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葉氏所料。
陳元白很快就回轉,略有些尷尬地說道:“父親身子不適,說今日不能過來了。”
這當然是託詞。事實是安國公幹脆利落地一口回絕了。陳元白多嘴問了一句原因,安國公當時就沉了臉,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我做什麼事,還用得着向你解釋嗎?”
陳元白碰了一鼻子灰回來了。
他雖是庶出,卻自幼得安國公寵愛,安國公從未對他說過重話,像今天這般毫不客氣地更是前所未有。
葉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陳元白一眼,語氣中含着譏諷:“之前我沒讓人給國公爺送信,就是猜出了國公爺今日身體會‘不適’,不會到世安堂來。現在你跑了這麼一趟,應該沒人再疑心是我故意不請國公爺來了吧!”
陳元白:“......”
陳元白一臉尷尬,袁氏也沒好到哪兒去。
葉氏這番話,擺明了就是說給他們夫妻兩個聽的。
有了這個小小的插曲,原本還算熱鬧的氣氛頓時顯得怪異沉悶起來。
安國公和葉氏之前鬧騰的事,早就在府裡傳開了。葉氏在世安堂裡躲了近一個月,今天是麒哥兒滿月,才肯露面。安國公又是這樣的態度,夫妻兩個之間的爭鋒相對也可見一斑了......
許瑾瑜笑着打起了圓場:“時候不早了,大家的肚子也該餓了,不如現在就開席吧!”
葉氏神色一緩,笑着點了點頭。
等待的日子似乎格外的漫長。
自從接到陳元昭的家書之後,許瑾瑜幾乎是每天扳着手指算日子,等着陳元昭回來。好在每天要忙着帶孩子。倒也不算寂寞。
天氣漸漸炎熱,很快進了七月。
麒哥兒已經有了三個月大,穿一件繡着麒麟圖案的大紅肚兜,露出白白胖胖的胳膊和腿。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脣紅齒白,生的俊俏可愛。
許瑾瑜現在是一刻都離不開孩子。葉氏也是疼麒哥兒疼到了骨子裡。等脖子上的瘀傷好了之後,幾乎天天待在墨淵居里。
婆媳兩個相處日久。感情漸漸深厚。說話也比以前隨意了許多。
葉氏最喜歡唸叨陳元昭小時候的事:“......元昭自幼早慧,三個月會翻身,五個月會坐。七個月會爬,十個月就會走路說話了。我們麒哥兒這麼聰明,一定很快就會喊祖母了。”
邊說邊摸了摸麒哥兒肉乎乎的小臉。
麒哥兒口中吐了個泡泡,咧着小嘴咯咯笑個不停。
葉氏越看越是喜歡。索性從許瑾瑜的懷裡抱過了麒哥兒,狠狠地親了幾口。心肝寶貝地喊了一通。
麒哥兒還小,自然聽不懂葉氏在說什麼。不過,孩子是最敏感的,能察覺到抱着自己的婦人對自己的呵護和寵愛。紅潤的小嘴咧的更大了。
許瑾瑜看着這溫馨的一幕。脣角漾起笑意。
就在此刻,芸香一臉喜色地匆匆走了進來,迫不及待地稟報:“夫人。少奶奶,大好消息!將軍已經領着神衛軍進京了!”
陳元昭回來了?!
許瑾瑜驚喜交加。霍地站了起來:“真的嗎?他真的回來了?”
聲音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芸香笑道:“來送信的是將軍身邊的親兵,真的不能再真了。”少奶奶苦等了一年,將軍終於回來了。
許瑾瑜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歡喜,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要說什麼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葉氏也是滿心歡喜,不過,她和陳元昭母子兩個常年聚少離多,早已習慣了,比許瑾瑜要鎮定多了:“元昭得先進宮謝恩,按例宮中還會有賜宴。至少也得等到晚上才能回府。瑾娘你先別急,先吩咐下人把墨淵居里裡外外地收拾乾淨。”
許瑾瑜深呼吸口氣,終於稍稍平靜下來,按捺着心中的歡喜激動,吩咐芸香和初夏:“你們兩個領着丫鬟們,將墨淵居收拾乾淨。還有芸香,記得晚上做上一桌好吃的。”
兩個丫鬟齊聲笑着應了。
自從陳元昭走後,墨淵居里總有些冷清。許瑾瑜溫和的笑容裡,也總是帶着幾分淡淡的落寞。
今天,這份冷清和落寞卻一掃而空。
陳元昭已經回了京城的消息在極短的時間裡傳開,墨淵居上下所有人都隨着高興起來。
他總算回來了。
陳元昭站在金鑾殿上謝恩的時候,心中思緒翻涌。面上的表情還算鎮靜。
這一年的邊關之行,讓陳元昭立下了赫赫戰功,已然壓過了深居簡出的威寧侯,成了真正的武將第一人。
皇上看着高大英挺的陳元昭,心裡也十分快慰。那份深藏在心底的驕傲和自豪之情,比以往更濃烈。
以前他只能暗暗地唏噓感慨,這麼好的兒子偏偏只能認安國公爲父。他這個真正的父親只能遠遠地看着,偶爾表露出天子對臣子的關切器重罷了。
現在,他已下定決心,昭告天下,認回自己的兒子......此時再看陳元昭,自然更多了幾分血濃於水的親近。
兵部尚書抑揚頓挫地宣讀着神衛軍的戰功。
陳元昭神色冷靜,沒有半點春風得意的張狂。衆人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點頭讚許。
皇上看着陳元昭,聲音溫和之極:“元昭,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回來,朕一定要重重賞你。你不妨和朕說一說你的心願。朕一定讓你如願以償。”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們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
陳元昭這份聖眷委實令人羨慕。
得了皇上的器重,還愁沒有錦繡前程嗎?
陳元昭的要求卻大出衆人意料:“臣確實有一事想求皇上。臣的兒子三個月前出世,臣只起了乳名,全名還沒起。還請皇上爲孩子賜名!”
衆官員:“......”
不是吧!
這麼大好的邀功機會,陳元昭竟然輕輕放過了。只求皇上爲兒子賜名?簡直就是在犯傻!
衆官員看向陳元昭的目光裡,充斥着“你怎麼可以這樣”的痛心疾首。
陳元昭恍然不察,平靜地等着皇上的迴應。
誰也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竟令皇上龍顏大悅,笑着連道了三聲好:“好好好!朕也正有此意。朕要先想一想,等想好了名字。再命人去安國公府傳旨。”
麒哥兒是陳元昭的兒子。也是慕容氏的子孫。他這個祖父,理當爲麒哥兒賜名。
陳元昭眼底迅速地閃過一絲釋然,斂容謝了皇上恩典:“臣謝過皇上。”
邊關路途遙遠。傳遞消息既不及時也不方便。他在兩個月前就知道了安國公被召進皇宮的事。再結合葉氏進宮前的異樣舉動,對皇上的心思也隱約猜到了幾分。
剛纔他提的要求,是不着痕跡的試探。從皇上的表現來看,和他猜想中的差不多......
對他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這意味着他能兵不刃血名正言順地拿回自己應得的一切!
皇上心情大悅,笑着說道:“朕已經命宮中準備宮宴了。今天晚上。朕也要痛飲數杯,一醉方休。諸位愛卿也都留下。”
衆官員立刻齊聲應諾。
主角陳元昭的表現,再一次令人衆人錯愕不已:“啓稟皇上,臣離京足有一年。現在歸心似箭。只想回府和妻兒團聚,實在無心在宮中飲宴。懇請皇上應允!”
皇上也頗有些意外,不過。卻並未不快或阻攔,很快便笑着應允了:“也罷。你既是急着回府,今日的宮宴不來也罷。等明天,你領着妻兒進宮,朕也想見一見麒哥兒。”
最後一句話,說的大有深意。
陳元昭心裡一動,拱手應下了。
至於滿殿的文武百官們,不乏世故老練精明之人。已經從皇上異於平常的表現中咂摸出了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皇上對陳元昭的態度,已經不能用器重寵愛來形容了!
又要給麒哥兒賜名,又吩咐陳元昭領着妻兒進宮覲見天顏。這可不是臣子能受到的優待......
陳元昭在金鑾殿裡還能維持着冷靜,出了金鑾殿後,步伐立刻快了起來。
他甚至沒回軍營,騎上駿馬後,立刻向安國公府疾馳而去。身後跟着以周聰爲首的親兵。人數不算多,約莫四五十個人而已。
馬蹄聲沉悶爭氣,騎在駿馬上的親兵一個個目光炯炯,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原本應該半個多時辰的路程,硬是在兩柱香的時間裡就趕到了。
幾十匹疾馳而來的駿馬發出的聲響,驚動了門房管事,迅速地看了一眼,頓時喜形於色:“快快快,快些開正門,二公子回來了!”
安國公府極少開的正門,被兩個小廝合力推開了。
疾馳的駿馬在門口陡然停下了。門房管事領着小廝們正要請安,陳元昭看都沒看一眼,利落地下馬,閃身進了府。
這時,周聰領着衆親兵才堪堪趕到。
看着陳元昭消失不見的身影,周聰不由得暗暗好笑。
溫柔鄉是英雄冢,此話半點不假。將軍急着回來探望妻兒,連註定會大出風頭的宮宴都不肯參加了!
當陳元昭的身影出現在許瑾瑜眼前的那一刻,許瑾瑜不敢置信地睜圓了眼睛,宛如置身夢中。
冷峻的臉孔像記憶中那般英俊,冷冽的目光只有在凝視着她的時候纔會這般溫柔:“阿瑜,我回來了。”
許瑾瑜眼中閃着水光,捨不得眨眼,更捨不得移開目光,就這麼癡癡地看着陳元昭。
陳元昭心情激盪不休,輕輕地又說了一遍:“阿瑜,你不是在做夢,我真的回來了。”
許瑾瑜全身一顫,猛地撲進陳元昭的懷裡:“子熙,你終於回來了......你走了這麼久,我等的都快着急了......”
三百多個日日夜夜,昭思暮盼,今日終於美夢成真了。
他真的回來了,回到她的身邊了......
許瑾瑜滾燙的淚水涌出眼角,滴落在陳元昭的胸前。迅速地滲透了薄薄的衣衫。
陳元昭心中泛起酸楚的溫柔,下意識地摟緊了許瑾瑜,喃喃低語:“阿瑜,是我不好,我說過要在你生孩子的時候趕回來,卻食言了。你一個人熬着把孩子生下來,一定吃了許多苦頭。都是我不好,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許瑾瑜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撲在他的懷裡,哭的肆意而痛快。
彷彿要將這一年來的所有思念都化成淚水,讓他清楚地看到她是多麼的想他。
陳元昭俯下頭,用手爲她拭去淚水,聲音溫柔的不可思議:“阿瑜,你別哭了。我已經回來了,從今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再也不分開。”
許瑾瑜抽噎着嗯了一聲,忽的冒出了一句:“我是不是變醜了?”
陳元昭:“......”
兩人正互訴情衷,正是溫情款款的時候,怎麼忽然扯到這個話題了?
“生麒哥兒之前,我變的又胖又醜。那個時候,幸好你不在京城,不然一定會被我嚇到。等孩子出生了之後,我的身材恢復了不少,不過,還是比以前胖了一些。”
許瑾瑜對自己發胖的一事耿耿於懷,語氣中滿是哀怨:“我現在一定變醜了。所以,見了面到現在,你都沒親我一口。”
......陳元昭哭笑不得,索性什麼也不說了,狠狠地吻上她的紅脣。
闊別了一臉之久的懷抱溫暖如昔,親吻熱烈纏綿,兇猛地似要將她吞進肚中。大手不規矩地攀上了她的胸前。
嗯......胖了不止一點點。
陳元昭呼吸急促起來,欲~望如星火燎原,迅速地在心頭燃燒。身體幾乎是立刻就有了反應。
許瑾瑜顯然察覺到了陳元昭的變化,臉頰陡然緋紅,忙捉住他靈活的大手,急促地低語道:“先別急。你纔剛回府,婆婆他們肯定很快就會來了......還有麒哥兒,還等着親爹抱一抱他呢!”
陳元昭不怎麼情願地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聲音低啞:“麒哥兒人呢?”
“剛纔被奶孃抱出去了,我這就讓奶孃抱過來。”許瑾瑜迅速地推開陳元昭,整理凌亂的衣襟,才揚聲喊了奶孃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