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秦國,危

陳景恪並沒有打算爲難考生,就出了兩道題。

第一題問他們對人權的看法。

第二題問他們在人權二象性之下,如何忠君。

第一道題是大同思想的核心,第二道題是爲了表示對皇家的忠誠。

畢竟這是皇權社會,必要的妥協還是要做的。

這兩道題都不算難,只要翻過大同世界,都能答出一二。

問題就在於回答的深度。

題目出好之後,兩人又在一起討論了一些政務問題,陳景恪才離宮回到家中。

剛到家,就見福清拿着雞毛撣子,追着藍春、藍斌兩兄弟滿院子跑。

“你們兩個混賬,別跑,看我不打死你們。”

“師孃師孃我們再也不敢了,您消消氣……”

至於發生了啥……

看着地上被泥巴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兩個泥孩子就知道了。

準是這倆小子帶着他們胡鬧了。

這兩兄弟那是真調皮搗蛋,上樹掏鳥、下河摸魚、書院翹課……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讓人頭疼不已,還屢教不改。

不過他們也只是調皮,並不會隨意欺負人,所以大家也不會真拿他們如何。

更何況陳景恪也一直覺得,小孩子調皮一點好。

但自從圓圓和團團出生,他的想法就變了。

這倆熊孩子,必須得好好教育教育。

你見過偷孩子,帶到書院去炫耀的嗎?

是的,他倆就幹過。

可想而知,當家里人發現孩子丟了,是多着急。

杜同禮都給錦衣衛下了死命令,找不回來大家就等着死吧。

等孩子找回來,福清直接摁着兩兄弟錘了一頓。

然後老朱、朱雄英、徐達……一人揍了他們一頓。

藍玉直接紅怒,那一次兩兄弟被打的很慘。

好幾天下不來牀,傷勢個把月才恢復。

然而,沒用。

雖然不敢偷孩子了,卻得空就帶着倆孩子幹壞事。

今天這情況不用問,肯定是帶着圓圓和團團去抓泥鰍了。

兩個泥孩子坐在地上,看着母親追着哥哥們打,別提多開心了。

一邊笑,還一邊拍着小手。

也就是還不大會說話,否則肯定會大聲叫好。

陳景恪走過去,一人額頭點了一下:

“你們兩個小混蛋,還笑呢。”

倆孩子見到他,頓時轉移注意力,伸出小手一人抱着他一條腿,奶聲奶氣的喊道:

“爹爹,爹爹……”

陳景恪看着自己沾滿泥的褲子:“……”

算了,這孩子還不能扔,洗洗應該還能要。

——

楊溥、曹端等人從書院出來,就相約去聚一聚。

這個提議自然得到了大家的響應。

衆人就來到小鎮酒樓,要了一個包廂。

落座後,最沉默的王艮反而先開了口,說道:

“安平侯真君子也。”

陳璉頷首道:“以前常聽人說安平侯如何,我還以爲是溜鬚拍馬之言,今日方知名不虛傳。”

其實他是聽廣西都督韓觀等人說的。

他少有才名並拜得名師,後以舉人的身份在桂林府擔任教諭,並以才華爲韓觀所重,成爲其座上賓。

在大明朝,凡是有意仕途,有一個人就不得不談。

那就是陳景恪。

韓觀等人每每提起陳景恪,那都是一副敬仰稱讚的語氣。

各種溢美之詞不要錢一樣往他身上放。

聽多了,陳璉就覺得有點假。

再考慮到韓觀開國侯的身份,他自然就覺得,這些人過於吹噓了。

陳景恪一手設計了大明的制度,確實有無數人因他受益。

可也有無數人因爲他的政策而死。

這樣的人你誇他有才之類的還行,誇他寬厚仁善……那不是尬吹是什麼。

但今日親眼見到陳景恪,他才知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想法,包括曹端也是如此。

他少有才名,在學問方面向來不服人。

從宋朝至今,在學問上他只佩服朱熹一個人。

哪怕是對方孝孺,他也只是認可對方的學問,卻並不佩服。

因爲他認爲唯物學過於強調‘物’,有失偏頗。

什麼王朝更迭是歷史趨勢,與個人的影響不大?

純純的放屁。

把徽欽二宗換成唐太宗,北宋能滅?

當然,曹端並不否認歷史大趨勢的巨大影響,但也不能忽略個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畢竟所謂的歷史大趨勢,不正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創造出來的嗎。

所以,在學術上曹端是驕傲自信的,他不認爲自己比任何人差。

之所以不如某些人,那是太年輕了,再給他十年時間他將比肩先賢。

可是面對《大同世界》,他卻收起了所有的驕傲。

親眼見到陳景恪之後,他更是心折不已。

認爲這纔是孔子所言的君子。

所以,在陳景恪面前,始終畢恭畢敬執弟子禮。

幾人的話題,自然是圍繞陳景恪和《大同世界》展開的。

各自談了自己的理解,並將自己的疑惑講給大家聽。

一番交流下來,都覺得大有收穫。

期間難免會用其他學派思想,和大同思想做辯證。

曹端就說道:“唯物論重物而輕心,其他學派重心而輕物,雙方各有優缺點。”

“大同世界物心並重,且找到了兩者之間的平衡點,實乃華夏文化大成之作。”

楊溥從另一個角度進行了分析:

“自古以來,我華夏文化就以問‘心’爲主。”

“強調個人道行修養,認爲人心治而天下自平。”

“也就是重內而輕外。”

“具體如何治理國家,只有法家進行過一些探索,其他各派並未多言。”

“安平侯的大同思想,打破了前人的成規。”

“對國家、萬民、律法等等進行了詮釋,爲施政指明瞭道路……”

曹端認同的道:“勉仁兄所言大善。”

“前人重內而輕外,經典的作用也是爲了幫助我們領悟真意,掌握其中的理。”

“故而內容方面過於隨心。”

說是隨心,其實就是零碎,想到哪就說到哪。

前一篇還在說學習的重要性,下一篇就轉成如何做人了。

而且先賢寫書的目的,是爲了幫助你感悟‘理’。

重點在於感悟‘理’,不在於看了多少書。

如果不能悟到其中的理,就算把所有書都看了也沒用。

如果看一篇就能悟到其中的理,那剩下的看不看都無所謂了。

這就造成了一個現象,哪怕先賢經典少了幾篇,都沒有任何影響。

“安平侯的大同世界,更注重邏輯性,整部書前後相連。”

“缺了任何一篇,其意就不完整了。”

“非但如此,安平侯還對先賢思想做了系統性梳理……”

“其心胸之寬闊,實在讓人敬佩。”

看着曹端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樣,衆人都覺得有些詭異。

你一個理學未來領袖,這麼誇對手嗎?

不過他們倒沒有認爲曹端要改換門庭。

之前陳景恪當衆說過,曹端要改良理學。

對其進行了高度讚揚,並表示會盡可能的給予幫助。

所以大家都知道,曹端並不是背叛理學,而是真爲人坦蕩。

即便如此,回想之前理學被打壓,大家還是覺得很怪異。

接下來衆人又從學問,講到了時政。

各自就自己擅長的地方,進行了一些分析闡述。

通過交流,大家對對方的能力有了清晰的認識,也更加的認可了對方。

一直聊到天色昏暗,衆人才相約下次再聚之後各自散去。

第二天楊溥、楊榮等人就回了洛陽城,迎接即將到來的考覈。

——

大明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自己的變革,安西的局勢卻風雲驟變。

秦國佔據安西高原的四個半月後,也就是九月底,一個讓朱樉大驚失色的情報傳來。

脫脫迷失死了。

柳芸娘面色沉重的道:“……維陶塔斯背棄盟約,在脫脫迷失和帖木兒交戰的關鍵時刻發動背刺。”

“脫脫迷失猝不及防大軍潰敗,他本人也被帖木兒擒獲並處死。”

朱樉看着情報,愣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追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維陶塔斯會背叛盟約,他又是怎麼和帖木兒勾結在一起的?”

柳芸娘搖搖頭,回道:“此事帖木兒隱藏的極深,我們的眼線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朱樉深吸口氣,道:“事情發生前他肯定嚴防死守,但現在脫脫迷失已死,他定然不會再保守秘密。”

“馬上去查,我要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柳芸娘說道:“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會有情報傳回。”

朱樉點點頭,然後命人將李芳等人都叫了過來。

在等待的間隙,他去了隔壁大殿。

這座大殿中心擺放着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是整個西域的地形地貌以及勢力範圍。

盯着沙盤看了好一會兒,他對維陶塔斯和帖木兒勾結的原因,有了猜測。

只是現在還不敢肯定。

很快李芳等人到來,得知脫脫迷失死亡的消息,也是非常的震驚。

本以爲會是坐山觀虎鬥,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分出勝負了。

關鍵是,大勝之後帖木兒下一個目標,絕對是秦國。

李芳說道:“帖木兒下一個目標不是我們,就是晉王……”

朱樉打斷他,肯定的道:“必定是我們,這一點無需懷疑。”

李芳也沒有追問爲什麼,而是順着他的話說道:

“那事情就麻煩了。”

徐膺緒也面色嚴峻,盯着沙盤說道:

“帖木兒、金帳汗國、維陶塔斯,三方合兵一處至少有四十萬大軍。”

而且是真真正正的四十萬,還都是上過戰場的精銳,不摻一點假。

以秦國現在的國力,是絕對無法應對這支軍隊的。

衆人臉色都變得極爲凝重。

這時,徐膺緒似乎想到什麼,說道:

“是否傳信給波斯人、阿拉伯人,讓他們防備敵人偷襲?”

“最好讓他們抽調精銳力量,協助我們作戰。”

李芳說道:“自然要傳信給他們,不過……面對這種局面,他們還有多少可信度?”

“不只是他們,還有曼蘇爾,他本就是蒙古後裔,也不可不防。”

衆人臉色又凝重了幾分。

面對帖木兒四十萬大軍,這些人的忠誠還能剩下多少?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換成他們又會如何?

答案讓他們更加沉默。

朱樉卻笑了,說道:“還是太小瞧帖木兒了,其能成爲安西霸主,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衆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之前通過種種手段,將帖木兒逼到了牆角。

就等晉王燕王各自完成戰略目標,就可以對帖木兒形成合圍。

哪知道,帖木兒輕易就解決了脫脫迷失,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尷尬的反而是他們。

剛剛遷徙到高原立足未穩,防禦體系也沒有搭建完成。

剛剛征服的各部族,也還沒有歸心……

這可真是內憂外患啊。

現在正是秦國最脆弱的時候,比剛剛來安西就面對帖木兒十萬大軍時,還要脆弱。

那會兒他們進退自如,打不過大不了扯到海上。

現在家大業大,沒有退路可言。

要麼抗住這一波,要麼被消滅。

可是,面對這四十萬大軍,拿什麼抵擋?

帖木兒真正上演了王者歸來啊。

湯𫐄有些氣急敗壞,罵道:“脫脫迷失真是個廢物,虧我們還以爲他能和帖木兒打幾年呢。”

朱樉說道:“現在還說這些做甚。”

“李相國你安撫好國內,務必穩住百姓。”

李芳道:“是。”

“徐將軍,你整頓軍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是。”

“柳統領,你嚴密監視波斯人和阿拉伯人,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放過。”

“遵命。”

隨着朱樉一條條命令頒佈,衆人不安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不少。

不怕困難,就怕主心骨亂了。

這時,柳芸娘問道:“曼蘇爾那邊需要監視嗎?”

朱樉搖搖頭說道:“不需要,我親自與他談一談。”

見此,衆人也不在說什麼。

之後大家討論了一下應對計劃,就各自散去。

朱樉則立即召見了曼蘇爾,將面臨的困境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雖然帖木兒還沒有動作,但下一步定然是攻打秦國。”

“咱們也君臣一場,你曾經也是一名王者,我不想弄的大家臉上難堪。”

“趁着帖木兒還沒有打過來,你帶着族人離開吧。”

“他應該不會拿你們怎麼樣的。”

曼蘇爾正色道:“大王何出此言,華夏文明一書早就說過,我們乃一母同胞的兄弟。”

“以前因爲種種原因分了家,現在重歸一家。”

“我們加入秦國之後,大王也做到了視我們爲一家,從未有歧視。”

“我們又豈能背棄兄弟,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朱樉卻說道:“我知你懼怕我在試探你,我也不做過多解釋。”

“出宮後你找個機會離開吧,回到自己的族人那裡。”

“是真是假,到時便知。”

曼蘇爾嚴肅的說道:“我也知大王不信我,我亦不做過多解釋。”

“是真是假,大王且看着就好。”

“我曼蘇爾會證明今日所說的一切。”

說完轉身大踏步離去。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朱樉嘆了口氣。

他很欣賞曼蘇爾,這個年輕人勇敢、勤勉、誠懇,能力出衆。

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之前他是想着好好培養對方的。

但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他實在不能給予對方太多信任。

他有想過殺了曼蘇爾,這樣的人不能收歸己用,最好就殺了。

可曼蘇爾在族人那裡威望太高,在這個時候殺了他,他的族人是必然會背叛的。

秦國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現在只能賭他能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不要做背信棄義之事。

不指望他幫秦國,別幫着帖木兒就行了。

帖木兒即將打過來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秦國上下人心惶惶。

但作爲外來者,百姓只能抱團取暖,這纔是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所以儘管大家很慌,卻並不亂。

反而更加團結在秦王府周圍,準備迎接這一戰。

至於波斯人和阿拉伯人那裡,不出所料出現了分歧。

目前大體上還是親秦國派佔據上風。

但後面會怎麼樣就不好說了。

就在這個時候,柳芸娘那邊終於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她打探到了帖木兒和維陶塔斯結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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