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在鑿城!”
“他們在穴攻!”
“牆下,牆下……”
當第一波鑿子與冰面撞擊聲響起,牆內的朝鮮義軍,立刻就發現了倭寇的陰謀。爭先恐後扯開嗓子,向通譯和周圍的明軍將士彙報。
聽到示警聲的劉繼業大急,想盡一切辦法組織鳥銃手阻截敵軍繼續向冰牆靠近。前來助戰的朝鮮弓箭手也使出了全身力氣,冒着被鐵炮擊中的風險,將羽箭一波接一波潑出牆外。然而,牆外的朝鮮新附軍卻不肯後退,尖叫着繼續揮動鑿子和鐵錘,負責督戰的倭寇也像發了瘋一般,寧可被羽箭和彈丸打成馬蜂窩,也不肯放鬆對朝鮮新附軍的監視。
“跳進去,跳進去,跳進去殺光他們!”一名足輕頭帶着數十名足輕衝上用屍體隊堆成的魚梁道,揮舞着倭刀大聲咆哮。下一個瞬間,他就被兩支長槍捅穿了肚皮,慘叫着從魚梁道上滾落。然而,跟隨他一道衝上來的倭寇們卻絲毫不覺得畏懼,尖叫着紛紛縱身跳向牆內。
兩隊朝鮮義軍立刻圍攏上去,對着倭寇們亂刃齊下。周圍的大明將士也不得不分出人手來幫忙,對魚梁道的封堵能力迅速下降。還沒等這夥倭寇被殺光,更多的倭寇,已經沿着兩條魚梁道,如羣鴨入河般跳了下來,將局勢攪得愈發混亂!
“鳥銃第一局,瞄左側準魚梁道,射!”站在木架上的劉繼業看得清楚,咬着牙做出調整。
“呯呯呯……”五十幾杆剛剛裝填完畢的鳥銃,齊齊噴出白煙。彈丸如冰雹般從冰牆頂部掠過,將已經衝到左側魚梁道尾端倭寇,齊齊掃落了兩大排。
“鳥銃第二局,瞄左側準魚梁道,射!”劉繼業一擊得手,乾脆再接再厲,不論右側魚梁道與冰牆銜接處冒出多少倭寇,只管組織鳥銃手瞄着左側魚梁道開火。
又有兩大排倭寇,被齊齊地攔腰打翻,來自左側魚梁道的壓力頓時大減。騰出手來的張維善,帶領百餘名弟兄,全力堵向右側的魚梁道。長矛和鋼鞭在半空中寒光閃耀,很快,又將右側魚梁道倭寇壓了下去。
跳入牆內的倭寇失去支援,不得不以寡敵衆,被朝鮮義軍和大明將士圍困起來,殺得七零八落。有朝鮮弓箭手趁機爬上剛剛搭了一半兒的箭樓,瞄準正在鑿牆的朝鮮新附軍發出羽箭。頭頂驟然遇襲,朝鮮新附軍立刻陷入胡亂。下一個瞬間,上百名倭寇鐵炮手同時瞄準了箭樓,將正在發射羽箭的義軍勇士,打得血肉橫飛。
“鏗鏗鏗,鏗鏗鏗……”牆外的鑿冰成又起,一浪高過一浪,令人頭皮陣陣發麻。
箭樓無法發揮作用,冰牆內,無論大明鳥銃手,還是朝鮮弓箭手,都無法射殺死角中的朝鮮新附軍,一個個急得兩眼發紅。
“嗚-嗚-咕嚕嚕嚕嚕!”海螺號聲,宛若鬼哭。又一波倭寇足輕在武士的帶領下,涌上魚梁道,冒死向牆內發起進攻。大明鳥銃手和朝鮮弓箭手們,不得不再度集中火力,封堵魚梁道,再也顧不上牆外的鑿冰者分毫。
“鏗鏗鏗,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鏗……”
鑿冰聲越來越密,越來越急,聲聲催人老。倭寇雖然暫時無法從魚梁道上突破,但冒險一試的鑿冰之舉,收穫卻遠超預期。
儘管李彤再築造冰牆之時,按照《三國演義》上的手段,摻雜了大量的河沙及麥秸,令冰牆表面硬的宛若岩石。然而,冰畢竟不是岩石,受力之後便會發脆開裂,被火烤了之後尤甚。
若是進攻方只派出很少的人負責鑿冰,情況還不至於那麼危險。偏偏此時此刻,鍋島直茂麾下最不缺的就是“閒人”。發現朝鮮新附軍恰巧進入了城內守軍的射擊死角,他立刻調整戰術,將倭寇中的徒步者(雜兵)也盡數壓上。每一個徒步者番組領的都是同樣的任務,撲到牆角,用一切手段鑿冰!
“鏗鏗鏗,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鏗……”
鑿冰聲無止無休,令整座冰牆都微微晃動。一些相對單薄位置,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深,迅速從牆外擴展到牆內。而牆內的大明將士和朝鮮義兵,爲了阻止住倭寇從魚梁道上撲入,已經用盡渾身解數。根本沒能力反殺出牆外,將朝鮮新附軍和倭寇徒步者殺散,避免他們羣螞噬冰。
“潑水啊,潑水,牆內牆外一起潑!”一隊負責傳令的親兵匆匆趕至,朝着周圍的朝鮮義軍和大明將士高聲提醒。
“潑水,潑水,牆內牆外一起潑!”正急得焦頭爛額的朝鮮義軍將士們習慣性重複,然後不管有沒有效果,將裝滿了水的木桶再度順着支架拉上冰牆。
“乒乒乒乒乒乒……”密密麻麻的鉛彈打來,將許多水桶打成了漏勺。但是,冷水卻依舊如瀑而下,一大半落向牆外,一小半兒落向牆內。
牆外的火堆,再度冒起了滾滾濃煙,薰得倭寇們呼吸苦難,大聲咳嗽不止。更多的水桶被朝鮮義軍們七手八腳拉上冰牆,冷水伴着寒風狂潑而下,將窩在底部鑿牆的新附軍和徒步者全都澆成了落湯雞。
風,突然就變得硬了起來,如刀子般,扎入新附軍和徒步者的身體。只有一身單衣或者一套皮甲的他們,身上的溫度迅速被寒風帶走,一個個被凍得嘴脣烏青,牙齒上下相撞。
“譁——!”“譁——!”“譁——”又是上百隻木桶被拉到與冰牆齊高,然後向外傾瀉冷水。幾十名朝鮮新附軍被凍得無法忍受,丟下鑿子,連滾帶爬向後躲避。負責監督他們的九鬼廣隆,果斷帶着加藤槍騎衆衝上,或者用倭刀,或者用片鐮槍,將他們集體格殺於當場!
“繼續鑿,動起來人就暖和了!敢後退者,死!”知道光憑着屠殺,未必能讓所有新附軍竭盡全力,九鬼廣隆逼着兩名朝鮮通譯,用朝鮮話大聲叫喊。
“繼續鑿,動起來人就暖和了!敢後退者,死!”
“繼續鑿,動起來人就暖和了!敢後退者,死!”
……
新附軍主將金一元,也帶着三十幾位“高級”朝鮮人,扯開嗓子大聲重複。唯恐麾下的弟兄們被殺光了,九鬼廣隆會逼迫他們也去鑿牆。而鍋島直茂的家臣,表現得比所有將領都英勇,居然親自帶着幾名武士加入了鑿牆隊伍,很快,渾身上下就掛滿了冰霜!
“鏗鏗鏗,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鏗……”
鑿牆聲再度響起,令人頭皮陣陣發乍。
“嘩啦啦,嘩啦啦……”大桶的冷水從牆頭澆落,將牆根處的朝鮮新附軍和倭寇徒步者澆得嘴脣發黑,動作遲緩,全身肌肉哆嗦難止。
還有一小半兒冷水,落在了冰牆之內。轉眼就被寒風吹成了一層厚厚的冰殼。牆內的大明子弟手疾眼快,將冰殼迅速撬了起來,直接給冰牆又從內部貼上了厚厚的一層。
“呯呯呯砰砰……”冰牆外的倭寇鐵炮手繼續朝牆頭傾瀉彈丸,將大量木桶打漏,將牆頭打的冰屑飛濺。
“哇啊啊——”又有幾支足輕在武士的帶領下,衝上魚梁道,然後或者被大明鳥銃手射殺,或者被大明長矛手捅死,前仆後繼。
敵我雙方都拿出了全部本事,彷彿一定要趕在今天日落前分出雌雄。魚梁道周圍,屍骸枕籍。魚梁道所對着的和所臨近的冰牆,人血染上了一層又是一層,紅得宛若火焰。然而,敵我雙方的主將卻都明白,今日能決定戰爭勝負的,不在魚梁道上,也不在眼下彼此的傷亡多寡!
若是倭軍能趕在日落之前鑿穿冰牆,憑藉絕對的人數優勢,他們的勝利毫無懸念。相反,如果在日落之前,守軍的修補速度,能跟上倭寇和朝鮮新附軍的鑿冰速度。一個長夜過後,倭軍之中必然病倒無數,守軍將不戰而勝!
“咯咯,咯咯,咯咯……”一名正在努力鑿牆的朝鮮新附軍別將,忽然打着寒戰倒在地上,然後圓睜着雙眼死去。肩膀,後背、小腿等處,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冰瘤!(注1:別將,朝鮮地方軍職,與中原不同,只有從九品)
“啊——!”一名倭寇徒步者,忽然向前撲去,手中石錘重重地砸在了同伴的手臂上,令後者像殺豬般大聲慘叫。
然而,還沒等旁邊的足輕衝上去呵斥,徒步者已經撲在了鑿子上。脖子、手臂和全身上下露着肉的位置,全都被凍得一片青紫。
“嘩啦,嘩啦,嘩啦……”朝鮮義軍向外潑水的速度,已經慢了許多,但每一輪冷水落下,都讓鑿牆的倭寇徒步者和朝鮮新附軍,心顫不止。
“呼————嗚嗚嗚—————”狂風吹過,十多名最先開始鑿城的朝鮮新附軍,無聲無息地死去,就像被風捲起來的一團雪沫。
“太冷了,我受不了啦!”幾名倭寇徒步者尖叫着丟下鑿子和石錘,向後逃遁。不待任何人命令,加藤槍騎衆就策馬追了過去,將他們挨個刺翻在雪地上。
“鏗鏗鏗,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鏗……”
鑿冰的聲音,起起伏伏,冰牆被鑿得越來越薄,越來越薄,有些位置隱約已經開始透亮。然而,進攻方鑿冰者的速度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時時刻刻都有人被凍成殭屍。
“點火,不要光顧着到魚梁道,派過來一些人點火!”九鬼廣隆氣急敗壞,扭過頭,衝着身後不遠處的成富茂安大聲吼叫。
不用他提醒,作爲軍師的成富茂安,也明白此戰已經到了最關鍵時刻,咬着牙揮動令旗,分出數百鐵炮手,揹着火藥袋子撲向濃煙滾滾的柴堆。
一部分鐵炮手在半路上中彈而死,不知道死於自己人的鐵炮,還是死於明軍手裡的鳥銃。但是,絕大多數鳥銃手,卻成功衝到了柴堆旁。在一名番組大將的指揮下,他們迅速將火藥倒在柴堆之上,剎那間,就讓濃煙內重新冒起了紅光。
已經被烤得半乾的劈柴,重新燒起來後,火勢遠勝於從前。即便被守軍用冷水潑中,也很難再變得濃煙滾滾。一些剛剛衝至的鐵炮手,則按照成富茂安的命令,將多餘的火藥,直接倒進了已經鑿了一大半兒的冰牆窟窿。
“轟!”一隻窟窿內的火藥被倭寇點燃,巨大的氣浪衝出牆外,將周圍的新附軍衝得東倒西歪。再看那個冰牆窟窿,雖然沒有被直接炸透,底部卻被火藥燒得向內有深入了半尺,隱隱能看見牆內的人影!
“有效果,繼續用火藥炸!”九鬼廣隆大喜,像瘋了般衝到另外一隻冰窟窿側面,親手將一隻火把扔了進去。
“轟!”又是一聲巨響,來不及躲避的朝鮮新附軍和倭國徒步者們,被直接掀翻了十幾個。然而,九鬼廣隆卻根本沒心思去管他們的死活,立刻跳下戰馬,彎腰看向牆洞。
“啊——”牆洞內,響起了一聲尖叫。正在帶人撲上前封堵窟窿的樸七,被九鬼廣隆嚇得踉蹌後退。跟在他旁邊的車立卻把心一橫,帶着幾名親信衝了過去,用長矛和扁擔朝着外邊亂捅。
九鬼廣隆抵擋不住,被捅得踉蹌後退。隨即,獰笑着從戰馬上摘下片鐮槍,衝着身邊的武士和足輕們大聲發號施令,“城破了,城破了,都給我往裡衝。先入城的人,財寶女人隨便挑!”
“繼續炸,炸得窟窿越多越好!”田尻鑑種用肩膀將他撞到一邊,扯開嗓子做出調整。
一夥立功心切的倭寇,爭先恐後鑽入剛剛炸穿的牆洞,被車立等義軍將士圍毆,致死沒踏入牆內半步。
“轟!”“轟!”“轟!”隨着連綿的爆炸聲,更多的牆窟窿出現,大隊大隊的倭寇,像海水般涌入牆內,與朝鮮義軍、大明將士戰做一團。
“所有人,向前推進!”冰牆外,鍋島直茂又驚又喜,迅速下達命令,要求全軍壓上。
鐵炮手停止射擊,大步向前跑去。鍋島直茂的旗本馬回們揮舞着雪亮的倭刀,緊隨其後。城破了,只花了一天,他們就攻破了看似牢不可催的冰牆!
他們不用再擔心天寒地凍了,殺光了城內的明軍和朝鮮人,所有房屋都歸他們!
“所有人,跟我來!”李彤帶着親兵衝下高臺,揮劍砍向一名足輕頭。
冰牆被倭寇用火藥燒穿了,他使出了全身解數,也沒能成功堅持到天黑。
期待中的大雪,也沒有落下,陽光依舊亮得刺眼。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任何必要再居中掌控全局。只能先衝過去,打退倭寇這一輪進攻,然後趁着倭寇不熟悉寨子裡的情況,帶着所有自己人從預先專門留出來的通道撤離戰場。
“呀呀呀——”對面的足輕頭急於立功,不顧自己比李彤矮了整整一個頭,尖叫着舉刀迎戰。雙方兵器剛一接觸,倭刀就斷成了兩截。李彤手中的鐵劍藉着慣性急落而下,將足輕頭的前胸一分爲二。
血光濺起,灑了李彤滿頭滿臉。他大吼着轉身,撲向臨近的牆窟窿。一名倭國武士剛剛從窟窿中鑽入,被他直接砍掉了腦袋。另外兩名倭國足輕蹲下身體朝他的大腿發動進攻,被他一劍一個,直接拍回了牆洞。
幾名家丁迅速跟進,與他齊心協力,用倭寇的屍體封住了一個牆洞。但是,周圍的幾個牆洞內,卻有更多的倭寇鑽入。大夥不得不將剛剛封堵住的牆洞交給朝鮮義軍,然後撲向下一個目標。然而,下一個之後卻還有下一個,牆洞好像不計其數,身邊的冰牆也搖搖欲墜。
“殺倭寇,殺倭寇,他們若是攻進來,大夥誰都活不了!”幾名朝鮮義軍將領帶領親兵,一邊與倭寇交戰,一邊大聲向身邊的弟兄提醒。
剛剛看到振作起來的希望,大夥卻又面臨着一場大敗。他們全都無法忍受。所以,寧願戰死在冰牆下,也不願意再像原來一般,被倭寇趕得東躲西藏。
“殺倭寇,殺倭寇!”張維善帶着幾十名勇士,努力向李彤靠攏。今天的失敗,一半兒原因是大夥輕敵,另外一半兒原因則是經驗過於欠缺。所以,他纔不會學什麼古代勇將,死戰不退。他必須與李彤匯合到一處,然後想方設法脫離險境,回到遼東整頓兵馬,然後再讓倭寇血債血償!
“殺倭寇,殺倭寇!”劉繼業像瘋了般,用鳥銃瞄着倭寇開火。因爲敵我雙方混在一起,他麾下的鳥銃手也無法繼續展開三段齊射,只能各自尋找目標,自由射擊。
鳥銃裝填速度緩慢,而他們又要盡力避免誤傷到自己人,所以遲遲都打出一彈。
“城破了,城破了!”兩條屍體堆成的魚梁道上,也有大隊的倭寇,紛紛跳入牆內。與鑽洞而入的倭寇一起,嚮明軍和義軍展開瘋狂進攻。
雙方很快都被屍體絆得都邁不開步了,卻踩着袍澤或者敵人得殘軀,繼續奮力廝殺。雙方誰也不願意先認輸,咬着牙努力堅持,直到生命最後一息。
分明是冬天,太陽卻遲遲不肯落山。毫無溫度的陽光從西側天空射下來,照得冰牆閃閃發亮。
閃閃發亮的冰牆下,屍體越來越多,血漿在地面凝結成冰。很多人腳下打滑,一個跟頭摔倒。就立刻死於亂刀之下,再也沒有機會爬起來。很多人連對手長啥樣都沒看清楚,就戰死沙場。而他們的血,則混在一起,讓冰殼越來越厚,越來越紅。
“轟隆隆……”承受不住瘋狂破壞,有一段冰牆坍塌,將牆下的朝鮮新附軍和倭國徒步者,全都砸成了肉餅。
“砰!”劉繼業頂着衝向自己的倭寇胸口,打出了最後一顆鉛彈。隨即丟下造價高昂的魔神銃,從腳旁撿起一根鐵棍,一躍而下。
他與李彤、張維善最初都是用戚刀和長槍,但到了朝鮮之後,卻相繼放棄了原來的兵器,改用笨重無比的大劍、鋼鞭與鐵棍。這種選擇,令他們的身體靈活性大打折扣,卻將他們的攻擊力,提到了一個致。特別是對上喜歡單方面追求鋒利的倭刀,簡直堪稱剋星。
兩把倭刀連同其主人的腦袋,相繼被劉繼業用鐵棍砸碎。他揮動鐵棍砸出一條血路,衝到李彤身側,與後者並肩而戰。很快,二人又接上了張維善,重新帶着家丁組成一個小小的軍陣。軍陣如車輪般在戰團中翻滾,接上老何,吳昇、大部分鳥銃手、長槍兵和一部分朝鮮將士,緩緩後退。
“堵住他們,一個不要放走!”從坍塌的冰牆處策馬而至的鍋島直茂,憑藉豐富的經驗,迅速判斷出李彤等人的真實意圖,獰笑着下達命令。
沒有等將朝鮮新附軍都犧牲乾淨,他攻破了冰牆。勝利的滋味宛若醇酒,讓他如醉如癡。當然,如果對手的官職再大一點兒就更好了,他就可以帶着頭顱去平壤耀武揚威。上次,小西行長不過殺死了一個明軍的遊擊,就把尾巴翹上了天。這回,他鍋島直茂全殲了一支明軍……
“堵住他們,一個都不要放走!”預料中的迴應,遲遲未至,鍋島直茂舉起倭刀,再度大聲重申。
背後的幾個馬回旗本,忽然抱住了他,拖着他快速後退。緊跟着,九鬼廣隆的面孔就出現在他眼前,氣急敗壞,“明軍,大股的明軍,殺光了咱們放在外圍的遊勢,燒了咱們的大營!”
“不可能!”鍋島直茂楞了楞,憤怒地扭頭。在毫無溫度的陽光下,他看見一大隊騎兵高速衝至,所過之處,自己麾下的鐵炮手們,被成排的砍倒。
“殺,莫放走一個倭寇!”舉着雪亮的鋼刀,那支明軍繼續向前,砍翻沿途的所有武士和足輕,如沸水潑雪。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號角聲,響徹天地。帶着大明男兒特有的豪邁,向所有人宣告,援軍的到來。
“弟兄們,將倭寇殺光,一個不留!”李彤舉起大劍,咆哮着轉身回撲,將膽敢阻攔自己的武士和足輕,挨個放倒。
援軍,老子居然也有援軍!
早不來,晚不來,就趕在倭寇勝券在握,精神鬆懈的時候。
半數倭寇衝進了寨子內,想要掉頭向外退,何談容易?而寨內的大明勇士和朝鮮義軍,只要咬住他們,就能與剛剛抵達的援軍一道,將他們殺個一乾二淨!
“殺倭寇,殺倭寇!天兵到了,天兵到了!”唯恐朝鮮義軍錯過機會,樸七和車立兩人扯開嗓子,用朝鮮話大聲宣告。
“殺倭寇,殺倭寇!天兵到了,天兵大隊人馬到了!”幾名義軍將領,扯開嗓子,一遍遍重複。唯恐麾下的弟兄們聽不見。
“殺倭寇,殺倭寇!”已經瀕臨崩潰的朝鮮義軍將士,頓時精神抖擻,抓起各種武器展開反擊,爭先恐後,奮不顧身。
“來得是哪個?咱們這會人情可欠大了!”劉繼業很快就被朝鮮義軍阻擋在了戰團之外,杵着鐵棍,喘息着向張維善詢問。
“不知道,最大可能是李六郎!”同樣被擠出站團之外的張維善,也喘息着迴應,年青的臉上寫滿了得意,“最好也是他,咱們就不用欠第二家!”
從今往後,分散在各地的朝鮮義軍和官兵,肯定會紛紛派人前來聯絡。他不用再派任何人四處打探,就可以最快速度查明朝鮮境內敵我雙方各路人馬的真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