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始皇帝的意思,原本還要賜下自己出行的車駕,不過被趙郢毫不猶豫地給拒絕了。
始皇帝拗不過他,也沒再堅持。
章臺宮的麗臺之上,始皇帝負手而立,看着趙郢漸行漸遠的隊伍,眼神有些恍惚,他依然記得,當初那個還帶着稚氣的少年,強行闖進宮中見自己的場景。
只是一晃眼,他就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竟然已經可以擋在自己面前,去替自己面對那些風譎雲詭和明刀暗箭。
直到趙郢的車隊徹底消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他才扭頭看向一旁的黑,忽然莫名地來了一句。
“朕還是覺得,此次,應該是朕這位大父親自去走這一趟,爲他掃平一切,而不是讓他去擋在朕的前面……”
黑知道始皇帝的心意,安慰道。
“陛下無須擔心,長孫殿下英明睿智,又生性沉穩,頗有陛下當年的風采,此去定然能順利處理好陛下交付的重任,掃除各國餘孽,穩定江南局勢……”
說到這裡,神色輕鬆地笑了笑。
“陛下,我有一種預感,覺得皇長孫殿下此去,除了掃平餘孽之外,說不定能給陛下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
始皇帝盯着黑看了半晌,忽然指着他笑罵道。
“你這老東西,越老越回去了,現在就學着賣弄脣舌,說些好聽的話哄朕開心……”
說完,始皇帝忽然轉身,往回走去。
“走了,回去看看,這孩子給我挑選的那三個年輕人是否堪用,若是可以的話,便稍微的打磨打磨,到時候郢兒手下也能多幾個可用的人才……”
……
這些背後的故事,趙郢自然不知道。
此時,正在馬車裡,盤膝而坐,仔細地看着手上這份極爲詳細的大秦地圖。這是江山社稷司根據他的要求,派出大量專業人手,實地勘探數月,這才繪測而成。
雖然趕不上後世的衛星地圖,但其精準詳細的程度,已經與真實地貌極其接近。
至少,張良第一次見到這份趙郢專門從江山社稷司帶回來的地圖時,就頗爲震撼,結果就是,這貨得到趙郢的允許後,抱着地圖看了大半夜。
這幾天都在如癡如醉地研究。
如今,他正規規矩矩地跪坐在趙郢的對過,介紹着沿途各地的大體情況。
“殿下,臣按照殿下的吩咐,制定路線的時候,以減少擾民爲原則,儘量避免了經過大的城鎮,除了沿途必要的補給之外,儘量不做駐留……”
趙郢邊聽,邊微微點頭。
雖然趙郢此次外出,已經儘量精簡了人員,但各級官吏,隨行人員,加上隨行的三千禁衛,裡裡外外,也足足有三四千人。
這麼多人,別的不說,單單就是吃住這一項,對地方都是一種沉重的負擔。畢竟,他不可能隨行帶那麼的糧草。
所以,他此次外出,不準備像始皇帝出巡那樣,每到一地,都整頓吏治,召集鄉老,安撫百姓,體察民情,而是準備急行軍。
儘量減輕沿途百姓的負擔。
這要是換了其他王朝,想由咸陽去長沙等地,那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想翻越八百里秦川,那你就得東出崤山,繞過函谷關,然後才能一路南下。
一路下來,沒有幾個月,別想到了。
但,這是大秦!
有着極爲發達交通網絡的大秦王朝。
趙郢一行,可以直接從咸陽出發,經武關,抵達南陽郡,然後經由南陽,直接抵達南郡。再由南郡,乘船,經過雲夢澤和洞庭湖,抵達長沙。
始皇帝以大魄力,直接打通了除了嶺南三郡之外的其餘各郡的交通樞紐。趙郢估摸着,若不是嶺南地勢太過險峻,工程量太大,而始皇帝需要顧及的地方太多,顧及嶺南這邊的馳道也得安排上了。
不過,就算是如此,也足以碾壓後世各大王朝了。
由於這是一個特殊的年份,趙郢記掛着始皇帝這邊的情況,也無意在地上多做逗留,去體察地方民情,故而出了咸陽之後,便借用馳道,直奔南陽。
……
趙郢的出巡很突然,也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
頭一天做出決定之後,第二天就告別了始皇帝,直接出發了,在此之前,就連咸陽內的一些官員,都沒能得到消息。
等他們得知這個消息,想要趕過來相送的時候,皇長孫趙郢的隊伍,早已經離開咸陽。
無數人,爲之側目。
這一次出行,比上一次出師北伐的行軍速度還要快。
畢竟,上一次,他爲了鍛鍊手下將士,練習騎射奔襲,並沒有借用大秦的馳道,但這一次,不同了,他要的就是速度。
故而,離開咸陽,便開啓了狂飆突進的模式。
日夜兼程。
上午從咸陽出發,到了第三天傍晚,就抵達了南陽郡城之外。趙郢的隊伍出現的時候,把南陽郡的各級官吏給嚇了個半死。
都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冒出來這麼一支軍隊。
已經換上便服,回到自己府邸,享受溫柔鄉的郡守渠復,連袍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衝上了南陽城的城頭。
看着緊閉的城門,高度戒備,如臨大敵的南陽城。
趙郢不由啼笑皆非。
不過,心中卻對大秦軍隊的戰鬥力讚歎不已。這是真正的百戰強軍,哪怕是天下承平多年,依然能看出昔日強軍的模樣。
他都想不明白,有着這樣軍隊和底蘊的秦朝,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分崩離析,轟然倒塌的。
爲了避免南陽郡這邊太過緊張,引起不必要的衝突。
趙郢的隊伍,在數裡之外就停了下來,直接在白河水畔不遠處找一個背風的丘陵,開始停下車馬,安營紮寨。
同時派出手下官吏,拿着自己的公文,前去通知南陽郡守。
南陽郡守開始的時候,還不敢相信,直到趙郢手下的官吏,把趙郢的公文放到渠復讓人從城頭放下來的籃子裡吊上去。他反覆查驗數次無誤之後,才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盲目地打開城門,而是留下郡尉聞親自在城頭戒備,自己則穿戴好官袍,帶着郡中的幾名官吏,親自出城拜見。
“不知皇長孫殿下駕臨,臣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渠復見到城外這三千禁衛大軍的時候,已經徹底確認了趙郢的身份,故而進了大營之後,就快行數步,上前見禮。
趙郢笑呵呵地迎上來,親手扶住渠復的手臂。
“渠郡守不必多禮,是孤來的匆忙,不通知你們,原本就是怕驚擾地方,沒想到反倒驚擾了你們,說起來,還是孤等考慮不周……”渠復連道不敢。
兩人客氣了幾句,分賓主坐下,渠復這才旁敲側擊地打探趙郢此次前來南陽的目的。
得知趙郢只是途徑此地,想要在此補給糧草,這才鬆了一口氣,連態度都親切熱絡了許多,當即邀請趙郢等入城。
“殿下,城外風寒露重,還請入城歇息,也好讓臣等略備薄酒,招待一二……”
趙郢笑着擺了擺手。
“渠郡守不必客氣,我等不提前通知貴地官員,就是怕驚擾地方,給此地百姓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負擔。我等明日就走,就不進城了,不過需要在此休整一日,也需要在此補充些糧草,還請渠郡守行個方便……”
說完,示意張良把早就準備好的物資單子遞給渠復。
渠復掃了一眼,見單子上,真的只是一些糧草補給,甚至連一些酒水都沒有,不由徹底放下心來。
見趙郢確實沒有進城的意思,這才客氣了一會,起身告辭。
出了趙郢的營地。
渠復忍不住回首張望,對着隨行官吏,感慨地道。
“昔日只聽聞皇長孫仁厚溫和,愛護百姓,只當是誇大其詞,今日一見,這知所言不虛……”
隨行的幾名官吏,也紛紛讚歎。
“皇長孫橫掃漠北,平定河西,我等還以爲皇長孫該是何等英武強硬之輩,沒想到皇長孫竟然平易近人,待人接物,如沐春風,絲毫沒有輕看我等小吏的意思……”
“……”
等一行人回到城中,知道確實是皇長孫的車駕途徑此地,城中才徹底放下了戒備。郡守渠復,帶着郡中官吏,親自去籌備糧草,郡尉聞則興沖沖地走下城頭,直奔趙郢的大營。
身爲武官,對橫掃漠北,一日破四國,三箭定河西的皇長孫,早已經慕名已久,恨不能親自拜見,如今得到了這種機會,豈容錯過。
得知自家郡尉要去拜見皇長孫殿下,他的一衆手下部將,比他都興奮,一個個纏着跟了過去。
南陽城,因爲趙郢的忽然到來,而打破了往昔的平靜。
就在城中官吏,都圍繞着趙郢一行的到來,團團轉的時候,有人卻因趙郢的到來怵然而驚……
……
就在趙郢抵達南陽的當天。
劉季的捷報終於到了!
“捷報,捷報,西域大捷!劉季將軍率五千精兵,大破烏孫,全殲烏孫五萬大軍,烏孫敗逃數百里,西域諸國,聞風而降者五——”
“捷報,捷報,西域大捷!劉季將軍率五千精兵,大破烏孫,全殲烏孫五萬大軍,烏孫敗逃數百里,西域諸國,聞風而降者五——”
日暮時分,報捷的快馬再次驚動了整個咸陽。
捷報,捷報,又見捷報!
本來行人已經開始逐漸稀少的咸陽街頭,因爲這個消息,再次沸騰。有些不瞭解劉季的,忍不住開始紛紛打探,劉季到底是何人。
一打聽,這才知道,劉季原來不過是皇長孫帳下一小卒!
被皇長孫提拔於鄉野之間。
後來隨着皇長孫出征漠北,平定河西,因功勞封爲敦煌縣佐吏。年前自請前往西域,這才異軍突起。
“皇長孫殿下麾下,真是人才濟濟,前面剛有韓信將軍因公封侯,這邊劉季又在西域屢立大功,這一次,恐怕也離封侯不遠了!”
有人這邊剛感嘆完,那邊便有人笑道。
“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用,劉季能有今天,全賴皇長孫能慧眼識珠,不然就憑他一個區區的泗水亭長,恐怕老死也不會有今天這份榮耀……”
“……”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呂雉都已經開始準備招呼自家妹妹吃晚飯了。
結果,就看到自家府上的小廝,風風火火地衝進來。
“主母,主母,大喜,老爺在西域大破烏孫五萬,威震西域,又收攏了五個西域小國……”
呂雉聞言,呆愣了半晌。
直到聽到這個消息的呂嬃也風風火火地衝外面衝進來,激動地抱着她的臂膀在那裡跳,她這纔回過神來。
“此言可是真的?他,他真的大破烏孫五萬大軍?”
那小廝極爲肯定地點了點頭。
“啓稟主母,此事千真萬確,如今,外面都已經傳遍了,恐怕宮裡那邊的賞賜,很快就要到了……”
呂雉這才如夢初醒。
她沒有想到,昔日那個舉止輕浮,喜歡誇誇其談的丈夫,竟然真的做出瞭如此驚人的成就。
……
“啓稟陛下,劉季將軍,夜襲烏孫大營,以少勝多,殲滅烏孫精銳數萬人,烏孫人聞風而逃,已經逃到闐池以北……”
始皇帝也沒有想到,劉季在西域忽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因爲他比誰都清楚,就憑劉季那一點點雜七雜八組織起來的人馬,根本不可能是烏孫人的對手。
能頂住烏孫人的壓力,維持住現有的局面不變,已經算劉季能力出衆了。
沒想到,他竟然給自己帶來這麼大一個驚喜。
看着雖然一臉疲憊,卻精神振奮的報捷校尉,始皇帝也不由心中大喜。
“呈上來——”
始皇帝心情大好,當即讓人取過報捷。他很想知道,那個劉季到底是憑什麼滅掉烏孫五萬精銳大軍的。
難不成又是一個韓信?
等看完劉季讓人送來的捷報,始皇帝不由目瞪口呆。
雖然劉季在捷報中,重點講述了他是如何示敵以弱,誘敵深入,然後又如何運籌帷幄,全殲烏孫,又如何威服西域諸國,不費一兵一卒,再下五國這一光輝戰績的。
但始皇帝還是一眼洞徹了其中的關鍵。
火藥!
火藥,還能這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