把時間倒回到前一天,顧毅君被傑鈺帶走的時候。
他雙眼被一塊黑布矇住了視線,手腕被一副手銬反扣着,有一個人隨時隨地用手槍指着他的頭,似乎在說若他稍微有點不安分,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殺死他。
在五感之中,每個人都最依賴眼睛,一旦看不見,身處一片黑暗裡,就覺得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了。
但顧毅君不是,他通過周圍發出的每一點細小的動靜,空氣中漂浮的每一絲或芬香或刺鼻的味道來辨別身處什麼環境。
幾個小時的車程過去,他被推搡着下了車,憑藉不太平坦,曲線逐漸升高的地勢,清新帶着淡淡溼潤氣息的空氣,樹葉摩擦的淺淺聲音,他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判斷,這裡應該是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山頭。
步行了一大段路後,一聲吱呀的聲音,門被推開了,顧毅君聞到了帶着淡淡鐵鏽和血腥味,以及一些火藥的複雜味道,他心下了然,不動聲色。
傑鈺一路上都在打量觀察顧毅君,他很配合,沒有半點掙扎或者反抗的動作,閒庭漫步的姿態猶如在散步一般,自由一股氣定神閒的感覺。
傑鈺下意識的就有些不安,這個男人太不受控制,他想他不應該再留着他,應該一槍殺了他,快刀斬亂麻的了斷這件事纔是上策。
畢竟前兩次的前車之鑑還歷歷在目,上次他也是穩操勝券,可是在那種十拿九穩的狀況下,顧毅君依然掙脫了束縛,不但逃出生天,還狠狠的給了他一個重擊,讓他慘敗,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到歐洲,養精蓄銳。
這次若不是靠整個陸家傾巢出動,他又怎麼能坐收漁翁之利,一報當年的仇?
他心裡清楚的認識到,顧毅君這種不出則已,一鳴驚人的人,應該第一時間就殺了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可是死很簡單,但是傑鈺只要一想起五年前他施加給自己的恥辱,就怎麼也不想簡簡單單的讓對方死了,不十倍百倍的還給對方,他又怎麼能夠甘心?
可是留下這麼一個危險人物,不啻於留下一個定時炸彈,雖然現在顧毅君看上去是死定了,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可是誰知道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有沒有準備後招?
五年前慘痛的事件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是立刻殺了他還是等折磨夠再殺?
傑鈺左右爲難,盯着顧毅君怡然自得的樣子,陰沉的眸光閃爍不定。
顧毅君擡腳左踢又踢,驀地提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挑了挑眉,不客氣的坐了下去,果然是柔軟的沙發,他翹起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半靠在沙發上,嘴角甚至還勾起微笑的弧度,彷彿在自己家裡一般,一副愜意又享受的樣子。
押着他的男人一愣,轉頭看向傑鈺,無聲的詢問着。
傑鈺心中怒火更熾,但同時警惕心也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有些拿不住顧毅君的想法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有恃無恐呢,還是故意做出這樣的假象混淆視聽。
顧毅君突然開口了,語氣玩味,還有一絲慵懶,“傑少總,你不準備殺了我嗎?要知道這種機會可是罕見的,若你不把握機會,可就沒有下一次的好運氣了。”
傑鈺驚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奈何他臉上的黑布遮擋了他大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勾起的脣角,傑鈺對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吩咐對方把顧毅君臉上的黑布扯下來。
這塊地方,是他培養私人勢力的大本營,不但人煙稀少,而且這片山四周都設下了埋伏,就連紐約的警察平日裡也不會來這裡巡邏,可以說,方圓幾千米之內,都是他的人,顧毅君是插翅難逃。
手下立即照辦,擡手扯下了矇住顧毅君雙眸的黑布。
顧毅君睜開了眼睛,重見光明的感覺還不錯,他先不急不忙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裡是一個有些空曠的大倉庫,角落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運動器材,還有一些隨處可見的槍械,以及用箱子裝的火藥,炸彈。
就連五年前傑鈺自己動手設計的死亡輪盤都有。
他挑了一下眉梢,目光轉向傑鈺陰沉的臉,笑了一下,“傑少總看來是不打算立刻殺我了?真遺憾吶,傑少總總是太過婆婆媽媽,要不然你五年前也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傑鈺眼睛危險的一眯,迅猛的出手揮起拳頭就朝顧毅君的臉上攻擊,眼看他的拳頭就在落在對方的臉上時,突然顧毅君往後一仰,擡起一條長腿,一腳踹在了傑鈺的下巴上。
只聽咔擦一聲,傑鈺忍痛的悶哼,英俊的五官扭曲成一個詭異的模樣,他下意識的收回拳頭,捂住了被踹的估計脫臼了的下顎。
“少主!”屋子裡的十幾個黑衣男人立即齊刷刷的開口,有一個比較衝動的已經抽出了手槍,對準顧毅君的額頭,“老子崩了他!”
傑鈺呸的一聲,吐出一個混合着鮮血的牙齒,他一揮手,“住手!”
“少主?!”男人叫了一聲,憤憤不平的收回了槍。
傑鈺擦了一下嘴邊的血漬,目光陰狠的盯着好整以暇的顧毅君,“好一個顧總裁,淪爲階下囚還敢大言不慚,你就不怕我立刻殺了你?!”
“傑鈺,何必惺惺作態呢。”顧毅君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不屑的光芒,清晰的讓對方捕捉到,“你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你是不會讓我隨便就死了的!”
傑鈺嘴角扯起一抹殘忍的笑意,陰森森的道,“你說的沒錯,一槍斃了你實在是太便宜你了,不把你折磨到死哪能隨隨便便的結果了你。”
顧毅君眼神玩味,不懼反笑,“那你想怎麼樣?上滿清十八大刑具?”
“呵,自然有你好受的。”他越怡然自樂傑鈺就越怒火中燒,他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話,“你就等着吧,我不止會讓你家破人亡,還會費盡心思的折磨裡。”
擊垮一個強大的男人不止是折磨他的身體,還要從他最在乎的東西着手,他在意什麼,就毀滅什麼,讓他一無所有,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
說完,傑鈺讓人好好看着顧毅君,走出了工廠,打電話聯絡在b市的肖楚楚。
得知顧小小已經到手了,只差一個戚曉,他煩悶,憤怒的心情立即好轉了許多,只要再抓住戚曉,看顧毅君還怎麼風輕雲淡!
顧毅君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對指着他的黑洞洞的槍口視而不見,冷峻的面容不起一絲波瀾,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
但他微蜷的手指還是泄露了他心裡的不平靜。
傑鈺那種人,他是瞭解的,這次他既然聯合陸家的人,就絕對不知道是想抓陸琛這麼簡單,如此滴水不漏的陰謀,豈是單對一個人?
想起小小和曉兒,他心頭閃過一絲慌張,他自己的安危他並不擔心,只怕傑鈺會對小小和曉兒下手。
小小在軍區大院…按道理傑鈺的人是絕對進不去的,除非…顧毅君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一個人的名字,他猛地握緊了拳頭。
方何!
若是方何與傑鈺狼狽爲奸,從軍區大院下手,小小…也會有危險。
還有曉兒,原本他是不擔心曉兒的,畢竟她不是個莽撞的人,但若是對方先抓住了小小,再拿小小威脅她,依照她的性格,指定會自投羅網。
顧毅君心思轉的飛快,現在唯一的突破點就在方何那裡了,但是方何是個軍人,傑鈺可是在五年前被通緝過的人,他應該不至於和傑鈺同流合污吧?
可是也說不準,方何那種心眼比針眼還小的男人,一句言語上的得罪,他都能把人搞的雞犬不寧,何況他還那麼針對過方何,更是間接的把他在軍隊裡的位置擼了下來。
方何不可能不報。
顧毅君睜開眼睛,一直警惕着盯着他的兩個男人立即下意識的把手指搭在了扳機上,生怕他有什麼動作,可惜過了好一會兒,顧毅君也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屋頂,偶爾眸光流轉,觀察着四面的環境,和他剛剛一路上得到的信息。
必須找機會離開,好歹也要給曉兒送去一個消息。
夜幕漸漸的降臨,傑鈺一直沒有出現,顧毅君也不在意,不着痕跡的觀察四周,腦海裡已經繪製出一副逃生的路線圖,離開這個工廠輕而易舉,可是這座山埋伏的人不下幾百人,該怎麼離開這座山纔是關鍵。
還有這片區域一看就知荒無人煙,他不可能徒步走到紐約的市區。
一夜的時間很快悄無聲息的過去,顧毅君望了一眼逐漸亮起來的天色,默默的在心裡對照了一下紐約和華夏的時差表。
懷着焦急的心態,時間越發的度日如年。
曉兒一定知道了他已經失蹤,他現在只希望陸琛已經平安抵達了b市,和戚曉見面,把他的話轉達給曉兒,她能在b市安穩的等他。
傑鈺突然一臉興奮的走進來,看了一眼正在閉目養神的顧毅君,突然扔過去一張照片,“顧毅君,感受如何?”
顧毅君睜開眼眸,低頭一看,映入眼簾的就是戚曉滿臉悲憤的抱着渾身都是鮮血的顧小小的畫面,他瞳孔微微的一縮,一顆心立即就懸在了高空。
“如今你們一家三口,不對,是一家四口,戚曉肚子裡還懷着你的孩子呢,你們全部都落入我的手裡!顧毅君,一敗塗地的感受怎麼樣?要不要和我分享分享?”
傑鈺從未如此的揚眉吐氣過,只覺憋了五年的鬱氣和怒火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他志得意滿的看着面容冷冽的顧毅君,即便冷靜,不假辭色如他,也忍不住的露出了些微洋洋得意之色。
“一張照片能代表什麼?”顧毅君目光定格在顧小小心臟部位的傷口上,一雙黑眸陰鷙的可怕,聲音如冰棱子一般,散發着森冷的寒氣。
傑鈺一屁股在他對面坐下,嘴角勾起滿意的笑意,並不動怒,慢悠悠的說着,“顧小小已經死了,雖然我有點遺憾滿意在你面前當面殺死他,但是他目的也算達到了,至於戚曉嘛…”
顧毅君黑眸沉沉,心頭閃過千頭萬緒,他不相信顧小小死了,曉兒有多在乎小小他明白,估計在曉兒心裡,小小比她的生命還要重要,她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小小死在她面前?
傑鈺沒有想到她想象的顧毅君的惱羞成怒和氣急敗壞,傑鈺不自覺的蹙了一下眉頭,眸光閃了閃,“小小是被康焱抓住的,基於我和康焱的交易,他若是辦好了這件事,戚曉自然是他的,因此我留下了戚曉的一條命,可惜,你的女人如今變成了別的男人的女人,不過戚曉還懷着你的孩子呢,好歹你也是留了一點血脈,對不對?你應該感激我手下留情呢!”
聽着他假惺惺的話語,顧毅君皺了皺眉,康焱?想起那天在茶藝館的談話,他微微沉吟了半響,稍微放了一下心。
正所謂居高位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曉兒選擇相信他,那自己也姑且相信他一次。
顧毅君算了一下時間,陸琛此時已經到了b市,說不定已經和曉兒見面了,曉兒執拗的性子,他心知肚明,若是她衝動之下想要來找自己,是絕對有可能的!
顧毅君看了一眼傑鈺興奮,隱含着期待的眼神,心裡泛起一絲冷笑,既然他想看自己痛苦的樣子,那就如他所願吧!
“傑少總,你太低估我和曉兒的感情了,她是不會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的。”顧毅君信誓旦旦的說着,但是語氣裡的一絲不確定還是表露了出來,“即便我死了,她也會守身如玉!”
傑鈺自然聽出了他不確定的心態,只覺心裡一陣舒暢,“守身如玉?顧毅君,你別癡心妄想了!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女人會爲了一個死掉的丈夫而去拒絕一個愛慕了她多年的男人,何況,她被情勢所迫,若是她不跟康焱,就只能死!再生死之間,她會做什麼選擇,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難道你覺得在戚曉的心裡,你比她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顧毅君一怔,臉上閃過一絲悲痛,薄脣抿成一條線的弧度,垂下了烏黑的眼睫毛,沉默不語,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縈繞的死寂和痛苦氣息。
傑鈺看了他一眼,見他既沒有瘋狂大吼,也沒有喃喃自語,不由皺眉,不過轉念一想,如顧毅君這種強大有素有自制力的男人,這樣的表現才符合常理。
傑鈺是個自高自傲的男人,他一直把顧毅君當成生平最大的對手,難免會推己及人,覺得顧毅君和他是一類人,不由換位思考,若是他身處顧毅君的位置,估計也會是這種情緒表現吧。
又也許在他心裡顧小小和戚曉根本就不重要,又或者他心裡還存着一絲僥倖?傑鈺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還不夠,還不夠,這樣的打擊還不夠瓦解顧毅君心裡的最後一絲防線。
“康焱等了五年,應該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吧。”傑鈺晃了晃手機,笑的詭異,“最近不是很流行什麼豔照門嗎?相信康焱是不介意讓我欣賞一下他和戚曉翻雲覆雨時的場景。”
屋子裡其他的四五個男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笑聲裡是滿滿的淫穢和不懷好意。
顧毅君依舊垂着眼簾,一言不發。
傑鈺勾了勾脣角,翻出電話薄,拖出康焱的號碼,播了過去,還開了擴音,可是聽筒裡傳來的卻是不符合常理的機械女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一怔,心裡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正準備再次打過去,一個號碼已經率先打了過來,正是他放在b市的人手之一。
他按下了接聽鍵,還沒開口,那邊就急吼吼的說話了,“少主,不好了,康焱叛變了,蕭薔也被殺了…”
“什麼!”傑鈺面色一變,下意識的看向顧毅君。
而顧毅君在聽到康焱叛變了那句話時,就已經一躍而起,一拳打在了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男人太陽穴上,見他軟趴趴的暈倒,電光火石的從他手裡搶奪了槍支,一秒鐘也不敢停歇,對着其他的幾個人迅速的開槍。
幾聲短促又突兀的噗聲乍然的響起,子彈一發也不落的擊中了三個人,一切不過是在瞬間,屋子裡連同傑鈺在內的六個人,就被幹掉了四個。
若不是傑鈺警惕,離顧毅君太遠,又在第一時間躲了起來,只怕顧毅君已經擒賊先擒王了。
幹掉了三個人,奪到了幾把槍,屋子裡的幾個人此時也反應過來了,紛紛大驚失色的掏出槍支對顧毅君射擊。
顧毅君險險的躲過擦身而過的一顆子彈,毫不猶豫的飛身而起,撞破了工廠窗子上的玻璃,清脆的嘩啦聲響起,顧毅君的身影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了。
昨天晚上趁人不備時他就已經研究過了這只是普通的玻璃,並不是防彈的高強玻璃,否則他也不敢貿貿然的去撞!
“蠢貨!去追!”傑鈺掃了一眼還在對破碎的窗子開槍的幾個人,面色大變,立即發號施令。
外面涌進來的揹着荷槍實彈的一大羣大人立即順着顧毅君逃跑的路線追了出去。
“該死!顧毅君是怎麼掙脫手銬的?!”傑鈺大步走到沙發前,抓起散落在上面已經打開的手銬,覷見沙發縫裡那根被折斷的牙籤,他頓時想到了什麼,擡手就給了站在他身邊戰戰兢兢的男人一巴掌。
“蠢貨!誰他媽的叫你剔牙時亂扔牙籤!”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誰能想到顧毅君憑藉一根牙籤就能打開了手銬?這屋子裡亂糟糟的,別的不多,各種小垃圾,小鐵絲不計其數。
昨晚上有人熬不住瞌睡,偷偷打了個盹兒,顧毅君就利用身邊的資源,藏了一根牙籤,試探着用牙籤打開手銬,可惜牙籤稍微一撥弄就折斷了,若不是這屋子裡大大小小的鐵絲,他要想打開手銬還真不容易。
顧毅君昨晚一夜未眠,外面的人進進出出,他仔細的聽着每個人的腳步聲,以及行走的方向,輕易的就判斷出那邊埋伏的人比較多,那邊比較鬆散,因此在確定戚曉和小小平安無事後,他纔敢逃走。
不然即便他昨晚上走了,萬一曉兒和小小在傑鈺的手裡,他也會自投羅網!
雖然還沒有完全逃離的計劃,但只有他沒有被抓住,曉兒也不會投鼠忌器。
此時天色剛剛破曉,顧毅君如一匹矯捷的獵豹,穿梭在密林的深處,四周一點點窸窸窣窣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力,他輕手輕腳的避開了有可能藏有埋伏的地點,一點點的深處。
這座山似乎很大,參天的大樹密密麻麻,野草叢生,不知名的小花漫山遍野的開放,顧毅君儘量每一步都放緩步伐,慢慢的移動着。
這座山雖然到處都有傑鈺的人,但同樣的,因爲山大,佔地面積極爲的廣闊,傑鈺人手再充足也不可能每隔百米就放一個人埋伏。
而且他昨晚就推算出來了,傑鈺主要把人手都安排在這座山的出口,將這塊地帶圍了個水泄不通,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因此山裡反而比山外的防守要更鬆懈一些。
顧毅君握着槍,在陰暗的密林下緩慢又謹慎的移動着,這一刻他感覺好像回到了軍隊裡出任務的時候,這不過那時候他是指揮者,這一次則是親自上陣的小兵。
前方是一處花叢,花叢裡似有一道黑影閃現,顧毅君雙眸眯成了危險的弧度,一個閃身躲在了一顆大樹後,隱藏住自己的身影,在花叢裡藏着的那人剛剛冒出頭把搶舉起來的瞬間,他就已經簡單幹脆的扣動了扳機,瞄準了那人的胸口。
砰的一聲,那人應聲倒地,顧毅君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別再他腰間的信號發射器,估計大部隊馬上就要來了,他得趕緊離開這塊小區域。
目光落在躺在地上昏迷過去的男人,顧毅君發現傑鈺帶來的這些人衣服都是統一的着裝,他眸光閃爍了一下,脫下這人的黑色西裝外套,跨在臂彎裡,身形一個起落之間,已經迅速的離開了。
顧毅君解開了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上繞成幾圈的手鍊,正是和戚曉那條天使之心如出一轍的,裝有定位裝置的鏈子。
傑鈺之前派人搜身時,那個手下疏忽大意,並沒有把這條看上去巧奪天空的鏈子當做危險物品,扯了兩下沒扯下來,也就懶得管了。
本來這條鏈子他是貼身放在身上的,並沒有打算戴起來,但是顧小小不依,不但他自己把墜子掛在了脖子上,還要顧毅君也戴上。
顧毅君拗不過兒子,只能把項鍊當做手鍊繞在了手腕上,平時都隱藏在襯衫裡,沒人能夠察覺。
正好給了顧毅君可趁之機。
雖然當初設計這條鏈子的初衷是爲了和顧小小聯繫,方便隨時知道顧小小和戚曉的動向,但他向來是個未雨綢繆的人,順便在定位裝置裡還安裝了一個簡單的信號發射器,只是距離不能太遠,而接收器的另一方則是顧老爺子。
撥弄了一下墜子後面的開關,發射器能發射的信號只有兩種,sos的危險信號,以及安然無恙的解除危機信號。
靠他自己是不能走出這座大山的,除非外面有人來接應。
爲今之計,是暫時拖延時間,打游擊戰,或者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
顧毅君猶如掙脫了鐵鏈的猛獸,一旦被放虎歸山,想要再捉住他立刻變得難如登天,曾經作爲一名優秀的特種兵戰士,他執行過多次任務,地形比這裡更危險的也有,情況比這更惡劣的也出現過。
即便他單槍匹馬,不能正面和一大波的敵人開戰,但保住自己還是遊刃有餘的。
傑鈺安插在幾條山路出口的人不敢動,怕被顧毅君抓住了漏洞趁機逃走,只能動用爲數不多的人地毯似得搜尋,還不斷的打電話將他分佈在紐約各處的人用最快的時間趕過來,準備再次來個甕中捉鱉!
傑鈺憤怒的咬牙切齒,他一再告訴自己不要鬆懈,要警惕,五年前的事件不能再歷史重演,可他還是得意忘形了!
本以爲戚曉和顧小小都被弄到了手裡,顧毅君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浪花來,可誰知道,康焱突然叛變不說,顧毅君還悄無聲息的弄開了手銬,一躍成爲森林裡狩獵的獵人。
而他的手下反而成爲了獵物。
康焱!
傑鈺眼裡閃爍着憤怒的火焰,環環相扣的局,一旦哪個環節脫落,將會影響整個大局,永遠不想小看某個小角色,也許會在關鍵時刻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傑鈺想起哪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蕭薔,又是一陣咬牙切齒!當初是大長老哪個老不死的極力推薦她,他纔會把蕭薔派到了b市,什麼見鬼的暗夜薔薇,就是個窩囊廢!
他望着一望無際的密林,立即下令,見到顧毅君,不必要求活捉,直接擊斃了也可以!
定時炸彈終於還是爆炸了!要在情勢更惡劣之前,把顧毅君擊殺,然後他才能根據後續的計劃逃之夭夭!
若真被顧毅君活下來了,不但他當年的仇恨恥辱不能洗刷,而且連他自己也有生命危險!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此時的戚曉和陸琛剛剛到了山腳下。
“顧毅君真的在上面嗎?”戚曉忘了一眼怪石嶙峋的小山,再環顧了周圍一圈,“好荒涼。”
“傑鈺也只有在這種地方設置他的基地,纔不會被紐約的警察發現。”陸琛偏頭看了一眼戚曉,目光望着漆黑的夜色,“這裡偏僻,又沒有什麼人過路,纔不會被人察覺。”
戚曉瞭然的點點頭,“可是這裡這麼大,我們怎麼才能找到顧毅君?!”
“一場廝殺是在所難免的了。”陸琛嘆了口氣,“我已經派人從四處慢慢的往上搜索,一定能找到傑鈺所在的那個工廠!”
阿二一揮手,幾個肩頭扛着機關槍的人立即上前開路,“主上,我們先進去,你們在這兒等消息,一旦找到了顧總裁,我們會在第一時間給你們發信號的!”
陸琛點點頭,看了一眼戚曉,戚曉沒什麼意見,她來這裡不是來添亂的,子彈不長眼,她可不希望在滿是彈雨的地方行走,萬一被流彈射中,那肯定會拖後腿的。
戚曉望了一眼這一羣人,這裡的很多人她都認識,有過一面之緣,現在卻爲了她去進入傑鈺的地界去救人,保不保的住性命還是一個問題。
她深深的對這些人鞠了一躬,嗓音有些哽咽,“謝謝你們、”
連同阿二在內的人被她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陸琛,他們都是聽從陸琛的命令,以前都是在刀尖上過日子,每個人都認爲是理所當然的。
哪怕送了性命,也沒人吭一聲,畢竟在他們看來,他們的命都是陸琛給的,爲他做事丟了性命也值得。
陸琛壓下心裡的一抹輕嘆,握住了戚曉的手,看向他們,“小心點,如果你們這次能活着出來,願意離開的我會給你們一筆錢離開!”
www .ttκΛ n .Сo 其實他們都是和陸家,也和他簽訂了生死契約的,這裡每個人的命都捏在他的手裡,就算是他叫他們去送死,這些人也絕無二話。
可是曉曉心軟,爲了達成她的想法,他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阿二和身邊的人面面相覷,有個嗓門兒比較大的男人大大咧咧的開口,擺弄了一下扛在肩頭的槍支,“主母…不,戚小姐,我聽說了是顧毅君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主上的安全,單憑這一點,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去救他出來,是不是,兄弟們?!”
他的話得到了周圍一羣人的響應,阿二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他從來沒把這羣人當成兄弟看待,只是將他們作爲了跟隨主上衝鋒陷陣的小卒子,但此刻他依舊莫名的感動。
“謝謝你們,請保重!”戚曉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心裡的感激,只是又鄭重其事的鞠了一躬。
衆人擺了擺手,身形在夜色的掩蓋下,一寸一寸的摸索前進。
戚曉掏出一條流光溢彩的鏈子,正是顧小小脖子上戴的那條仿造的天使之心,她按照顧小小的解說,撥開了墜子後面的開關,立即就得到了顧毅君所在的地理位置。
她把墜子遞給陸琛,“有了這個找人應該方便一點。”
陸琛點點頭,接過了墜子,然後用無線電給阿二指示路線。
戚曉站在山腳下,擡起頭仔細的看着前方,哪怕一片漆黑,她也睜大着眼睛,不敢錯過每一個動靜。
沒多久,她就聽到了一陣連綿不絕的槍聲,戚曉心頓時提了起來,下意識的握住了陸琛的手。
“沒事。”陸琛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估計還要一兩個小時才能定輸贏。”
戚曉咬了咬脣,有些不安的回答,“這裡畢竟是傑鈺的地盤,他早就設下了埋伏,地形又對他有利,阿二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陸琛沉默了下來,當然會有危險,而且死傷不在少數,或許說他的人比傑鈺的人要多,用人數直接把傑鈺的人耗完。
那自然也就贏了。
戚曉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心裡涌出一股酸澀的感覺,她試探的提出一個建議,“不如我通知顧家,讓他和紐約的大使館接洽一下,看能不能派人過來增援?”
陸琛搖了搖頭,“時間上來不及了,你也知道m國和華夏的態度曖昧,m國的人是不會讓華夏的軍隊進入紐約的,何況你們華夏也不會允許。”
戚曉不甘心的咬了咬牙,雖然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但是她也不願意用人海戰術直接把傑鈺的耗死,再救出顧毅君,那得死掉多少人?
每一個人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即便他們的生命願意無條件的奉獻給陸琛,她也做不到冷眼旁觀。
這太殘忍了。
戚曉在這一刻無比痛恨傑鈺,五年前顧毅君放了他一馬,他居然還死性不改,想要捲土重來,難道他不知道在他的陰謀下會有多少人喪命嗎?
他纔是不折不扣的儈子手!
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煎熬,戚曉不知道在她等待的時間裡,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負傷,在她上次跟陸琛的拼殺裡,雖然也親眼見過他殺過人,但也是爲了被迫自衛,不得已爲之。
戚曉眼眶漸漸紅了,不親身經歷這種事情,是永遠也無法體會到她這種痛苦又煎熬的心情,若不是她懷有身孕,估計她都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場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陸琛的無線電裡傳來阿二的聯絡,“主上,傑鈺要求和你對話。”
“把無線電扔給他。”陸琛不假思索的同意了,如今顧毅君在他手上,他捏着這一張王牌,並不敢輕舉妄動。
不多時,無線電裡就傳來了傑鈺的聲音,“陸少,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陸琛淡淡的回答,“我不和你說廢話,放了顧毅君,否則把我逼急了,我就把這片山都夷爲平地!”
這裡雖然沒什麼人煙,警察一般也不會在這裡出沒,但若是發生了暴恐事件,紐約的高層不可能不插手,若他們一旦介入,連陸家可能都遲不了兜着走。
這些他不在乎,大不了讓陸家和他一同毀滅。
只是他擔心牽連到戚曉和顧毅君,才收斂了心裡瘋狂的想法。
“放了他?怎麼放?他已經死了。”傑鈺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此時的他正站在工廠的門口,眺望着下方,似乎想透過層層疊疊的密林看到陸琛的身影。
他的心沉了下去,雖然他知道陸琛還能堅持幾個月的時間,也知道他遲早會找到這裡來,但是傑鈺的計劃一旦被打亂,眼前的情況已經不足以用他的想法來應付的。
若是陸琛發現顧毅君已經不在他手裡了,只怕會強攻,到時候和顧毅君裡應外合,他的算計才叫真的是一敗塗地!
爲今之計,只好穩住陸琛,用顧毅君當籌碼來對付眼前的狀況。
戚曉一聽到‘他已經死了’這句話頓時雙腿一軟,若不是強大的精神支撐着她,只怕她早就暈過去了。
陸琛冷笑一聲,俊秀的臉龐在夜色裡格外的深沉冷漠,“得了吧,傑鈺,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不把顧毅君折磨到讓你滿意,你會殺了他?”
傑鈺心裡的痛腳被戮中,原本他的確是這麼打算的,可惜到老來,不但沒有折磨到顧毅君,反而讓他跑掉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快點給句痛快話,放不放人?!若你放人我馬上撤離,若你堅持不放!別怪我殺了這裡所有的人,傑鈺,你答應顧毅君放走了我,無疑是沒有兌現陸家的承諾,陸家也不會再幫忙了,你覺得你是我的對手嗎?別怪我翻臉,手下不留情!”
陸琛不耐煩的繼續說着,“別以爲你躲起來當了縮頭烏龜,我就不能拿你怎麼樣,惹急了我,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傑鈺心裡一陣突突,他當然知道陸琛的能耐,當年陸琛就是憑藉着一股不管不顧的瘋狂舉動,成功的上位,得到了陸家的家主之位。
按照那個老頭子的說法,就是陸琛他什麼都不在乎,寧願玉石俱焚,也要和你硬碰硬,反正他就是一塊孑然一身的臭石頭,拿石頭碰瓷器,誰會損壞,一目瞭然。
“我怎麼知道我放了顧毅君,你會不會轉頭來對付我?”傑鈺的語氣有所鬆動。
“我做人質,你放了顧毅君!”陸琛想也不想就回答,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再說了他欠顧毅君一條命,剛好還給他。
戚曉一聽,頓時搖頭,“不行!”陸琛的身體情況如今不比她好,若是他落到傑鈺的手裡,都不想要傑鈺動手,稍微折騰一下恐怕他都性命堪憂。
她已經欠了陸琛太多,怎麼還能讓他去當人質?
“曉兒,我沒事。”陸琛安慰的看了她一眼,“你忘了我對你說的話嗎?我會活下去,我還想把你追過來當媳婦兒呢。”
傑鈺聽到戚曉的聲音,心裡一動,“原來戚曉也在,陸琛,把戚曉押給我做人質,我就放了顧毅君,如何?”
他也算是陸家的人,要陸琛那個病秧子有什麼用?而且憑藉他寧願魚死網破的瘋狂性子,就算扣押了他也沒用。
這樣一個不管不顧的瘋子,哪裡能當成人質看待?分明就是一個比顧毅君還要危險的炸彈,而且是隨時會爆炸的那種。
“休想!”陸琛本能的拒絕,“除了戚曉,其他人都可以,就這一點,我絕對不可能答應!”
“除了她,我誰也不放心!”一個軟弱無力的孕婦,和一個隨時都會他同歸於盡的瘋子,傑鈺就是個傻瓜,也知道該怎麼抉擇。
“傑鈺,你別逼我!”陸琛狹長的丹鳳眼裡閃過一絲寒光,“我也可以告訴你,哪怕顧毅君救了我的命,但在他和戚曉之間的生死做選擇,我絕對會選擇戚曉!大不了老子把你宰了,如果顧毅君死了,我一命換一命!”
傑鈺沒想到他的語氣這麼強硬,他隱約知道在陸琛的心裡,戚曉有多重要,這也是他當初願意放了陸琛來換顧毅君的原因之一。
只要有戚曉在,哪怕是他叫顧毅君和陸琛這兩個男人去死,說不定他們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可惜因爲一個康焱,他算無遺漏的算盤缺失了重要的一環,徹底的雞飛蛋打了!
但現在也來得及,顧毅君可以放,但戚曉必須緊緊的握在自己手裡,有了這一張牌,還怕陸琛和顧毅君不乖乖束手就擒?
“戚曉!顧總裁在我這裡可受了不少的刑,如今也是奄奄一息了,你不希望他是在你面前吧?”傑鈺轉而對戚曉開口,“他對你可真夠情深義重的,爲了你,甚至願意犧牲自己換取陸琛的平安,你難道就捨得看他死?”
明知道他是激將法,戚曉還是上當了,她咬了咬牙,心裡猶豫不決,倒不是她怕死,而是她知道一旦她進入了狼窩,傑鈺用她再來威脅顧毅君和陸琛,結果還是一樣。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兒她不會做!
“原來戚曉你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啊。”傑鈺沒有聽到戚曉的回答,頓時不屑的開口,“你老公爲了你連命都不要了,現在不過是用你做一下人質你就不樂意了?顧毅君和你這種女人在一起,我也替他感到不值!”
“我…”戚曉剛想脫口而出說我願意,猛地被陸琛強勢的打斷,“曉曉,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讓你去做人質的!別中了傑鈺那個狗東西的激將法!他不敢殺顧毅君,若他真動手了,他自己也得死!”
最後一句話,滿是煞氣,令人不寒而慄。
戚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
“曉曉,如果你做了人質,轉頭傑鈺那個狗東西就反悔了,要求我和顧毅君自投羅網?你覺得我和他會不會答應?”陸琛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戚曉的心坎上。
她最擔心的還是這個,若是顧毅君和陸琛都被抓住了,那就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戚曉閉了閉眼,心裡被痛苦,掙扎等情緒淹沒,她咬了咬嘴脣,下脣沁出鮮紅的血珠,沉默了好半響,她艱難的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好。”
大不了顧毅君死了,她也隨之而去,好歹陸琛還能活下來。
“聽到了,傑鈺!給你兩個選擇,我做人質,你放了顧毅君,要麼咱們魚死網破!”陸琛稍稍放了一下心,言辭凌厲的對着無線電低吼,“雖然耗費的時間長點,但我也能將你們一網打盡!”
若不是顧毅君在他手裡,陸琛早就不顧一切的強攻了。
傑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你一個人來半山腰,換人就換人!”顧毅君早就消失在茫茫林海里了,能抓到一個人質也有點保障。
“記得帶上顧毅君,否則我是不會就範的!”說完,陸琛就關閉了無線電。
“陸琛,你不能去!你的身體…”戚曉急急的開口,從來沒有像這一刻痛恨自己的無能,若是陸琛有個三長兩短…她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難道你不相信我?”陸琛摸了摸她的頭髮,面帶微笑,“只要我的人還在這裡,傑鈺就不敢殺了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可是電視裡做人質的大多數都被撕票了!”戚曉連連搖頭,眼裡淚花點點,“陸琛,你別去,別去,我不想你…”
死字還沒有說出來,就被陸琛打斷了,他深深的凝視着戚曉,“要麼我死,要麼顧毅君死,曉曉,在你心裡,我和他誰重要?”
戚曉睜大了眼眸,茫然的看着他,心裡萬千種情緒涌動,她搖了搖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陸琛和顧毅君,對她都很重要,都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之一,她誰都不想失去。
陸琛也知道問這個問題有些強人所難,但他知道,若是現在不問,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曉兒,這五年裡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喜歡過我?”
戚曉垂下頭,沉默不語,她對陸琛的感情定位的很明確,她可以和他是朋友,知己,親人,家人,但唯獨沒有愛人之間的那種感覺。
見她久久沒有回答,陸琛眼底閃過一絲失望,雖然心裡早有預料,可等到答案真的展現在眼前,他的心依舊不可避免的萬分疼痛。
“可是,曉曉,我愛你,勝過愛這世間所有的人。”陸琛將她抱在懷裡,貪戀着聞着她發間的溫暖,喃喃開口,“那五年是我最快樂的五年,也是我偷來的五年,我很慶幸,在我的人生裡,有你的存在,那麼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這話怎麼聽都有點兒臨終遺言的味道,戚曉心裡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他這話不對勁,還沒來得及張口,陸琛已經鬆開了她,一揮手“看好曉曉,不許叫她離開一步!”
話音落地,站在陸琛身後的兩個人立即一左一右的抓住了戚曉的手腕,陸琛轉頭凝望了戚曉一眼,然後大步往前。
“放開我,放開我!”猝不及防之下,戚曉被抓了個正着,她目呲欲裂的看着陸琛絕然毅然的背影,大聲吼道,“陸琛!你給我回來!陸琛!陸琛!…。”
陸琛沒有回頭,頎長如修竹的身影很快的就隱沒在了幽暗的密林裡。
戚曉只覺腳一軟,渾身無力的倒在地上,鉗制着她的兩個人不敢碰她,只好鬆開了手,但身體卻形成一堵牆擋住了她的退路。
戚曉試了好幾次,都沒能離開,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片漆黑的密林,心裡的彷徨和悲涼幾乎佔滿了她所有的情緒。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站了起來,沒有再堅持跟隨,而是有條不紊的吩咐守在她身邊的人做好警衛工作,免得被敵人闖了進來。
餘光瞥見放在車頂上的一條閃亮亮的墜子,那個接收器被陸琛留了下來,她伸手拿了過來,不時看一眼密林深處,又看一眼手下的接收器。
約莫過了幾分鐘的時間,她突然發現接收器上的那個代表顧毅君位置的紅點移動了,她雙目一睜,突然想到了什麼,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個快速移動的紅點。
“陸琛身上有沒有帶定位裝置?”戚曉抓住一個人飛快的問了一句。
男人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有的。”說着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撥弄了一下開關,這個定位裝置因爲體積大,所以也比較詳細,就連簡單的路線圖上面也有,而代表陸琛的紅點正慢慢的移動着。
戚曉兩隻手各抓了一個定位裝置,目光緊盯着不放,突然她看見陸琛停住不動了,而顧毅君還在飛快的移動着。
“不好!我們中了傑鈺的陷阱!顧毅君根本不在傑鈺的手裡!”若說戚曉之前還有點懷疑,現在就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陸琛出發了十幾分鍾後,顧毅君的位置纔開始不斷的變幻,這已經不符合常理了,現在陸琛已經停下了,顧毅君還在移動,說明兩人現在根本就沒在一起,可能距離還相距甚遠。
這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傑鈺根本就不打算把顧毅君交出來,另外一個則是顧毅君壓根兒就不在傑鈺的手裡!
這不管是哪個可能,陸琛這一去都有危險!
“快去把他叫回來啊!”戚曉壓下心裡的興奮,大聲開口,這樣一來,陸琛就不用做人質了,只要找到顧毅君,傑鈺那個人還能有什麼招來威脅他們?
見兩個人面面相覷,戚曉按捺不住心裡的焦急如焚,邁步就想往前跑,卻被兩人眼疾手快的擋住了,戚曉擡起頭,對兩人憤怒的大吼,“難道你想看你們主上去死嗎?!”
“戚小姐,您待在這裡就好,我去把主上叫回來!”兩人對視一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我和你一起去。”戚曉面對他不贊同的目光,懇求道,“我就遠遠的跟在你們的身後,你去說他是不會相信的!”
兩人還是咬牙,不肯退讓,堅決執行陸琛的命令。
戚曉突然從他的手裡一把搶走了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要麼讓我跟你們走,要麼我現在一槍殺了自己!”
兩人大驚,可無論如何,戚曉都鐵了心,她清楚的知道,若她不把自己的分析和證據拿出來,陸琛是不會相信的,可是要這兩個人轉達她的猜測,時間上又來不及了。
每一分鐘都耽擱不了,戚曉這才鋌而走險!
“你們四個,保護戚小姐!”男人終於妥協,下了一串指令後,帶着戚曉走進了密林。
四周沒有槍響,死一般的寂靜,戚曉猜測,此時陸琛和傑鈺應該是在‘交易’,所以暫停了兩方的槍戰。
一路上都沒有危險,戚曉跟隨着陸琛所在的方位慢慢的前進,保護在她身邊的幾個人原本還擔心着,後來見周圍沒有一點兒聲音,也稍微放下了心。
傑鈺怕死,在陸琛剛剛派人攻上來的時刻,守在大山四周的人不是被打死了就是被傑鈺叫回去保護他了,因此一路上纔沒有埋伏。
眼看就離陸琛越來越近了,戚曉也依稀聽到了陸琛的聲音,“把顧毅君的…揭開,再沒有看到他真面目之前,我…”
戚曉心裡一喜,領頭的男人此時也發現了保護在陸琛周圍的兄弟,見他們的槍口都對準着傑鈺,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下。
在前方几十米的地方,陸琛和傑鈺對峙着,各不相讓,兩邊的人都嚴陣以待,各自用槍口對準敵人首領的腦袋,隨時會扣動扳機。
在傑鈺的身邊,還有一個戴着黑色頭套,體形身高和顧毅君差不多的男人。
“戚小姐!你怎麼來了!”一直注意觀察四周情況的阿二突然看到了戚曉正朝這邊走來,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戚曉?你是後悔了,想用自己做人質來換取顧毅君的平安嗎?”傑鈺拍了拍手掌,“果然好氣魄啊!”
陸琛一驚,霍然回頭,果然看到戚曉深一腳淺一腳的朝他走過來,從容不迫的面色頓時變了。
“曉曉!?”他殺人似的目光落在她身邊的兩個男人臉上,刀子般的寒冷刺骨。
戚曉連忙跑到他身邊,“不管他們的事,是我拿槍逼着他們要帶我過來的!”
“曉曉,你太胡鬧了!”生平第一次,陸琛疾言厲色的對戚曉訓斥。
“先別管我胡鬧不胡鬧了,我有話和你說!”戚曉看了一眼傑鈺,不敢當他的面說出來免得打草驚蛇,拉下陸琛的脖頸,踮起腳尖在陸琛的耳邊小聲的開口,“陸琛,顧毅君根本就沒在傑鈺的手裡,那個人不是顧毅君!你相信我的判斷!”
雖然傑鈺找的那個假顧毅君和真實的顧毅君無論是身高和身形都如出一轍,但她不可能連自己深愛的男人都分辨不清。
戚曉手繞住陸琛脖頸的時候,手裡一直捏着的那條鏈子不小心滑落出了一角,傑鈺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裡的鏈子,腦海裡浮現出顧毅君手腕上冰山一角的手鍊,赫然和戚曉手裡的一模一樣。
他心裡一凜,意識到什麼,來不及想通,就看見陸琛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愕然,他當機立斷的開口,“開槍!殺了他們!”
一直用餘光注視着傑鈺的戚曉,在看見他臉色驚恐,若有所悟的表情時,就知道不好了,本能的把陸琛往右邊一推,她則飛快的在地上打了個滾,滾到了草叢裡。
與此同時,傑鈺帶來的人立即開槍,在陸琛所在的地點留下一排的子彈,若不是剛剛戚曉那麼一推,只怕陸琛早就中彈了。
才消停沒多久的槍戰再次爆發,陸琛和傑鈺的人同時扣動扳機,子彈如同你梭子一般,密集的往前掃射。
傑鈺也是就地一滾,躲過了一排子彈,躲在了一塊大石頭後面。
子彈不斷的呼嘯而過,戚曉第一次經歷這種槍林彈雨的事情,心裡難免一陣恐慌,但也沒忘對陸琛大吼了一句,“陸琛!注意保護自己!別過來!”
陸琛躲在一顆大樹的背面,感覺心臟部位在隱隱作痛,他面色一白,捂着胸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暈眩感如此的強烈,他差點兒就忍不住的要暈過去。
戚曉一邊往後退,一邊找尋着可以躲避的地方,突然見傑鈺的槍對準了自己,她下意識的就想跑,可是小腹突然襲來的痛楚讓她雙腿一軟,支撐不住的倒在了地方,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傑鈺找準機會,在陸琛不可置信的呼喚聲裡,猛地開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影閃電般的朝他撲了過來,硬生生的用身體承受了打向戚曉的子彈,然後一拳用力的打在傑鈺的腹部!
傑鈺慘叫一聲,情不自禁的倒在地上,蜷縮住身體!
“顧毅君!”戚曉認出了黑影是誰,立即虛弱的喊了一聲,“你快躲開!”
顧毅君小腹中彈,傷口頓時血流如注,可他不敢有一時片刻的停留,在地上滾了幾下,躲開了幾排子彈,但同樣的他的腿又中了一槍,滾動同時,他艱難的擡起手臂,對準傑鈺的太陽穴,打出了一槍。
傑鈺雖痛卻警惕還在,偏身一躲,躲開了致命的部門,子彈擊中了他心臟偏下的地方,他捂住傷口,眼睜睜的看着顧毅君飛快的滾到了草叢裡。
戚曉顧不得小腹的疼痛,連忙把顧毅君接到了花叢裡,一邊給阿二打手勢讓他掩護自己,一邊費力的拖着顧毅君往後移動到一個斜坡下。
顧毅君臉色煞白,俊容沒有一絲的血色,戚曉這纔看見他身上不止一處中彈,肩膀,小腹,右腿,剛剛爲了替她擋住那一槍,他不管不顧的衝出來,幾乎承受了傑鈺那邊人大半部分的火力。
“顧毅君!顧毅君!你醒醒啊!”戚曉眼淚如泉涌,看着已經半昏迷的顧毅君,失控的大喊。
傑鈺中了一槍身體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知道今天是逃不過一劫了,哆嗦着手從懷裡掏出一個遙控器,手指顫抖的準備按下去。
陸琛瞳孔微微的一縮,想也不想的就忍住痛楚,朝傑鈺奔了過去。 Wшw✿ t tkan✿ C〇
“主上!”阿二不可置信的憤怒一吼,傑鈺的人還在開槍,主上爲什麼要上去送死!
陸琛不要命的往前衝,短短几秒的時間,他的背部也中了一彈,他卻什麼也顧不得了,往前一撲,和傑鈺扭做了一團,瘋狂的從他手裡搶下了即將要被他按下去的遙控器!
重傷瀕死的傑鈺隨手抓起手邊的槍對着陸琛的心臟扣動了扳機,就在他剛剛開完槍的瞬間,阿二的子彈也準確無誤的擊中了傑鈺的太陽穴。
兩人同時倒在地上,土黃色的土地暈染開朵朵刺目的血花。
“主上!”阿二從嘴裡爆發出一句撕心裂肺的大吼!
陸琛其他的手下齊齊叫喊了起來,雙目充血,如敢死隊一般的不要命的往前衝,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短短的一分鐘,這場槍戰就結束了。
傑鈺的人非死即傷,都喪失了戰鬥力,躺在血泊裡抽搐着身體。
戚曉在聽到阿二那聲主上的時候,頓時整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她渾渾噩噩的坐在地上,機械的擡起頭,看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陸琛,他的胸口一朵鮮豔的血花慢慢的盛開,妖豔的美中帶着極致的淒厲。
“陸琛!”戚曉瘋狂的大吼一聲,手腳並用的朝他爬了過去,抱住他的頭,聲淚俱下,“陸琛,陸琛!你別嚇我,你別嚇我!陸琛!你快醒醒,求你了!你快醒醒啊…”
陸琛閉着的雙眸睜開一條細縫,眼瞳已經開始渙散了,他擡起手似乎想撫摸戚曉的臉,可手剛剛擡起來就力不從心的垂了下去。
戚曉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淚水滾滾而落,“陸琛,陸琛…!”
“曉兒,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咳…”陸琛嘴裡咳出一大口的鮮血,聲音斷斷續續的,“陸家的人都有一種家族遺傳病,這種病是治不好的,只能活到四十歲,更不能動手術,否則就有性命之危,而我又同時得了先天性的心臟病,所以哪怕是找到了和我匹配的心臟,我也活不下去。”
他越說越流利,蒼白的臉色也涌出一絲絲的血色來,阿二心裡一沉,雙膝跪倒在地上。
這是迴光返照的現象。
“我不聽,我不聽!陸琛,你能好的,你能好的!我們去找最好的醫生,威廉一定能把你治好的!”戚曉搖着頭,失魂落魄的低吼着,“我不聽啊!陸琛!我不要你死!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死啊!陸琛!”
陸琛摩挲着戚曉的臉頰,嘴角扯出一抹動人心魄的笑容,如一個純真的孩童一般,“曉兒,別傻了,我本來就快死了,如今也不過是提前了幾個月,沒什麼值得傷心的,傑鈺那個狗東西在這座山都埋下了炸彈,他要炸平了這座山和我們同歸於盡,用幾個月的生命來換你和這裡所有人的平安,這筆買賣,不虧,是不是?”
戚曉捂住嘴,不住的搖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流淌,一滴一滴的落在陸琛的臉上,他擡起一根手指,接住了一滴淚花,“真好啊,曉曉,這輩子能和你相依爲命的過了五年,我已經無比的感激老天了,現在想想…那段日子真的很幸福…”陸琛的瞳孔渙散的越來越厲害,眸光也沒有一絲的焦距,聲音逐漸的變得虛弱無力。
“曉曉,好好和顧毅君…在…在一起,我會在天上看着你們幸福的…”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陸琛,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戚曉把他的頭抱在懷裡,嗓音嘶啞,“我離不開你,陸琛!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陸琛!”
“曉兒,臨死之前你能不能吻我一下,三十歲的人了…連初吻都沒有送出去…”
戚曉毫不猶豫的低頭,冰冷的脣落在他同樣冷冰冰的脣上。
“好,我答應你的要求了,你不準死,你不準死…。陸琛,陸琛…”
陸琛注視着近在咫尺的俏臉,其實他現在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眼前是一片漆黑,他感受着脣上的柔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聲音輕柔如夢中囈語。
“曉曉,再見了…我愛你…”
他的手軟軟的從戚曉的手心滑落,重重的垂落在地上,身體的溫度漸漸的涼了下去。
“陸琛!”
------題外話------
打慕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