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島津家有沒有船,你現在隸屬於第三番隊,都是事實!”明知道毛利吉成已經被刺激得快失去理智了,島津豐久仍然不願意做任何收斂,繼續冷笑着大聲提醒。“至於我叔父得到你的彙報之後,是自行出兵解決朝鮮水師,還是請求毛利家或者來島家協助,都是他作爲主帥的決斷,其他人沒資格說三道四!”
“八嘎!繞那麼大一個圈子,朝鮮水師早逃了?!”毛利吉成被憋得臉色發紫,揮舞着手臂大聲反駁。
“關白曾經親口說過,嚴守軍中的規矩,強過打一次勝仗!”島津豐久堅決不隨着對方的思路走,任由毛利吉成說出花來,都死咬着軍規不放。
“我並非沒有遵守規矩,給島津參議義弘那份,已經派人送了出去!”毛利吉成被逼得沒了辦法,只好開始信口扯謊。(注:島津義弘的職位是參議,所以稱爲島津參議義弘)
他的想法很清楚,只要先把島津豐久應付過去,堅決不承認“越級”傳遞情報這一事實。等對方走後,就立刻派人將審訊結果謄抄一份,星夜送往第三番隊主將,島津義弘的駐地。如此,雖然時間略耽擱了些,卻不會被島津家抓住任何把柄。
誰料,這份心思,根本逃不過島津豐久的眼睛。後者冷冷一笑,繼續大聲質問:“派人送了出去?派得是誰?爲什麼不走驛道?島津參議的駐地在西北方的谷山城,從通川往西北,胡橋驛是必經之路,爲何我沒看到他?!”
“八嘎——”毛利吉成理屈詞窮,喘息着將手按住了刀柄,“島津又七郎,第二番組名叫毛利番組,我派信使走哪一條路,不需要向你彙報。”
“八嘎!”島津豐久雖然官職比毛利吉成低,卻好歹也是一位有地盤的城主,無論實際收益還是麾下子民,都沒比這次升官之前的毛利吉成差多少,也咆哮着將刀抽出了刀鞘,“你想殺人滅口麼?藉此掩蓋你不遵守軍紀,蔑視主帥的罪責?!”
“不要啊——”眼看着兩位大名就要舉刀火併,周圍的武士們不敢再看熱鬧,慌忙衝上前,用身體將二人隔開,“毛利壹岐守,不要衝動,島津城主只是想知道信使爲何繞路沒走胡橋驛,您告訴他就是了。”
“島津佐土原城主,趕緊把刀收起來!毛利壹岐守的確派了兩波信使,一波向南,一波向北!”
“信使日落之前就出發了,我們都看到了,都可以爲您作證!”
”我們都可以作證,毛利壹岐守派出了兩波信使!”
……
毛利吉成剛剛升任壹岐守沒幾天,無論資歷還是實力,都照着島津豐久的叔叔島津義弘差得遠甚,根本沒膽子真的拔刀殺人。因此,有了“臺階”之後,立刻沉吟着鬆開了刀柄上的右手。
島津豐久只是忌妒毛利吉成什麼功勞都沒立,就平白升做了壹岐守,才故意找此人的茬兒。事實上,也沒膽子與此人白刃相擊。因此,聽了周圍武士們的話,也緩緩將刀身塞回了刀鞘。
“島津佐土原城主您還不知道吧,通川這邊,前往谷城的道路可不止是一條。胡橋驛那邊只是最好走的官道,卻不是最近的道路。”衆武士們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繼續順口編造善意的謊言。
”是啊,遠的不說,進的,向北走細柳鎮,然後就可以直接向西。路雖然差了些,可比走官道近一大截!”
“過了胡橋驛後,也有好幾條岔道。朝鮮官府賴惰,輿圖都沒畫,但那些道路卻着實存在!“
……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半真半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替毛利吉成將謊話給編圓了,也讓島津豐久不至於過於難堪。
島津豐久抓不到毛利吉成的切實把柄,只好悻然作罷。誰料,他這邊縮起了“利爪”,毛利吉成卻忽然又把“獠牙”露了出來。只見後者忽然向前跨了半步,沉聲說道:“關於送情報的事情,我想我已經解釋得足夠清楚了。可島津足輕頭,是否也解釋一下,你夜裡擅自離開隊伍,隨意遊蕩的事情?眼下江原道雖然已經沒剩下多少朝鮮匪軍,可萬一哪支匪徒的餘孽忽然向胡橋驛發起偷襲,你作爲將領擅離職守……”
“眼下除了通川城,哪裡還來的朝鮮匪軍?!”島津豐久再度梗起了脖頸,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並且這通川城裡的匪軍,還是某人故意留下來的。若是按照我的意見,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將通川城踏平了。”
這也全都是實情,所以他說起來理直氣壯。然而,毛利吉成先前被他逼得那麼狼狽,此刻有了反咬一口的機會,豈會輕易放棄?撇着嘴笑了笑,用同樣的理由大聲提醒:“沒有朝鮮匪軍了,就可以無視軍中規矩麼?關白的教誨,剛纔是哪個背得一字不差?”
“八嘎!”島津豐久最恨的就是,別人說自己靠父親的早早戰死,才當上了城主。頓時,被氣了個七竅生煙,拔刀在手,跳着腳咆哮:“鴨綠江距離這裡上千里路,中間還隔着安州、平壤、鳳山和古山等十多座城池,明軍怎麼可能打過來?!毛利吉成,你羞辱我的父親,今天我如果不……”
“嗚嗚,嗚嗚,嗚嗚……”一陣淒厲的海螺聲,將他的咆哮瞬間切爲兩段。
顧不上再跟毛利吉成拼命,島津豐久警惕地扭過頭,朝着自己駐紮的胡橋驛張望。只見,一股妖異的火光在胡橋驛的上方跳起,剎那間,就照亮了半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