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琛站在野獸遍佈的原始森林裡,他的腳下匍匐着兩具四五歲孩童的小小屍體。
這年,他不過三歲。
他邁動着細小的小腿肚,慢吞吞的走到小屍體的面前,低頭看着他們被野獸咬的面目全非的臉和支離破碎的身體,眼底涌起一絲淡淡的傷感。
在這裡的孩子都和他有血緣關係,有堂兄弟,還有表兄弟,更甚至還有一個他的親哥哥,陸灝。
是從什麼時候被扔到這裡來了呢?他已經記不清楚了,在他有記憶的那一天,他已經身處在這一片常年陰鬱的森林裡了。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只知道這裡有無窮無盡的吃人的野獸,和隨時隨地會倒戈相向的兄弟。
他從小就有心臟病,身體比一般人都要虛弱,醫生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因此哪怕作爲陸家的嫡出,他依舊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扔在這裡自生自滅。
要知道他的哥哥是在八歲的那年,有了一定的自我保護能力和超出常人的搏鬥技巧後,才被派到這裡才進行生死搏殺的。
沒錯,他是被丟來的,在他還懵裡懵懂的時候,一睜開眼睛就已經到這裡來了。
而他的哥哥陸灝,雖然逃脫不了家族的死亡特訓,卻是被幾個人保護過來的,甚至在哥哥躺下的地方,那幾個人還用枯樹枝和樹葉以及繩索給他弄了個簡單的吊牀,還留下了一些足夠他十五天的食物和水。
都是陸家本家的嫡子,他的先天性心臟病給他帶來的不是父母更多的疼愛,也不是其他人關懷的目光,而是一種近乎拋棄的,將他放逐到世界盡頭,永遠不想看到他的漠然和冰冷。
也許是他太瘦了,瘦的皮包骨一樣,這裡的野獸在有更好的選擇下,都不願意吃他,因爲他不止骨骼瘦小,渾身上下更是連一點肉都沒有。
哪怕是智商低下的野獸,也知道選擇更加可口美味的食物。
在這兒體驗生死特訓的人都是除了他和陸灝,還有大長老等三位長老的後代,以及算是和陸家本家關係比較親密的,沒有被分出去的旁支。
不知道是不是陸家受到了什麼詛咒,只要沒有繼承陸家家主之位的旁支,孩子都會格外的多,反之若是陸家主的後代則罕見的稀少。
哪怕他的父親有一個正妻,十八個小妾,還有不計其數的情人,至今爲止,他也只有陸灝一個兄弟,還都是從他母親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他對哥哥,兄弟這兩個詞並沒有概念,但是在他剛剛被丟過來的時候,他只能無助的縮在角落裡偷偷的哭泣,生怕哭的太大引來不遠處山澗裡的蟒蛇。
他很餓,餓的他都想啃樹皮了。
就在他哭的快要抽搐的時候,陸灝把他的剩下來的,已經過了保質期,快要發黴的麪包和水遞給了他,居高臨下的望着他,眼裡帶着一種深深的同情和蔑視,“給你吧,看你在和我是一個父親和母親的份上,當可憐你了。”
他的動作帶着高高在上的憐憫,猶如主人在給他的小狗施捨一些食物。
小陸琛那個時候不懂察言觀色,但是有東西吃不再餓肚子讓他十分的感激陸灝,他怯怯的接過對方手裡散發着異味的麪包,狼吞虎嚥,沒有看到陸灝臉上明晃晃的嫌棄和鄙視。
當天晚上,陸琛就拉肚子了,他身體本就比常人虛弱的多,加上這裡是森林,沒有醫生,沒有藥物,也再沒有食物和水,他差點兒虛脫的死了過去。
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一隻快要死兔子的拖着鮮血淋淋的腿倒在了他的面前,他口乾舌燥,死亡的氣息籠罩了他,他憑着求生的本能,喝下了兔子的血。
在生死的邊緣上他苦苦掙扎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活了下來,瘦骨嶙峋。
他想起陸灝對他的好,怯怯的跟在陸灝的身後,不管他做什麼,陸琛都亦步亦趨的跟着他。
起先,陸灝對他十分的不耐煩,會對他破口大罵,瘋狂推搡他,激動到了極點的時候,還會對他拳打腳踢。
陸琛默默的承受了,在他的心裡,哥哥是個好人,若不是哥哥,他也許早就餓死了。
後來,不知道是陸灝是隨遇而安了,還是對陸琛死皮賴臉的行爲沒轍了,他便懶得和對方說話,默認了陸琛跟着他的行爲。
小陸琛心花怒放,精緻的臉上帶着可愛的笑容,哪怕體力不支,哪怕氣喘吁吁,哪怕心臟已經承受不住負荷,他也依舊堅強的跟着陸灝。
就怕一個不小心,哥哥把他丟下了。
跟着陸灝,他學到了很多,如何利用身邊簡單的資源,捕獲獵物,他學會了用一些小陷阱,獵到了生平裡第一隻兔子,他生澀的把兔子的皮剝下來,用火烤好,然後小心翼翼的送給了陸灝。
陸灝毫不客氣的接受了,將那隻兔子吃的一乾二淨、
陸琛雖然肚子餓得咕咕叫,卻還是很歡喜,就連晚上做夢都是帶着甜甜的笑容,卻忽略了在火光下,陸灝臉上猙獰的笑容。
小陸琛逐漸有了自主能力,他能準確的找到森林裡沒有毒的蘑菇,外表不好看但吃起來卻很香甜的水果,偶爾還能設下陷阱抓住一些小獵物。
長時間的奔跑和體力活動讓他虛弱,不堪重負的身體好了一些,但是他依舊瘦的可憐,臉頰上沒有一點肉,更襯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漆黑深邃。
第一次殺人是陸灝帶着她去搶奪一個堂兄辛苦獵來的狐狸,陸琛眼睜睜的看着陸灝用一塊尖銳的石頭從堂兄的後面偷襲,將對方打的腦漿迸裂。
他不由自主的嘔吐了起來,覺得那些紅紅白白的畫面好惡心。
陸灝提着已經死了的狐狸,在他的頭上拍了一下,臉上依舊冷漠,“在這裡,不狠下心是活下去的,還有,若你想跟着我,就不能成爲我的累贅!”
陸琛此時不明白活下去的定義,但累贅兩個字他卻聽懂了,因爲自從他出生後,身邊的人幾乎全部都用‘累贅’兩個字來形容他。
他激動的站了起來,一臉憤慨的說,“我不是累贅,最起碼不是哥哥你的累贅!”
在還是此時四歲的陸琛心裡,陸灝不止是他的親人,更是他在黑夜裡唯一的依靠。
他不想再回到一個人在冰冷的樹洞裡肚子取暖的生活了。
爲了哥哥,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在這個從一出生就只感覺到冰冷的孩子身上,陸灝是他的陽光,他的親人,甚至是他的一切。
“那就好好聽我的話,不然我隨時都會趕你走的。”陸灝勾了勾脣角。
從第二天開始,陸琛開始跟在陸灝身邊,對他言聽計從,用無害的樣子把他的兄弟騙到陸灝設下的陷阱裡,木然的看着他們掙扎,死去。
他從一開始的不適應,恐懼,自責,到最後的冷漠,習以爲常。
他的目光漸漸的發生了改變,變得嗜血,精神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多數的時候,他都在琢磨怎麼殺人,怎麼讓哥哥高興。
他的漠然和冰冷只有再看向陸灝的時候纔會涌現出歡喜,高興,依戀等情緒。
就這樣,兩個相依爲命的過了兩年,直到有一天。
陸灝親手把陸琛送到了蟒蛇的嘴裡。
那是一次意外,他們驚動了棲息的蟒蛇,引來他的追趕,蟒蛇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蛇尾抽打在陸灝的身上,瞬間將他抽打的皮開肉綻。
陸琛發了瘋似得想要抱住蟒蛇的尾巴,他就算是自己死掉,也不願意哥哥受到一絲的傷害。
然而他還沒有行動,陸灝卻猛地將他推到了大蟒蛇腥臭的嘴裡,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哥哥還維持着把他推出去的動作,然後頭也不回的跑掉。
陸琛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裡瘋狂的被一句話刷屏。
哥哥拋棄他了,哥哥不要他了…
這種理念差點兒逼瘋了他。
就在大蟒蛇張開血盆大口準備把他一口吞下的時候,陸琛突然反應過來,飛快的從襤褸的衣服裡掏出一株長着血紅色小果實的草藥,一把扔在了大蟒蛇的嘴裡。
大蟒蛇頓時做出了一個人性化的表情,他想要把嘴裡的草藥吐出來,猩紅的眼眸充斥着一片瘋狂的殺意。
陸琛趁機踉蹌着腳步逃走了。
這是他今天上午偶爾的發現,在食物鏈裡,一物剋一物,這是常識。
他不經意的發現大蟒蛇從來不去一條長滿了不知名草藥的山澗,那裡到處都是他剛剛扔出去的草藥,他抱着試一試的目的。
成功的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陸琛一直跑到一個乾燥的樹洞裡,躲了起來,他抱着自己的雙腿,瘦弱的身體蜷縮在一起,淚水滾滾而落。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該何處何從…
他彷徨了好久,無措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給哥哥一次機會,也給他自己一次機會。
在生死關頭,哥哥想要活下去是理所當然的,而且他也願意替哥哥去死,所以他不應該難過的,不是嗎?
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態,陸琛找到了陸灝,看到了陸灝驚訝中帶着點點驚懼的目光,他解釋了兩句怎麼逃脫的,然後主動艱澀的開口,說他並不怪哥哥,他本來就打算替哥哥去死的。
陸灝面色不變,心裡卻在洋洋得意,有了個擋箭牌在身邊也好,在他生命危險的時候,可以隨時把對方推出去。
在往後狩獵的日子裡,陸琛被當成了誘餌,擋箭牌,踏腳石…成爲了陸灝的工具。
每次陸灝成功時閃着瘋狂病態的目光,都讓陸琛不寒而慄。
他幾次險些死掉,最終掙扎着活了下來,但隨着陸灝一次次的讓他去死,他雖然毫無怨言,但心也一丁點的冷了下來。
隨着年紀的增長,他不再的單純無知,雖然眼眸一如既往的純粹,但心裡到底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心思。
哥哥只是把他當成了一個能夠利用的工具罷了。
可是即便這樣…他也不願意離開哥哥啊。
然而,就在一天,陸琛十歲,陸灝十五歲的那天,他所有的信念和信仰都在頃刻間化爲烏有。
陸灝用一個陷阱,一個他用來捕獸的陷阱,親手把陸琛推了下去,沒有任何預兆的把他推了下去。
陸琛的腳被一個捕獸夾夾的鮮血淋漓,他在深深的陷阱裡擡頭仰望着對他笑的陸灝,目光茫然,“爲什麼?”
他可以在有危險的時候充當他的擋箭牌,可是他爲什麼要殺了自己?
他不是一個累贅啊。
陸灝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已經十五歲的他容顏相當的俊美,笑起來的時候也很溫柔無害,他蹲了下來,居高臨下的注視着陸琛,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可愛的弟弟,我其實真的很不想殺了你的,畢竟這些年,若不是你一次一次的替我承受傷害,我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陸琛擡起頭,再次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爲什麼?”
“因爲還有三年我就十八歲了啊,十八歲的我就可以出了這見鬼的原始森林,回到陸家,成爲陸家名正言順的接班人!”陸灝擡頭望着天空,卻只能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被樹葉遮蔽的畫面,他失望的嘆了口氣,“這個鬼地方我真的是待夠了!我恨不得馬上離開,可是你不知道,我們兩個,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這是陸家的生存準則!不止是我們主家這一支血脈,其他來這裡歷練的旁支也是一樣的,每個人都必須踏着自己兄弟堆起來的屍骨邁向最高的頂點!”
陸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垂下頭,看着自己泊泊涌出鮮血的小腿骨,“這就是哥哥要殺我的原因嗎?”
“沒錯,從一開始你就註定了要死,本來你這樣的身體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可惜你變得越來越強大,對我也有所幫助,我突然就覺得晚一點殺掉你更好。”陸灝用最燦爛的笑容說着最誅心的話語。
“雖然你是個廢物,但廢物也是有用的不是嗎?不把你徹底的利用完?我怎麼捨得殺了你?”
陸琛一雙漂亮的眸子裡的光芒一點點的暗淡,逐漸的下沉,消失不見,他一點點的擡起烏黑的眼睫毛,漆黑的瞳孔散發着冰冷的氣息,聲音輕柔如囈語,“原來我一開始就註定了會死了哥哥手裡啊,哥哥對我的好也是假的。”
“哈哈,我對你好?你少癡人做夢了!”陸灝快被他蠢哭了,眼神鄙夷,“我送你變質的麪包,只不過是想快點送你下黃泉,可是你居然福大命大撿回了一條命,還把我當成救命恩人,陸琛,你是有多傻啊?像你這麼傻的人是沒資格和我稱兄道弟的,也沒資格繼承陸家!好好享受你生命裡最後一點日子吧,很快你就會餓死,或者被野獸咬死,或者流血過多而死!”
說完,他揚長而去,沒有看見陸琛清冷幽深的眼眸裡閃着一絲瘋狂的殺意。
在這一刻,他的心徹底的變得冰冷無情,再也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他將自己放逐到一片黑暗的天地裡,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也拒絕所有向他靠過來的溫暖。
親人,朋友,他不需要,因爲那都是虛有其表的假象!
陸琛雙手用力的掰開了製作粗劣的捕獸夾,拖着一條傷痕累累的腿,想要往上爬,可是十指全部都磨破了皮,露出紅紅的血肉,他也沒能從這個深深的陷阱裡爬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以爲他快要死了的時候,他聽到了上面傳來人說話的聲音,陸琛立即就辨認出了來人是誰。
是大長老的兩個混蛋兒子,大長老一直想將家主之位取而代之,可惜了,除非他和陸灝全部死掉,他的父親再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大長老纔有希望。
陸琛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他慢吞吞的開口,“是閔堂哥嗎?哥哥把我推下來了,我要死了,可惜我不甘心。”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完全將一個想要復仇的弟弟形象演繹的深入骨髓。
果然不久後,他聽到了陸閔試探的說話聲,“我幫你殺了你哥哥,但是你要協助我好不好?”
陸琛垂下了眼睫毛,喃喃自語,“哥哥太厲害了,我們兩個是打不過他的。”
“我有辦法,但是你必須要幫我一個忙。”陸閔覺得他的機會來了,他一定要緊緊的抓住。
陸琛嘴角勾起一個勢在必得的笑意,緩緩的點頭,清晰有力的吐出一個字,“好。”
他被救了上來,簡單的將傷口包紮了一下,冷眼看着陸閔聯合了其他的幾個十幾歲的孩子,經過了兩個消息,佈置了一個周密而又詳細的計劃,一個殺死陸灝的計劃。
陸家的人,不需要感情,來這裡的孩子沒有接觸過外人,雖然學會了自力更生和強大的本領,但心機卻僅限於簡單的殺人,爾虞我詐並不太熟識。
這也是陸琛輕而易舉的挑起了他們心裡的*。
陸家的弟子,第一步要做的是先剔除他們人類的感情,等他們成功的踩着自己兄弟的屍骨活下去後,纔會迎來第二波訓練。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陸家永恆的宗旨。
陸琛什麼也沒做,他只是在夜晚時分不經意的讓陸灝看到了他的身影,大概是做賊心虛,陸灝心不在焉的跟了出來,然後好巧不巧的踩中了陸閔的陷阱。
陸琛知道陸灝要死了,他如之前的陸灝一般,居高臨下的望着在陷阱裡掙扎求生的他,將他求饒,悔悟的淚水隔絕,以一種漠然的姿態冷眼旁觀。
陸灝死了,死在了他的模式和置之不理下,他卻一點兒也不傷心,也不覺得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他的一顆心冰冷,彷彿死去了一樣,或許這顆在他剛出生就千瘡百孔的心是真的死了,最後一絲餘溫也被陸灝親手扼殺掉了。
陸灝死後,陸琛知道他的死期也快要到了,他並不怕死,或許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他不希望被這樣一羣垃圾殺死。
他利用了自己溫馴無害的外表,和瘦弱病歪歪的身體,遊走在這些還涉世未深的孩子中間,對每個人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我就快要死了,但是堂哥(表哥)還有這麼多,你們該怎麼辦?”
*裸的挑撥離間,任何一個成年人都聽得出來,但是這些孩子從未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對於現在的他們,也許不能稱之爲人類,用只會殺戮的野獸來形容會更貼切下。
他的計策奏效了,陸琛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看着他們自相殘殺,只爲了最後贏的人,有可能得到陸家的繼承權。
一個一個十幾個的孩子死去,他們兩敗俱傷,自相殘殺,最後魚死網破。
一個年紀最大的十七歲少年贏得了廝殺的勝利,可他的笑容還沒有蔓延到嘴角,就感覺後腦勺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緊接着就昏死了過去。
陸琛漠然的丟下手裡還沾着他鮮血的石塊,他知道,陸家的人快來了,或許在陸灝死的那一天,陸家的人就已經在路上了。
只是從陸家出發到這裡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這段時間讓他完成了他想要做的一切。
陸家應該不會原諒他吧,也好,反正他也不想活在這個虛僞的世界上了。
他孤零零的坐在一塊大石上,身體因爲虛弱和飢餓最終暈了過去。
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裡,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白茫茫中站滿了一大屋子裡的人,這些人的目光同仇敵愾的盯着他,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基於陸琛是嫡出的最後一個孩子,這幾年,無論是陸父怎麼和一大堆的女人造人,也沒有生出其他的子嗣,他只能不甘不願的,甚至帶着憤怒的心情保住了陸琛的命,用最好的醫生竭力的搶救他,用最好的藥物來維持他的生命。
陸琛活下來了,他開始日復一日的進行着陸家的訓練,逐漸的成長,他也越來越沉默。
在他十八歲的時候,他收到了了來自陸家的一個禮物,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來完成他從少年到男人的蛻變之路。
女人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身材火辣的能勾住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男人的眼球,但不包括陸琛。
他漠然的目光在她光裸的身上掃了一眼,然後揮手叫了一個男人,把這個女人賞給了他。
到了二十歲的時候,陸琛的手段越來越強悍,他如一匹孤傲的野狼,縝密的心思,高強的大腦,以及無人能敵的勇猛,一次次的讓他的敵人吃盡了苦頭。
因爲他的緣故,陸家的旁支包括幾個長老的孫子都死了好些個,加上他的身體原因,幾乎陸家所有的人都不贊同他擔任家主之位。
陸琛不在乎權利,他對什麼東西都不感興趣,自由自在的活,隨心所欲的囂張,他的世界容不得第二個進入。
他的父母更是連一面都沒有見過,哪怕在他快要死的時候,生死的關頭,也沒有見他們出現過,他理所當然的當做他們死了。
或許他們一開始就沒存在過。
他平靜又有條不紊的人生被一次意外打破,那是他飛往華夏的時候,心臟病突然復發,飛機突然出現了故障,他只來得及服用了一顆速效救心丸,就毫不猶豫的打開了降落傘,跳進了海里。
對他這種有心臟病的人來說,海水是致命的,滅頂的死亡感覺籠罩了他,他覺得他下一刻就會死了。
就在他放棄掙扎,想要沉入海底的時候,模糊的視線裡突然闖入了一道靈活的身影,她如一條美人魚飛快的向他游過來,將他抱起。
在他昏迷過去的前一秒,他看到了她蒼白中帶着點點倔強的俏臉,那一刻,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心絃被撩動發出的細細聲響。
被救上海岸,他睜開狹長的丹鳳眼,用餘光覷着她精緻小巧的面容,目光中夾雜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貪婪和依戀。
她叫戚曉,她長得雖然不錯,但在陸家送給他的各色美女中,她不是最漂亮的,身材也不是最火辣的,卻是最能勾動他心的。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那時候的他腦海中充滿了這個念頭。
一報還一報,有恩必須償還,這是他的座右銘。
戚曉似乎流產了,被一個女人的陰謀導致的,陸琛看着她躺在血泊裡的畫面,心臟有一瞬間的抽痛,他懷疑是不是泡水跑太久了,所以心臟病復發了?
她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兩個人相擁的場景在陽光下,分外的唯美讓人忍不住的追逐。
他牢牢的記住了戚曉的臉,趁所有人都慌亂無措的時候,阿一和阿二找到了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帶他離開了這個海岸。
他開始蒐羅一切和戚曉有關的東西,越瞭解她,他對她的佔有慾就越深了些。
想起她孤獨無依的童年,他甚至隱隱的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的味道。
他想,顧毅君並不適合她,只有兩個類似的人,在一起才更合拍。
可是陸琛卻沒有意識到,都是沙漠裡的仙人掌,若是想擁抱,只會彼此傷害對方。
顧毅君把她保護的滴水不漏,連他也沒有可趁之機,他不死心的等待着,終於在一天她出門的時候在時代廣場找到了她。
他的小美人魚。
她對他不經意之間流露出的恐懼和慌張讓陸琛覺得不悅,他再喪心病狂也不會去傷害他的救命恩人。
他靠近她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身體的排斥,反而有一股濃烈的渴望在他血液裡面肆虐,阿二經常說他是個gay,不論多美的女人,他都沒有一絲的反應。
可是在接觸她的時候,他能感受到他的渴望和急迫。
他想他不是不喜歡女人,而是沒有遇到合適的女人,陸琛在心裡有些孩子氣的想,他不是個gay,回去就戳瞎了阿二的狗眼!
他想帶走她,只讓她屬於自己一個人。
他展開了一系列的調查,在意外的發現傑鈺也在b市時,他對他做了重點的關注,尤其是在瞭解傑鈺和顧毅君有過節的時候,他隱隱的期待着,他的機會就要來了。
果然,顧毅君相信了他那十年之交的好兄弟,陸琛看在眼裡,心裡卻在不屑着,連親兄弟都能自相殘殺,何況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
在經歷了幼年時期慘無人道的好幾年的生活,陸琛的骨子裡充滿了懷疑的因子,除了他自己,他並不相信任何人,在他看來,顧毅君的重情和信任根本就是多餘的東西。
在這個虛僞的世界上,只有自己纔不會背叛自己。
顧毅君在暗中策劃逼戚曉離開,陸琛不着痕跡的添了一把柴火,讓戚曉雙重失利下,理智全無,只想逃離。
她要離開b市,飛向他的懷抱,陸琛只要一想到這裡,難免心花怒放。
這種喜悅的情緒已經好多年,好多年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了,他習慣了一個人孤獨的日子,雖然戚曉是例外的,但他也不打算和她有更多的接觸。
身體裡本能的排斥讓他一開始只決定給戚曉一些東西,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顧毅君不配和她在一起,他太心軟,對待敵人從來不是被動的還擊,而應該主動擊垮他們,殺死他們,將他們打在地獄裡,永世不得翻身!
戚曉只有在他的保護下,才能安然無恙。
陸琛堅定的認爲。
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肯定了他的認爲,他從那個見鬼的醫生和女人手裡救下了戚曉,見到她昏迷的蒼白容顏,他腦海裡浮現出在海里她奮力把自己拖上岸的畫面。
他的心有片刻的柔軟,將她打橫抱起來,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抱人,還是一個女人。
若是之前有人對他說,他會主動和一個女人擁抱,他絕對會嗤之以鼻。
他帶她去了紐約,得知了她懷孕的消息,他先是皺眉,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但很快的這種感覺就消失了,他霸道的給她的孩子定下了名字。
陸宜年,取自豐收之年的意思。
若是她生的是一個兒子,他就把這個孩子當成他的接班人,在他臨死前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他。
戚曉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爲她會恐懼,會害怕,會傷心,會絕望,但是她都沒有,度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她冷眼他的各種安排,既不吵也不鬧,甚至還帶着一點悠然自得的味道。
讓陸琛忍不住的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逃避顧毅君,幫她穩固明月集團的分公司,幫她請最好的醫生來照料她腹中的胎兒。
被利用的陸琛沒有惱羞成怒,反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歡喜,他喜歡和聰明的人在一起,因此哪怕知道自己被利用,他也依舊甘之如飴。
日子不鹹不淡的過去,他有時候會和她見面,和她同處一室,有時候忙於陸家的生意,全國各地的來回飛,有時候還得應付大長老那一羣煩死人的蒼蠅。
他會在最累的時候來到她住的地方,也不說話,看着她安靜淡泊的側臉,他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有種落葉歸根,旅人歸途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他爲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感到好笑。
卻也隱約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知不覺的變質了。
他對她的態度從一開始的威脅和強迫到最後的不知不覺順着她的要求,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不過也是因爲戚曉知進退,懂分寸,她提的每一個要求都在陸琛忍受的範圍內。
他越來越享受和這個女人在一起的日子了。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
轉眼就到了她腹中的孩子要生產的那天,根本就沒到預產期,孩子就發動了。
他推掉了所有的生意和那一大摞的文件,以及各種瑣事,等在手術室的門口,沒有等來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只聽到了醫生說大出血,有可能母子俱亡的消息。
他腦子一懵,心裡的恐慌突然就席捲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不顧一切的衝到了產房,看着已經陷入半昏迷,孩子還頑強的待在她肚子裡的戚曉,這一刻心痛的感覺是如此的劇烈,他忍不住的瑟瑟發抖。
他叫來了威廉,同時還去了一趟陸家的老宅,陸家有幾百年的歷史,當年的宮廷秘藥也有流傳下來,其中就有一枚類似止血丸的丹藥,據說只要吃了它,不管多重的傷勢都能拉回一條命,被大長老牢牢的掌控在手裡,以備不時之需。
他帶着人直接闖進了大長老的院子,二話不說的就開槍,用武力威脅他把那顆藥丸拿了出來,也就是因爲這件事,陸家的人對陸琛更加的不滿,更加反對陸琛接替家主之位。
陸琛半點也不在乎,他帶着那顆丹藥,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醫院,給她餵了下去,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叫她不要死。
也許是藥丸真的起作用,又也許是戚曉不願意這麼死去,她終於還是拼了最後一絲力氣生完了即將要被憋死的孩子,然後徹底的昏迷了過去。
這次的生產讓戚曉虛弱了接近半年,陸琛雖然沒有說什麼感人肺腑的話語,卻用他的實際行動對她噓寒問暖,照料的無微不至。
約莫是兩年後,大長老說wk集團要和陸家做一次大型的軍火交易,因爲傑鈺也勉強算是陸家的人,陸琛想起當年若不是利用他對顧毅君的陰謀,他也不能帶戚曉走,便親自參加了這次交易,並且給了他一個相當可觀的折扣。
可是沒想到傑鈺竟然和大長老聯合起來,要將他就地誅殺,儘管他人手足夠,可到底傑鈺早先埋伏起來,他失了先機。
最要命的是,在打鬥的過程中,他隨身攜帶的藥物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心臟的痛楚根本沒法讓他好好行走,更遑論逃跑?
在最危急的關頭,戚曉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在他嘴裡塞了兩顆藥丸,撐起他的身軀,兩人邊打邊逃,九死一生後,纔回到了安全的地點。
陸琛永遠也忘記不了她滿臉灰塵如神兵天降出現在他面前時刻,那副畫面被定格成了永恆。
他欠她兩條命,還她一次也是應該的。
也就是那一次,他不再剋制自己對她的感情,開始有意無意的旁敲側擊戚曉對他的感覺,可惜戚曉要麼也是委婉的拒絕,要麼就是避而不答。
他清楚的認識到,戚曉不愛自己。
這讓他沮喪到了極點,但時日還長,滴水還能穿石,他不信她永遠不會對他動心。
可惜還沒有等到他動心的那一日,戚曉就回到了b市,然後以他根本承受不起的速度回到了顧毅君的身邊。
他從一開始的憤憤不平到失望惱怒,到最後甚至想過拉着戚曉同歸於盡,可他終究捨不得。
對她好,捨不得看到她難過,哭泣,已經成爲了他的習慣。
尤其在顧毅君不計前嫌,爲了她甘願無條件的幫助自己時,他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和動容,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什麼叫愛情。
兩情相悅,相濡以沫,至死不渝麼?
如果他不能給她幸福,那麼他能夠做到的就是看着她和別人幸福…
陸琛的靈魂輕飄飄的飄出了身體,甚至還來不及感受到脣上的餘溫,他看着抱着他痛苦,絕望的戚曉,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頰,手指卻直接穿過她的身體。
陸琛眼眶有些溼潤,淚水卻怎麼也流不下來,原來人死了是沒有眼淚的…
身體逐漸變得輕盈,如煙霧般一點點的消散,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正在透明化的身體,微微低頭,一個吻落在她的脣角…
再見了,曉曉…
在心裡默唸着她的名字,他漸漸消散在這片天地間
曉曉,我愛你…
曉曉…
------題外話------
趕腳陸琛的番外還木有交代完畢,可是時間上又來不及了,急匆匆的發佈了,(摸下巴),腫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