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漉漉的毛巾還在施清海的手中,看那個男人張開了嘴,準備絕望的破口大罵,他直接將毛巾塞了進去。他塞的太用力,那個男人的脣角被掙破了,血水順着被泡成白肉般的脣角里流了出來。
隨着海浪的方向,漁排沒有了連接閥的牽引,開始動了起來。施清海不再理會被死死綁在魚排上,拼命掙扎的男人,緊了緊身上的旅行背囊,走出了小屋,輕身一躍,落在了另一張漁排上,只是左腿微微頓了頓。
他轉過身來,看着面前的漁排在黑色的海上緩緩向着遠方飄離,聽着隱約可見的含糊聲音和掙扎聲音,聳了聳肩,舉起手來,向那個傢伙揮手告別。
兩次行動逼問出來了一些有用的情報線索,雖然還沒有辦法直接指證麥德林,但施清海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他將自己獲得的那些資料複製了三個附件,分別發給了三個人。一封電子郵件發給了以自由主義色彩聞名聯邦的首都特區日報,一封郵件他發給了首都地檢署,最後那一份他發給了許樂。
接連兩個隱藏在黑暗中的重要下屬失蹤,麥德林議員辦公室一定會引起相當程度的重視,再像前幾個月那樣悄無聲息地撲上前去,一刀割下麥德林一片肉,這種行動雖然愉快卻難以重複。\\\\\
施清海清楚漸漸遠去的漁排,應該便是自己最後的一次行動。他眯起了眼睛,該他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就看聯邦政府和那些大人物地反應了。
從一張漁排跳到另一張漁排上,向着陸地的方向走去,他輕輕地哼着曲子,忘了腿上的傷勢,只覺得心情無比愉快。背上的旅行揹包一蕩一蕩。配上大花襯衫、沙灘褲,還有那雙剛剛穿上,沾染着海水的球鞋,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貪戀夜晚海景地揹包遊客。
他就是個遊客,行走在黑夜中的復仇者。聯邦裡上百億的人都被麥德林感動,都信任那個人,聯邦裡有人支持麥德林。七大家裡也有他的合作者,環山四州的人民狂熱愛着他,與這個政治家比起來,他是那樣的渺小。
但施清海堅持,因爲他知道許樂肯定也在堅持做些什麼,雖然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計劃,但他們只要知道有人同行。他們就不會感覺到孤單。
球鞋踩在粗礪地沙石上。\\\施清海看着寬闊的海面,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他不知道自己調查所得的那些東西,究竟能不能夠扳倒麥德林。沉默片刻後。他從旅行背囊裡取出一個全新手機,拔通了一個記在腦海中的號碼。
“你好。這裡是納爾遜乾貨商店,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此時已是深夜,那個人卻似乎沒有絲毫詫異和厭煩的情緒。
施清海對着電話說道:“我有些專業地需要。”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謹慎地說道:“哪位熟客介紹的?”
施清海說了一個名字。有聯邦調查局和反政府軍兩個情報網絡,他在成爲通緝犯之前,就掌握了很多有用地信息,比如那個叫做納爾遜乾貨中心的黑槍商人。
施清海站在海崖下,揹着行囊,說道:“我要一把槍,一把大槍。”
在港都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兩日三夜,雖然事後好好地補了一覺,但和林家那個保鏢一場戰後,再連夜奔波千里,許樂終究不是鐵人,便在鄒鬱地牀邊沉沉睡去。
在晨光中醒來,他伸展了一下有些酸澀的身體,不想驚動牀上甜甜睡着地那對母子,悄無聲息地走出了病房外面,卻看見了兩個表情肅然的勤務兵正守在外面。\///\\
許樂地目光很敏銳地落到了這兩名軍人腰畔彆着的手槍上,心頭微微一動。
有槍纔有力量,槍越大就越有力量。
許樂最近這兩年在聯邦裡見着不少的囂張角色,特別是七大家的二代子弟,就像是幻燈片一樣在他的面前閃現然後消失。這些世家子弟的身邊,往往都會帶着身手厲害、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保鏢,比如曾哥,比如孔叔。
但給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反而還是臨海州夜店門口的鄒氏兄妹。雖然鄒家絕對比不上那些真正的世家力量雄厚,當時鄒應星還只是聯邦國防部的後勤主管,可這樣一對兄妹,帶着便衣軍人在身邊,便敢當街動槍,真真是生猛到了極點。
這大概便是七大家深入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卻依然必須遵守某些規矩,在公衆面前扮演低調的真實原因----聯邦的軍隊始終牢牢地掌握在政府的手中。\\\
守在門口的那兩名軍人目不斜視,就像是根本沒有看見許樂出門。許樂揉了揉腦袋,生出一絲疑惑,雖然鄒鬱的父親是下屆內閣中國防部長的熱門人選,然而她生孩子,怎麼也不可能有資格讓兩名現役軍人來站崗。
這是陸軍總醫院,軍人倒是常見,可是首都的新聞媒體向來無孔不入,辛辣不留情面,這事情若被報導出去,鄒副部長的身上會多很多壓力,以對方的政治智慧,應該不會不注意到這一點。
“起來了?先進去把早飯吃了吧。”
一位中年婦女從勤務兵的身後走了出來,手裡端着一個便攜式自動加熱箱,眼角歲月的痕跡十分清楚,但保養的不錯,看不出來究竟有多少歲。
許樂微微一怔,看着這位阿姨五官裡似乎可以分辯的痕跡,馬上猜到了對方是誰,只不過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用如此和藹可親的語氣與自己說話。連忙將她手裡地東西接了過來,低頭說道:“阿姨早。”
“夫人,將軍正等着要見他。”旁邊一名勤務兵壓低聲音提醒道。\\
“我說過吃了早飯再說,他才從外地回來,只怕很久沒吃東西了。”那位夫人爲難地看着勤務兵。輕聲細語說道。
許樂這才明白爲什麼有兩名勤務兵站在病房門口。
這一頓早飯吃的並不如何舒心,鄒鬱母親的笑容十分真誠,但正是這種真誠讓他有些心慌意亂,看來鄒家除了那位老謀深算的部長將軍之外,無論是鄒侑還是這位夫人,都將許樂看成了真的女婿或妹夫。
在銀河公墓見過鄒副部長之後,鄒家對鄒鬱意外懷孕地事情似乎看的淡了一些。甚至鄒鬱搬回家之後,她的母親還時常唸叨着,爲什麼許樂總沒有上門來。不是帶着怨意的那種念叼,而是好奇的那種。今日一見,這位部長夫人果然和許樂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倒更像是小城鎮裡常見的那種居家婦女。
趁着鄒鬱母親去辦事地時候,許樂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看着鄒鬱苦笑了一聲。
流火還在入睡。鄒鬱半靠在病牀上,沒有什麼表情喝着粥。說道:“我媽十六歲參軍,一直在總裝基地裡上班。後勤,醫療。衛生,什麼都幹過。反正就隨着父親不停地遷移,養成了這麼一種性格。估計這時候又去找什麼老同事聊天去了,她好像有幾個老朋友在總醫院裡當主任,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父親當了這個官,那些人誰會理她。”
這句話說的不中聽,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正準備像在公寓裡一樣教育鄒鬱幾句,忽然又想到對方剛剛生完孩子,心情正是敏感期間,自己要把她訓出個孕後抑鬱出來可是不妙。他將吃完的飯盒放到了病房附屬的衛生間裡,和鄒鬱打了個招呼,便跟着那兩個一直守着他的勤務兵離開。
此時此刻,他寧肯去面對那個軍威如山、不知將要如何收拾自己地國防部副部長,也不願意面對熱情如火、把自己看成真正女婿地部長夫人。
那兩名勤務兵,就像押解犯人一樣,帶着許樂坐上了一輛軍車,駛離了陸軍總醫院。軍車沒有開多久,便在一幢獨立於林園深處的賓館大樓前停了下來。
雲後賓館,聯邦軍方地專用招待場館,無數年來,不知道有多少戰爭命令,便是從這裡的會議室裡發出。如蔭地青樹和微涼的晨風,讓首都地夏日在這個賓館四周也有些畏怯退去,許樂站在賓館前面,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不明白鄒副部長爲什麼要在這裡見自己。
“最近正在召開參謀長聯席會議,首長沒時間離開賓館。”一名勤務兵大概猜到許樂的疑惑,解釋了一句。
參謀長聯席會議是聯邦政府用於全局籌劃軍事相關問題地重要機構,名義上歸屬於國防部,但實際上聯席會議主席卻是由總統親自任命,如今這一屆謀席會議主席是第一軍區司令,上將邁爾斯。
看來聯邦政府最近正在準備什麼,只是不清楚是針對山裡的反政府軍,還是針對帝國那邊日益強硬的態勢。許樂眯了眯眼睛,在勤務兵的帶領下,進入了雲後賓館的附樓,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外。
“報告首長,人已帶到。”
“進來吧。”
厚重的實木門緩緩打開,厚重的紅色地毯鋪在腳下,一個穿着便裝的秘書模樣人員,對着許樂微微一笑,將他領了進去,然後隨手關上了木門。
一件將軍制服被隨意地擱在桌子上,有兩顆金星在暗自閃耀。穿着一件普通白襯衣的鄒應星,坐在淡土色的老式沙發上,戴着一幅眼鏡在仔細地看着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