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大黃

“爾等何人!膽敢擅闖仙府!”

這一聲爆吼,直接便將所有人都驚得心神俱裂!

“這裡面,還有人?!”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看起來已經荒廢許久的地方,竟然還有人存在!

這一瞬間,所有人甚至都無暇思索是否要逃離此處,便下意識朝着那聲音來源處望去。

卻見一道魁梧高壯遠邁常人的大漢正站在那庭院中間處,面容古拙,額骨外突如同兩個鼓包,衣袍灰麻古樸,此刻滿臉怒色!

看到這人,黎中平頓時雙眸一縮!

眼底第一次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之色:

“他、他不是已經被……他怎麼會還在……”

而祖問秋等人,以及鹿師拂看到對方,卻不禁神色微變:

“重瞳?!”

人羣之中,王魃等人看到那大漢的一雙金色重瞳,俱是心頭劇震!

“重瞳……他就是那個仙人?!”

而和所有人都不同的是,在王魃的視線中,這大漢卻彷彿完全便是規則的本身一般!

無數黑白絲線交織,密密麻麻,構建出了他的存在。

而就在所有人的驚愕莫名之中,那大漢環顧衆人,已是勃然大怒:

“爾等宵小亦敢闖入仙府,速速受死!”

猛然擡手,便朝着最前面的黎中平、鹿師拂等人拍了過去!

霎時間,一股遠超方纔那頭白首馬身異獸的宏偉巨力,彷如世界墜落,砸向他們!

黎中平和鹿師拂皆是面色一變,然而身在此處,規則限制之下,他們根本來不及躲閃。

只來得及竭盡所能,放出了一堆先天道寶出來。

玉壺界和雙身界收割整個界亂之海多年,不知蒐羅了多少的道寶,黎中平和鹿師拂身爲兩界在坊市的領頭者,手中掌握的道寶數量自然不少,此刻全數放出來,便是上等道寶都有數件。

尤其是黎中平,方纔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此刻在這大漢面前,卻再不敢有絲毫的藏拙,甚至眼中還帶着一抹瘋狂之意!

一旁王魃卻瞳孔驟縮!

沒有半點猶豫,幾乎是第一時間便一把抓住所有人,同時調用規則,硬生生在擁擠的人羣中,開闢出一條路來,奪路而逃!

逃出庭院前,餘光掃過。

卻只看到了那些眼花繚亂的道寶,甚至是幾件上品先天道寶,在那平平無奇的手掌之下,便像是被焚燒的紙張,無聲湮滅,隨後是來不及逃走的大量界外修士、玉壺界修士、雙身界修士……

“不是仙人……但至少也是渡劫修士!”

王魃心頭少有地生出了一股震怖情緒!

若真是仙人,他們只怕連生出逃跑的意識都來不及。

他不敢有任何耽擱,抓着幾人,極速朝着山頂奔去。

但就在這時,庭院之中,那隻大手之下,忽地爆發出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隨即庭院中傳來了大漢驚怒卻又有些模糊的聲音:

“你是……提伯派來的……”

嘭!

數道被一抹淡淡佛光包裹着的身影倉惶從大門處撞飛了出來!

卻正是黎中平、鹿師拂、祖問秋寥寥幾人!

黎中平和鹿師拂俱是面色慘白、神情驚怖,兩人直面那大漢的一擊,此刻即便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僥倖逃得生天,可卻也身受重創。

鹿師拂的半邊身子直接沒了,甚至連合體後期修士的法力,一時間竟也無法恢復肉身。

而黎中平同樣斷了一臂,氣息萎靡。

從庭院內撞出來,撞飛了不少尚在外面的界外修士,驚起了一陣慌亂之聲,卻不敢有任何的停頓,倉皇便朝着王魃的方向奔來。

“太一道友!救救我等!”

黎中平急聲大喊,卻是再也沒有半點的從容鎮定。

王魃面色微變,卻不敢放慢腳步。

但下一刻,他便只覺得一股恐怖的吸力從庭院深處傳來!

四周的規則,竟在這一刻驀然倒流!

“不好!”

王魃、餘無恨等幾人面色驟變!

剛剛從庭院中逃出來的黎中平、鹿師拂等人,更是嚇得肝膽俱裂、神色慌怖!

庭院之中,那大漢帶着怒火與冰冷的聲音幽幽響起:

“你們……想往哪裡去!”

咻!

不管是王魃、餘無恨等人,還是黎中平、鹿師拂等,這一刻,竟都完全不受控制一般,極速朝着庭院的方向倒飛了過去!

幾乎是霎那間,四散而逃的一衆修士們,也都盡數重新跌落在了庭院外的那片空地上。

王魃極力調動周圍的規則,勉強控制住自己和餘無恨等人的身形,但其餘人卻都迭成了一片。

就看到一道魁梧的身軀籠罩在大門的陰影之下,從庭院深處,緩步朝着外面走來。

衆人無不驚懼!

“鹿師拂!”

就在這時,黎中平卻驟然低喝一聲。

鹿師拂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閃過了一抹兇戾狠辣之色:

“我知道!不過你須記着,你玉壺界欠我一次人情!”

下一刻,他竟毫不猶豫地朝着那道即將走出來的身影衝了出去。

半截身軀之上,竟驀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光亮,並且極速放大。

王魃瞳孔一縮!

“引爆元神和道域?!”

元神和道域之中蘊藏着龐大的力量,但想要引爆,卻遠沒有想象中容易,想要修行亦是有諸多難關,畢竟這種招數是玉石俱焚之法,一旦使用,便再無轉圜餘地,是以每個人其實都只有一次真正修習和實踐的機會。

但他立刻便反應了過來。

雙身界修士有個特殊之處,便在於他們在外行走的只是兩具身軀中的一具,即便身隕,但另外一具身軀經過恢復之後,照樣可以重新凝聚出來。

是以旁人極少修行的玉石俱焚之術,於他們而言,卻是壓箱底的絕招。

他立刻藉助驅風杖,在周圍構建住了一片微弱的規則。

一股駭人的波動從鹿師拂的半截身軀中迅速暴漲!

然而就在這一刻,大漢低下頭,小心翼翼地避過頭頂上的匾額,終於從大門內走出,隨後探手輕輕一抓,便如捏雞子一般,沒有任何波瀾地捏住了即將爆開的鹿師拂。

低下頭,看着鹿師拂,聲音中帶着一絲譏誚:

“哦,原來是雙身界的……怎地也做了他的走狗?”

鹿師拂瞪大了眼睛。

黎中平、祖問秋等人的面色頓時僵住!

看着這沒有任何懸念的一幕,周圍修士,甚至包括王魃,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抹深深的無力之感。

太大了!

差距太大了!

哪怕是倖存下來的化神修士,都能夠看出鹿師拂在大漢面前,存在着的彷彿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們的眼中,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深深的絕望之色。

唯獨戊猿王天生無畏無懼,手握如意棍,便要上前。

卻被王魃跨前一步攔住。

戊猿王疑惑地擡頭看向王魃,王魃微微搖頭,目光緊緊盯着大漢,神色有些驚疑,低聲道:

“先等等看!”

而那大漢卻似乎已經沒了興趣,手掌輕輕握起。

但他隨即便有些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抓扣着鹿師拂腦袋的手掌,竟如青煙一般,緩緩翻卷、消散,隱隱間露出了皮膚底下,那一抹黑白二色絲線交織的虛影,隨後是手臂,腳、腿、身軀……

不止是他,周圍的修士們,也都完全看得呆住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黎中平死死盯着大漢身上發生的異象,眼中先是驚愕,隨即疑惑,最終似乎明白了什麼,隱隱恍然……

而這一刻的大漢,那雙金色重瞳之中,也彷彿一瞬間變得清明起來。

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

如同黎中平一樣,雙目之中,驚愕、疑惑、恍然和悲愴。

破碎的上半身,徑直轉頭看向身後的庭院,眼中閃過了一抹深深的悲色,低聲喃喃自語:

“死了……都死了……”

“老爺……我們……原來都已經死了麼?”

“我還以爲能夠找到您……”

“原來我已經失敗了一次……”

他失魂落魄地轉過頭,眼底瀰漫着一抹曠古的悲涼。

這短短的時間內,他的上半身已經迅速消散,只餘下半截頭顱也在無聲地散開。

只是即便如此,卻仍舊無人敢於上前。

大漢緩緩擡起頭,失神的目光掃過眼前。

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這位神秘的古修士眼中,那一抹沁入骨髓的悲涼與寂寞。

他就像是一隻狗,等待着他那永遠也不會歸來的主人。

而今日,他也終於要隨着自己的主人,永遠長眠於此。

只是就在這時,他卻忽地感覺到了一抹熟悉無比的氣息。

“嗯?”

他下意識朝着王魃的方向看去。

卻瞬間感應到了什麼,目光微移,看向王魃的目光之中,頓時閃過一抹極度仇恨的冰冷之色:

“是他的東西……”

但僅僅是下一瞬,他驀然瞪大了眼睛,盯着王魃的方向,眼中先是不敢置信,隨後便是驚喜、恍然……

隱隱間,他彷彿明悟了什麼,嘴角驀然揚起了一抹欣慰無比的笑容。

微微張口,似要說什麼。

下一刻,一陣風輕輕吹過,最後半截頭顱,終於消失在了所有人的注視下……

如夢似幻,恍如隔世。

這是所有修士此刻心中唯一的感受。

直到‘砰’的一聲,鹿師拂終於跌落在了地上,這纔將所有人都驚醒過來。

倖免於難的雙身界修士連忙跑上前,扶起了氣息衰微無比的鹿師拂,一口氣拿出了諸多珍貴的丹藥。

其餘人面面相覷,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洪福,能夠在這等存在面前逃得生天。

“此人、咳咳、此人應該是已經死了,只不過是殘念存在這裡,受我們進入這陸園所激,驚醒過來,只不過離開了此處仙府,便沒了保護,是以纔會消失。”

儘管負傷極重,但鹿師拂還是咳嗽着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雖是推測,但聽起來也的確是合乎大家見到的情況。

黎中平面色憔悴不堪,卻仍是眉頭緊皺,對於鹿師拂的話,他隨意附和了兩聲,隨即下意識以餘光掃了眼王魃的方向,心中不由生疑。

大漢最後的神情,別人或許不曾注意到,可他卻看得清楚,正是在看到太一山主的時候,纔有了變化。

這讓他不禁生出了不少的疑惑。

只是大漢的出現到底還是衝擊了他的諸多認知,是以此刻的他,腦海中也是一團漿糊。

不過他還是很快便意識到了一個更爲關鍵的問題:

“這仙府之中,不會還有人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皆是凜然。

即便是察覺到那大漢眼神中的異樣,心中正思索的王魃,聽到黎中平的話,也不禁心中微凜。

這不知道名字的大漢多半是僕人般的角色,即便如此都差一點送在場所有修士輪迴,無法想象若是再出現一個這樣的存在,他們又會是何等結局。

只是界外修士中,卻是有人搖頭道:

“若是真的有,便不會坐視方纔那位古修士隕落,咱們也不可能逃得出來。”

聽到這話,不少人眼中即便還殘留着一絲恐懼,卻還是生出了一抹意動之色。

方纔那大漢出現時,已經有近半修士入了庭院內。

等到大漢出手,直接便折損了近三成!

玉壺界和雙身界更是損失慘重,除去少部分人手外,全都死在了那大漢的手中。

已經損失了太多,若是因爲畏懼可能存在的危險,他們便更無法彌補此行的損失。

若不能得到驚人的機緣,這裡不少損失慘重的勢力,只怕後面都有可能無以爲繼。

所以如今已經不是危險與否的問題,而是他們必須要有收穫!

且如今就站在機緣的門口,真的坐視機緣從眼前溜走,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

畢竟,這裡真的很可能便是仙人的住所,其中的機緣,簡直難以想象!

“那就試試吧。”

鹿師拂卻是搶先開口道。

他不害怕死,更不害怕冒險,在場唯有他們雙身界,雖有損失,卻遠不如其他勢力那麼驚人。

所以他直接拍板,立刻派遣了方纔的那位如同傀儡似的修士,送入了庭院中。

衆人連忙離得遠遠的。

不一會兒,那位傀儡似的修士,便很快從庭院中走了出來。

竟是沒有半點受傷的跡象。

看到這個情況,衆修士們互看了一眼,立刻便有一道身影率先飛速奔入那庭院之中。

見此情形,衆人也頓時按捺不住,一鬨而散,再無秩序可言,全都衝了進去。

王魃沉吟了下,腦海中,忍不住便回想起方纔那位大漢朝他投來的目光,心念微轉,隨後低聲囑託了餘無恨等人幾句,也一併跟了進去。

只是這一次,衆修士們雖然衝了進來,卻再不敢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反倒是小心翼翼,即便最先衝進來的那位界外修士,此刻卻也沒有走出去多遠。

庭院在外面看挺小,但走入其中,卻另有乾坤。

入了院門,便先看到了一池籠罩在淡霧之下的荷塘。

只不過這裡只有枯萎的荷葉鋪滿了水面。

即便如此,卻也有修士小心泅水進了河裡,將這些枯萎發黃的荷葉摘下來。

很快便傳來了一陣驚喜的聲音。

王魃掃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他對靈植瞭解不深,但能看出來,那荷葉若是活着的時候,應該是不低於七階,甚至是八階的靈植,但現在的這荷葉已經死去,底下的根系也是如此,即便還有靈氣,但價值已經大打折扣,對界外修士來說或許很珍貴,但他卻沒有太大的興趣。

池塘不小,其中的水似乎也是寶物,已經有修士兩眼放光,開始裝起了水來,頗有種刮地三尺的味道。

王魃帶着餘無恨等人,卻是沿着河畔的碎石路,小心地走向深處。

路旁的假山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目光一掃,他心頭微凝:

“七階靈礦!”

跟在他後面的一羣人,頓時兩眼放光。

王魃吃驚之餘,卻並未停留,隨後取了一些,便徑直往深處走去。

身後的修士們卻抵禦不住這樣的誘惑,見王魃無意,立刻便開始對那假山敲敲打打起來。

沿途又看到了幾株不知名的靈植,只是即便是壽命漫長的靈植,外表看着光鮮如初,但其中生機早已斷絕。

微微搖頭,這些東西的確珍貴,但又不是那麼的珍貴,遠遠及不上他心中對於此處仙府的認識,是以他腳步未停,繼續往深處走去。

不過到了這裡,他已經隱隱確認,除了方纔那個不知名的大漢之外,此處只怕的確是沒有別人了。

只是這個想法剛升起沒多久。

他便驀然聽到碎石路的盡頭涼亭處,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砰’、‘砰’棋盤落子之聲!

淡霧渺渺,四周似真似幻,如夢如醒。

王魃卻不禁心中一寒!

這地方,哪來的棋盤落子聲?!

身後的餘無恨、戊猿王亦是神色凝重,而後面跟着的一些界外修士,則乾脆是面露慌怖,有些人甚至已經忍不住要轉身逃走。

王魃卻目光微凝。

遲疑了下,竟是徑直朝着碎石路的盡頭處一步步走去。

看到王魃的舉動,即便是餘無恨和餘禺等人都有些遲疑,唯有戊猿王毫不遲疑地跟了過去。

見此,她們也只能咬牙跟上。

走了沒多久。

那隱沒在淡霧中的涼亭也終於漸漸清晰了起來。

而其中的笑聲、低語聲,也終於傳入了王魃和其他人的耳中。

“……哈哈,妙!這一子落下,可謂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陸兄棋藝果真了得!”

“提伯兄這一招才最是克陸某,任陸某有千般騰挪,提伯兄只管堵住這最後一口氣,陸某也是無可奈何……大黃,去取些酒來……”

涼亭中,隨即傳來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顯得憨厚無比:

“是,老爺。”

聽到這聲音,王魃眼中閃過了一抹難以置信之色!

其餘人更是彷彿見了鬼一樣!

很快,一道魁梧高壯遠邁常人、面容古拙,額骨外突如同兩個鼓包,身穿灰麻衣袍的大漢便從涼亭裡佝着頭跑出來,樂呵呵地從王魃等人面前匆匆跑過……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