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商 (下)
“給我!” 李彤放下大鐵劍,從一名親兵手裡搶過角弓,奮力拉開弓弦,朝着對面海盜船上射去。銳利的三角形箭鋒迅速穿透煙霧,正中桅杆上的望樓。
望樓中,一名手持佛郎機重火繩槍正在偷偷摸摸瞄準兒的紅頭髮海盜,本能地縮頭躲閃,槍口被身體帶歪,彈丸射得不知去向。還沒等他手忙腳亂地將第二枚鉛彈從口袋裡掏出來,張維善所射出的箭矢也快速飛致,“噗” 地一聲,將此人的脖頸射了個對穿。
“啊——” 紅頭髮海盜慘叫着從望樓上跌落,嚇得甲板上的海盜們紛紛閃避。沒等此人的屍體與甲板發生接觸,李彤的第二箭又脫離了弓弦,正中一名海盜頭目的眼窩。
“噗!” 張維善的第二箭緊跟着飛致,將另外一名海盜小頭目射翻。其餘海盜見狀,紛紛用弓箭反擊。射出來的箭矢,卻盡數被李盛和張樹等人,用盾牌擋在了安全距離之外。發現海盜們弓箭水平有限,顧君恩等人,也紛紛站直了身體,挽弓攢射,霎時間,白羽翻飛,金屬破空聲不絕於耳。
對面的海盜接二連三倒下,不得不抓起盾牌、木板、破碎的船帆等物加強防禦。然而迎接他們的,卻不僅有弓箭,很快,周建良也找到了機會,果斷將手中令旗揮落,“放!”
“轟!轟!轟!轟!” 散彈呼嘯着脫膛而出,冰雹一般,成千上萬。剎那間,將佛郎機船甲板上給清出了一大片空檔。二十幾名海盜,被散彈打了正着,渾身上下佈滿了彈孔,鮮血如泉水般肆意流淌。僥倖沒被散彈波及的其餘海盜,嚇得魂飛魄散,慘叫着四處尋找突出物遮擋身體。
“不要慌,不要慌,他們只能開一炮,只能開一炮!!” 海盜船長尤金斯揮舞着短銃,一邊開槍,一邊氣急敗壞的提醒。“馬上靠過去,跳幫,沒有船,咱們誰都活不了!”
“起來,起來,丟飛錨拉住對面的船,跳幫!” 幾名資格較老的 海盜頭目,也紅着眼睛揮刀亂砍,逼迫各自麾下的嘍囉從藏身處站出來,繼續執行先前的跳幫計劃。
衆海盜們畏懼他們手中倭刀,也知道自家船隻已經無法獨立在海上航行,躲起來最終還是死路一條。只好哭泣着重整隊伍,準備垂死掙扎。一個個,在內心深處,卻將尤金斯船長及幾位海盜頭目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來島,小倉,路西法,你們三個跟着我!傑斐,你去把水手也都叫上了,告訴他們,搶不到船,大夥全得死。獨眼兒,你帶人把火藥桶搬上來! 膜蛤默德,你…” 海盜船長尤金斯繼續大聲呼喝,碧藍色的眼睛裡寫滿了怨毒。
如果今天能成功搶到船隻,他一定會帶人殺回琉球去,將出賣給他消息的那個姓王的大明商人,碎屍萬段。此人在三天前,騙了他五兩金子,才吞吞吐吐地告訴他,有一支裝滿了絲綢,瓷器和各種風行貨物的大明走私船隊,正藉助洋流,悄悄地前往日本。他原本想趁着消息靈通,出海撿個便宜,卻不料,卻不料一口咬上了個鐵疙瘩!
對面那艘被他精挑細選之後才做出決定,又從昨晚追殺到現在的目標,哪裡是一艘走私船?分明是一艘武裝到了牙齒的明國戰艦!並且其艦長還是個打海戰的 老手,經驗豐富且性子陰險。
如果早知道這艘看似笨重的沙船,戰鬥力如此強悍,尤金斯寧願放棄對所有走私船的追殺,甚至主動給予對方賄賂,以求沙船的主人對自己高擡貴手。這年頭,海商兼職做海盜不是什麼稀罕事情,海盜向各國水師繳納保護費,也司空見慣。只可惜,他發現得太晚了,晚到已經無法回頭。
連續進行了三個多小時炮戰,對方的沙船被打的破破爛爛,想必傷亡不是少數。這時候,他主動投降,對方都未必會給他一條活路,怎麼可能讓他以交保護費的方式換取平安離開?更何況,此時此刻,對方即便答應他交保護費,他也無法離開!西班牙蓋倫船破損位置就在吃水線附近,隨時都可能傾覆。如果不及時轉移到其他船上,等待着他和他麾下的嘍囉們,只有跟着船隻一起沉沒的下場。
“砰!” 正絕望地叫囂着之時,忽然間,耳畔又傳來一聲巨響。緊跟着,木板相互擠壓的“咯吱”聲,接連而起,刺激得人牙根發酸。兩艘戰艦終於併到了一處,船頭彆着船頭,船舷蹭着船舷,宛若兩隻憤怒的公牛。
“跳過去,殺光他們!” 不待尤金斯船長和他麾下的海盜們發起攻擊,鄧子龍的聲音,已經搶先一步在半空中響起,宛若一聲霹靂。
濃煙中,無數飛爪與飛鉤落下,砸的船身嘭嘭作響,有的深深陷入船體中,有的則在甲板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抓痕。有幾個倒黴的海盜躲避不及,被飛抓和飛鉤抓了個正着,接着像被釣到的魚兒般,身不由己的騰空,鮮血像落瀑一樣,噴濺得到處 都是。
“反擊,反擊,殺死他們!” 尤金斯揮刀砍斷一把飛爪後的繩索,聲嘶力竭地向周圍咆哮。“船上的所有東西,大夥平分。誰都不會落下!”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僥倖沒死在箭雨和散彈炮擊中的海盜們,振作起精神,舉着兵刃衝向飛爪和飛鉤,準備在對面的大明勇士滑下來那一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誰料,沙船上大明勇士,卻遲遲沒有跳下,只有更多的飛爪和飛鉤落到甲板,桅杆,船舷附近,用繩索拉出一道空空蕩蕩的“蜘蛛網”。。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海盜們苦等對手不至,困惑地擡頭。恰看見,對面的船舷上,忽然多出幾排黑洞洞的銃口。
“砰!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串清脆的射擊聲,更多的海盜倒下去,鮮血瞬間染紅了佛郎機船的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