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楚雖三戶

誰知道,左谷蠡王話沒說完,就被蘇角給轟出去了。

“喪家之犬,也敢在本將軍面前狂吠?還敢威脅本將軍,簡直是不知所謂!滾——”

左谷蠡王有心表現得強硬一點,可看着大秦將士那虎視眈眈的目光,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他內心再是憋屈,再是不甘,也必須忍着。

要是徹底激怒了秦軍,那就不是消極怠戰的問題了,說不準會趁機對匈奴出兵,到時候,前後夾擊,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回到王帳,給冒頓一說,冒頓也不由氣結!

“豎子竟然敢如此欺我!”

冒頓如同一頭困獸,在地上來回轉了幾圈,然後回到几案前,看着那副地圖,久久不語。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人馬?”

忽然,冒頓擡起頭來,看向兀自站在自己身邊的左谷蠡王。

左谷蠡王不知道冒頓爲什麼忽然問起這個,但還是認真地回道。

“大王麾下直屬精兵,尚有兩萬六千餘人,其餘各部落加起來,還有四萬餘人,如今,所有敢戰之士,加起來,也只有不到七萬人了……”

左谷蠡王說着,也不由心中慘然。

想當初,冒頓單于剛剛統一匈奴之時,麾下敢戰之士近二十萬人,揮鞭斷流,揮汗成雨,兵鋒所向,天下震懾。

而今短短數月,已經摺損大半,灰溜溜,如喪家之犬。

自己所部,更是十不存一。

冒頓聞言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佈滿血絲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地步。

“若不惜一切,所有人能提刀騎馬,彎弓射箭的都動員起來,能組織多少人手?”

左谷蠡王心中一凜,沉默半天。

“若不分老幼,不分男女,所有人都起來拼命的話,應該還能組織起二十萬,王上,可要着手準備……”

左谷蠡王此言以出。

王帳內的氣氛,瞬間凝滯。

所有人都知道,這二十萬,已經是匈奴最後的底蘊。草原上的爭鬥,只要不是不知死活,拼死反抗,他們從來只殺青壯,不傷婦孺。

而戰敗部族的婦孺,也會很自覺地服從勝者,融入到新的部族裡。生生滅滅,聚散如雲。

大家就這樣,在草原上生存着。

但前提是,婦孺和孩子,不能成爲戰場上揮舞彎刀的戰士。而一旦踏上戰場,那就要一視同仁了。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眼神複雜地看着冒頓,等着冒頓的決定。

冒頓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如今形勢危急,我匈奴已經到了滅國亡種的緊要關頭。”

說到這裡,他緩緩地掃視了一圈大帳中的衆人,嘶啞的聲音有一絲掙扎。

“哪怕我們願意捨棄祖先給我們留下的肥美草原,繞道北遷,前往更加貧瘠和酷寒的北方……”

冒頓語氣有些莫名。

“恐怕屠餘部落,也不會善罷甘休,一旦他們銜尾追殺,我們或許能脫身以逃,但我們各部的老弱病殘,以及婦孺孩童,勢必會無法倖免……”

說到這裡,冒頓把手重重地摁在白道川,幾乎是一字一頓。

“若是我們忽然發難,強行突入白道川,進入秦人地界,又會如何……”

冒頓環顧衆人。

“屠餘部落,若敢進入秦人地界,則大秦定然再不會坐視不理,等着看我們的笑話,若是不敢進入秦人地界,則我們就可以得到喘息之機,捲土重來……”

右賢王聞言,忍不住出聲。

“秦人會坐視我們進入他們的地界嗎?若是惹怒了秦人,我們定然會面臨前後夾擊的窘況,到時候,局勢恐怕會變得更加艱難。”

冒頓深吸了一口氣。

“草原,乃是我們匈奴人的草原,雖然幅員遼闊,但土地貧瘠,並不適合他們秦人生存,他們終究需要一個更加溫順的鄰居——跟屠餘相比,顯然我們纔是更好的選擇……”

說到這裡,冒頓沉聲道。

“強行突入秦人地界之後,我們立即找地方安頓下來,然後向始皇帝上書請罪,只要肯付出足夠的代價,料想他們也不至於落井下石,把我們趕盡殺絕……”

冒頓此言一出,左右賢王,左谷蠡王和右谷蠡王等一衆匈奴首領,一個個目光閃爍,斟酌着這裡面的厲害。

“我聽說,他們秦人有招人投降的習慣,只要我們肯假意投降,未必不能成功……”

沉默了一會,忽然有人出聲打破了大帳中的沉悶。

很多人的心思,也開始活泛起來。

“既然諸君不反對,那我們就進軍白道川!”

冒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

屠餘部落。

項羽的大帳。

曹參看着正舉杯豪飲的項羽,目光有些複雜。

“將軍,今日我們又戰死兩千餘人……”

說到這裡,曹參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

“都是跟隨我們數月之久的百戰精銳……”

項羽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又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先生意欲如何……”

曹參深吸了一口氣。

“將軍,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他們不是敵人,是我們麾下的士卒——您出手吧,只要能拿下冒頓等人,則匈奴彈指可定,又何必如此消磨……”

項羽擡頭,看着他一言不發。

曹參深施一禮。

“將軍,實不必如此,你在將軍身邊時日稍短,或許不瞭解皇長孫其人,此人胸襟格局,雖始皇帝,也未必能及,即便您真的掃除匈奴,一統草原,以皇長孫其人的性子,也定然不會忌憚於你……”

項羽緩緩地放下酒杯,看着曹參。

“先生可知,我若擊破冒頓,一統草原,麾下將會有多少人馬?”

曹參猶豫了一下。

“精卒二十餘萬,部落數十萬,急切之間,甚至可以動員起五十萬大軍,而且都是精通騎射的勇士!”

項羽幽幽地道。

“先生,跟隨在我身邊時日已久,應該知道,以我統兵之能,手握這些兵馬,又背靠草原,天下縱橫,誰能阻擋?皇長孫即便再雄圖偉略,又豈肯坐視身邊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存在……”

說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自認不是皇長孫的對手,也不願意置家叔於危險的境地……”曹參搖了搖頭。

“將軍叔侄,在會稽陰謀造反,皇長孫都能寬而宥之,不計前嫌,把你放到草原,並擔負重任,又豈會因爲伱手下有這點人馬而心存忌憚?”

說到這裡,曹參不由衝着咸陽的方向微微拱手。

“將軍即便一統草原,又怎麼能及得上山川險固,坐擁數十萬大軍的月氏王?如月氏這般,皇長孫都能一鼓而定,你覺得皇長孫至於如你所想?”

曹參臉色愈發誠懇。

“我早幾日不勸將軍,是因爲我大秦首重軍功,過往時日,將軍每次都身先士卒,斬將奪旗,所有大功,都在將軍身上,而身邊將士雖然奮勇爭先,亦難以建立大功,總得給他們一點點獲得軍功的機會,而今,時機到了……”

項羽聞言,稍微猶豫了一下。

“若殿下果然疑慮我怎麼辦?”

“那就不辦!”

曹參斬釘截鐵。

“將軍大可以自請回咸陽!只要將軍肯自請回咸陽,則所有疑慮,必一掃而空!而將軍叔侄,也必將青雲直上,從此真正落入得皇長孫眼中——項氏榮耀,必將自將軍之手重鑄……”

項羽聽到這裡,忍不住眸光一閃。

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面前的曹參。

“能得先生幫助,是羽的幸事。先生大才,謀略過人,實生平僅見。此戰之後,可願意繼續留在羽的身邊,時時提醒告誡,羽必以先生之禮待之……”

曹參不由啞然失笑。

“我與將軍本來就是殿下麾下的同僚,又志趣相投,又何須先生之禮?至於其他——”

說到這裡,曹參笑了笑。

“至於其他,自有皇長孫殿下定奪,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又豈能自作主張?”

項羽沉默良久,默默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善,先生之言,羽受教了!”

正說着話呢,就聽到外面傳來軍士通報的聲音。

“啓稟將軍,徒將軍和白將軍求見……”

項羽放下酒杯。

“讓他進來!”

不一會,就看到徒大步而入。

這些時日,他身披數創,身上的皮甲,都破了幾個窟窿,稍顯稚嫩的臉上,早已經不見了當初剛入新兵大營時候的淳樸,反而多了一股子經久戰場而帶來的殺氣。

“將軍,請問明日是否繼續出戰?請再給末將一支兵馬,明日若不能斬下那匈奴右谷蠡王的人頭,末將願意提頭來見!”

今日徒有數次,都險些衝破了右谷蠡王的戰陣,但終究還是沒能建全功,這讓他極爲鬱悶,故而不顧久戰疲敝,剛剛親自安撫了麾下的將士,便又匆匆地趕來,向項羽親自請命。

“將軍且下去好好消息,明日一早,就隨本將軍斬將奪旗,生擒冒頓小兒!”

徒聞言,雖然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打起精神,大聲應諾。

轉身興沖沖地下去了。

想要立功受賞,跟在項羽身邊打仗,真的是一種悲哀,但如果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開,那跟着項羽打仗,真的是一種非常痛快的好事了。

……

項羽和徒計劃的很好。

可這世間事,最不靠譜的就是計劃。

前半夜制定的計劃,下半夜就發生了變化。他怎麼也想不到,下午還跟自己打得熱火朝天,擺出一副決一死戰架勢的冒頓,當天晚上,就帶着手中僅存的數萬精銳,偷偷溜出大營,然後,忽然調頭向南,強行突襲白道川。

山坡之上,習慣性地舉着望遠鏡,正在觀察匈奴動向的項羽,不由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騷操作?

放着北面不突圍,竟然調頭朝大秦跑了!

就這麼急着去自投羅網了?

他想到了冒頓會突圍,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個突圍法。

“將軍何故發笑?”

裹着羊皮襖,帶着羊皮帽,袖着雙手,同樣在觀察匈奴大營局勢的曹參,不由有些納悶地看向一旁的項羽。

項羽不說話,直接把手中的望遠鏡遞給曹參。

“有趣,先生不妨自己看看……”

曹參心中愈發好奇了,接過望遠鏡,往匈奴那邊一看,也不由瞠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是要禍水東引?

就這麼確定,我大秦這麼好說話?

不過,挺好的。

原本還擔心他來個壯士斷腕,直接割捨下大量的老弱婦孺,只帶着族中的精銳,突圍北上,接過現在不用擔心了,直接堵住後路,就萬事大吉了。

有自己堵住這條後路,他即便是再想回來,那也沒門了。

除非他能繞道漁陽郡,經由榆關,又或者是突擊到代郡,強行通過居庸關……

否則,想都不要想。

只要他進入大秦,就真的是甕中之鱉了!

項羽見曹參也面色古怪,不由哈哈大笑,環顧左右,大聲吩咐。

“來人,擊鼓聚將,本將軍要痛打落水狗!”

把後勤交給曹參之後,很快,項羽就點起了人馬,帶着徒等人,沿着白道川,向匈奴追擊。

……

“快,傳令下去,全軍加快速度,務必在半個時辰之內,通過白道川!本單于雖然讓人在營地前多點篝火與火把,以阻斷屠餘的視線,但恐怕阻擋不太久,一旦他們發現我們的異動,恐怕很快就會追上來……”

夜色之中,冒頓抿了抿有些乾裂的嘴脣,臉色嚴肅。

現在爭的就是時間,不敢有片刻的耽誤。

“諾!”

雖然這麼吩咐,但夜色之中,還能快到哪裡去?

爲了避免被屠餘部落髮現,也爲了避免提前驚動鎮守白道川的秦軍,他們連火把都沒敢打。幸虧這是十月十七,月色尚可,不然恐怕連路都走不好。

“王上,後面好像有火光……”

正跟在冒頓身邊,催馬趕路的左谷蠡王,無意間回頭一瞥,就看到了一片紅彤彤的火光,而且這火光似乎還在飛速靠近。

冒頓回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那分明是無數只火把!

此時,後方越來越亮,照耀的後方的天空都微微有些晃動。

這是屠餘部落追上來了!

他想到這裡,心中不由發狠,目光不由掃向跟在後面的老弱婦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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