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食肉(二十一)定局

第49章 食肉(二十一)定局

門口忽然傳來緊促的拍門聲,周依琳帶着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朱姐她……她好像要殺我!我好害怕……”

這番話無疑和齊斯先前的那些言論相吻合,張立財下意識將獲取的信息勾連在一起,形成了“朱玲想殺死其他人”的推斷。

而這,也正是齊斯有意傳遞給他的認知。

“大妹子你別慌,進來說!”張立財就要開門,卻被齊斯擡手攔住。

青年退開幾步,眯起眼道:“不確定是否有詐,你先出去,一分鐘之內回來。”

“一分鐘?”張立財有些疑惑。

齊斯撫了撫口袋裡冰涼的懷錶,含糊道:“我有一個道具,可以保證你一分鐘以內安然無恙。”

他語氣自然,張立財不疑有他,推門而出。

幾秒後,齊斯聽到隔壁的房間傳來打鬥的聲音,不着痕跡地彎了彎脣角。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發展。

從最開始,知道團隊中存在兩個第三次進副本的老玩家後,他就像兀鷲一樣蟄伏在暗處,等待合適的時機消耗玩家的人數。

楊運東和朱玲是他早就計劃好要清除的存在,雖然過程中出於某些漫無邊際的趣味,他想過要留楊運東一命,但最終一切還是按原計劃進行了下去。

現在,只剩下朱玲一個必須要清除的對象了。他分別與張立財和周依琳合作,便是形成了人數絕對優勢,哪怕朱玲比他們多通關一個副本,但只要沒成爲正式玩家,到底不會強出太多……

打鬥聲停止,齊斯推開門,看到人事不省倒在門邊的朱玲。

他的目光逡巡片刻,又落到一旁氣喘吁吁的張立財身上,命令道:“去柴房找根繩子把她綁起來,這樣放心些。”

張立財躊躇了兩秒,還是照做。

在他看來,“掌握關鍵線索”的齊斯擁有話語權,理所應當。

旁邊的周依琳紅着眼圈,不停地抹着眼淚:“對不起,之前她讓我留下改了伱們的旅遊手冊,說不然就在晚上把我趕出去……我太害怕了,只能聽她的……”

這姑娘說的鬼話,齊斯是一個字也不信,不過真相早已不重要了。

朱玲也許不是什麼壞人,但在副本後期,隨時需要有替死鬼把命填進死亡點,其餘人要想不淪爲刀俎上的魚肉,勢必先將最有可能支配團體的老玩家控制住。

至於張立財,他真的就信齊斯和周依琳的說辭麼?恐怕也未必。

他自稱怕鬼怕得要死,且一直表現得像個傻乎乎的老好人,但偏偏活到了現在,足可證明他並不簡單。

眼下的情形,無非是一場心照不宣的污衊和一拍即合的謀害,加害人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受害者——出於利益的考慮。

張立財聽了周依琳的說辭,衝地上的朱玲吐了口唾沫,罵道:“這臭娘們不安好心,楊哥要不是在晚上丟了一條手臂,也不會出事……”

“都怪我嗚嗚嗚……”周依琳哭得無比情真意切,“沒有我,楊哥就不會死……嗚嗚嗚……”

齊斯眯着眼看向西邊,太陽已經傾斜,時候是到下午了。

他出言打斷身邊兩人的苦情戲,道:“張立財,你現在立刻提着木桶去祠堂。”

張立財不明所以:“這都到下午了,我想進也進不去了吧?”

“放門口就行。”齊斯撫了撫冰涼的手指,淡淡道,“今晚祠堂裡鎮壓的鬼怪恐怕會出來,考慮到它們‘時刻飢餓’,放桶肉說不定能拖一會兒時間。”

張立財瞪大了眼睛:“啊?它們好好在祠堂裡呆着,怎麼就要出來了?”

“不知道,蘇婆告訴我的,信不信隨你。”齊斯面不改色地說着瞎話。

張立財不敢怠慢,他一咬牙,折回自己的房間,拎起裝着趙峰屍體的木桶就往外走。

周依琳怯怯地看了眼齊斯,快走幾步跟上張立財,小聲道:“張哥,我好像有東西落在祠堂了……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吧,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齊斯對她的心理洞若觀火。

朱玲、楊運東作爲有經驗的老玩家,是必須最先清除的對象;他齊斯作爲明面上的佈局者,又何嘗不是?

畢竟,周依琳可不知道他“掌握關鍵線索”,殺不得。哪怕後續從張立財口中得知,也已經來不及了。

讓張立財送肉只是幌子,齊斯真正要做的,是支開他們二人,順便給他們創造背叛的機會。

看着周依琳和張立財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宅門,身影漸漸小下去,被村東犬牙差互的房屋吞沒,齊斯的目光多了幾分溫柔的意味。

他默默數着時間,估摸着兩人走遠了,才拖起昏迷在地的朱玲,跨過宅門,向村西的方向走去。

周依琳和張立財均存在一個思維誤區,沒想到副本可以提前結束,齊斯也確實有意加深了他們這一塊的認知,讓他們以爲這個副本還有兩三天的時間。

這就爭取了一個時間差。

正因爲確定可以在今晚了結副本,齊斯纔敢於撕下祠堂中的黃符,敢於用言語激蘇婆說出真相……

而今晚,也確確實實是最合適的破局時機,也是唯一的、最後的機會。

過了今晚,局勢的天平將向周依琳和張立財傾斜。

村西的道路上灰霧瀰漫,乾燥的沙塵被不知何處而起的風揚至半空,分散、離析又重組,和霧氣混雜成一片拉起大幕。

灰白色的陽光在折射與反射間暈染開來,西邊的天與地開始在視覺中褪色,逐漸呈現白茫茫一片。

齊斯拖着朱玲往霧氣濃重處走,直到身遭再看不清景與物的輪廓,才停下腳步,歪歪斜斜地站着休憩。

太陽未落,夜間的危險不曾降臨;危險生物卻早已半闔着眼等待夜晚來到,進行一場籌謀已久的祭奠。

沒有視野和參照物,齊斯將懷錶高舉,放在耳邊。

聽着勻調平和的“嘀嗒”聲,他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又或許只是錯覺。

無數界限皆隨茫茫的霧氣一同模糊氤氳,再化作山野間的流嵐彌散在風霜裡。

齊斯的雙眼半寐不寐地低垂,他享受這樣的混沌、空白和靜謐,就像在充斥邪祟與鬼怪的黑屋中瞑目假寐,假裝自己也是非人類羣體的一員。

一片死寂的灰白色中,他聽到時針入槽的“咔噠”一聲,比秒針的走動要鮮明些許。

告訴他,日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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