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一看,這把長劍的外形,與皇長孫提供的圖紙並沒有什麼不同,都一樣的劍身筆直,狹長,小鐔,長柄,一面開刃,帶着一股子堂皇霸道的氣息。
但若是仔細觀看,就會發現這把寶劍的刃口,跟以往打造的稍有不同,光澤更有質感,暗華內斂,看上一如一汪流動的泉水。
“劈刺效果如何?”
趙高掂了掂手中這把造型稍微有些奇怪的長劍,雖然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拿在手裡就會發現,跟傳統的長劍相比,這把劍線條更加流暢,更加適合發力,尤其是它的劍柄,比傳統的劍柄更長,在交戰的時候,可以雙手抱握,爆發出更加強大的劈砍能力。
“剛纔的工匠,已經試過,全力劈砍,可以破兩層皮甲,若是直刺,可破三層,而劍身無損,無論是鋒利程度,還是劍身的韌性都已經絲毫不遜色上好的青銅寶劍,甚至猶有勝之!”
趙高聞言,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由衷的笑意。
當即讓人拿來幾副厚甲,興致勃勃地親自驗看這把寶劍的實戰效果。
雙層皮甲,一斬而破,雙手抱劍,三層可破,捅刺的效果,更是驚人,在趙高劍術的加持下,一劍可破五層皮甲,連斬殺數十札皮甲,而劍鋒鋒銳如初。
“好劍!”
趙高持劍而立,看着手中的寶劍,兩眼放光。
他曾身爲中車府令,比周胤更加清楚,這把寶劍問世的價值!
鋒利,堅韌,持久,而且造型流暢,比傳統的青銅寶劍,具有更強大的殺傷能力。最最關鍵的是,它不需要青銅!
而是需要儲量更大,價格更低的鐵礦!
原本那些只能做尋常農具的生鐵,再經過皇長孫提供的鍛造技術加工之後,變得更加堅韌耐用,也更加鋒利,甚至超出了上好的青銅寶劍。
一旦推廣開來,必將極大的減輕朝廷銅礦短缺的壓力。
這對於朝廷來講,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一旁的鐵匠手中,接過一塊油氈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寶劍的鋒刃,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把這把寶劍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善!諸位辛苦了,今天所有人,賞錢五百,晚上加餐,可食肉半斤,稍後殿下必然還有賞賜!望諸位,繼續努力,繼續調試,我和周管事,這就回去,給殿下報喜,爲爾等請功!”
趙高的話,頓時引起一陣歡呼。
人人精神振奮。
跟着皇長孫殿下做事的,誰不知道,皇長孫殿下性情豪爽,爲人大方,只要用心做事,完成殿下的任務,賞賜方面,殿下從不吝嗇。
更加重要的是,這一手聞所未聞的技術!
鹽水淬火法,以及讓人匪夷所思的“燜鋼法”。
尋常的劍器胚形,只需要放入坩堝中,然後蓋上些尋常的木炭、豆豉以及土末,再加熱那麼一下,就可以徹底的祛除生鐵的脆性,變得極爲比青銅更加堅韌耐用的好東西。
然後,再配合皇長孫殿下傳下來的鹽水淬火法,就可以打造出堪比神兵利器的武器。
這種技術,都是可以傳之子孫的絕學!
只要學會這一手,以後不管走到哪裡去,都可以有一口飯吃。
當然,對於如今的趙高來講,能鍛造出這等寶劍,意味着更多。
從熱氣騰騰,宛若蒸籠的作坊裡面走出來,趙高臉上的喜色都沒有退下去,連帶着對周胤的稱呼都親切了幾分。
“周兄,如今百鍊精鋼還有多少了?”
“大概有一萬三千斤,主要是還是受限於我們鐵礦的規模,以及如今的人手——殿下給我們的這處鐵礦,儲量不足,我們的人手也有點跟不上……”
趙高微微點了點頭。
“此事好說,交給我來處理——”
說到這裡,他衝着周胤拱了拱手。
“周兄,你只管擴大百鍊精鋼作坊的規模,不要吝嗇錢財,也不用擔心麻煩,其他的事情,只管交給我,無論如何,決不能耽誤了殿下交代下來的大事……”
周胤臨行之前,已經得到了自家兄長的叮囑,除了定期給皇長孫寫信匯報這邊的行動與進展之外,對趙高几乎是言聽計從,也從不過問趙高在這邊的舉動。
“好,這些瑣事只管交給我……”
趙高衝着周胤點了點頭,旋即大步離開。
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趙高當即叫過自己從咸陽帶回來的幾個心腹護衛,低聲耳語了幾句,那護衛旋即重重抱拳。
“諾!”
說完,轉身而去。
趙高揹負着雙手,目光深沉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他很清楚,皇長孫殿下把自己和周殷一起打發到臨邛來的原因。如果只是想按部就班的經營好這處鐵礦,然後再按照殿下的指點,鍛造百鍊長劍,根本用不到他,哪怕是隨意地派府上的任何一個管事來,都能把這事情做好。
畢竟,有着皇長孫的旗號,還有着皇長孫的技術,以及這現成的鐵礦和作坊,再做不出來,跟廢物還有什麼區別?
他把目光緩緩地放到書桌上擺放着的一張蜀地鐵礦分佈圖。
不過,這些鐵礦,大多數已經掌握在蜀地的豪族手中,剩餘的,要麼儲量不足,質地不好,要麼就是開採困難。
跟尋常的分佈圖不同,趙高此時手中的這份分佈圖,上面詳細地標註着這些鐵礦的現在所屬的勢力,以及這些勢力手中所掌握的護衛力量。
秦朝雖然實現鹽鐵專營,但這些鐵礦,但卻並非不允許私人開採,像卓家得到河東之地的鐵礦開採權一樣,蜀地也有幾大家族,得到了這些鐵礦的開採權限。
這些家族,大多都是秦軍入蜀時的引路黨,在秦軍入主蜀地的時候,立過大功。
當然,他們之所以能得到這些鐵礦的開採權,最主要的還是,這些鐵礦只能用來打造一些簡單的農具,又尋常的物品,沒有經過滲碳,又或者是反覆加熱鍛造的生鐵,根本不足以打造出合格的武器。
否則,就算是他們立下潑天的功勞,也不可能得到這些鐵礦的開採之權。
趙高在鄰近邛水的幾處冶鐵作坊上,審視良久,然後,提起毛筆,圈起了幾個名字。既然皇長孫傳下來的冶鐵鍛造之法,都是可用的,接下來,自然是擴大規模,然後借用水力,開始大規模鍛造精鐵,有些作坊,需要換名字了!
……
“西域,似乎可以換個名字了!”當盧綰最後一封捷報傳來,員渠城內,正摟着兩名嬌滴滴的西域姑娘喝酒的劉邦,不由大喜過望,一把推開還要往自己懷裡鑽的姑娘。
按着腰間長劍,哈哈大笑。
“盧綰這狗曰的,終於給老子長了一次志氣!”
他插着腰,雄心勃勃地看着自己身後掛着的西域地圖,僅僅過去數月,代表着大秦的玄鳥旗幟就幾乎插滿了整個西域。
進展之快,就連被陳平專門派到此處來輔佐他的姬伯常和張蒼兩人,都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什麼時候,開疆拓土這麼簡單了?
但劉邦的進度,就是這麼的神奇。
姬伯常和張蒼兩人,甚至都沒看到劉邦有多大的動作,往日這些桀驁的西域小國,就紛紛投降了……
“這個劉季,倒是好運道——”
看着得意洋洋,神情浮誇,宛若小人得志般的劉邦,姬伯常心中都忍不住發酸。就這麼一個貪財好色,也看不出有什麼大才乾的人,卻就這麼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不可思議地拿下了整個西域。
張蒼卻不由眸光一閃,衝着姬伯常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可妄言,劉將軍之能,非常人所及,也遠非你我所能及……”
姬伯常有些疑惑地看向這位自己素來信服的好友,卻見張蒼神色認真,竟然不似說笑,這纔有了幾分嚴肅。
“這個劉季,真的有什麼大才?”
張蒼沒有回答。
他當然知道,劉邦之所以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就,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就取得了整個西域,主要還是得益於他手中掌握着的火藥利器。
但豈能僅僅歸功於火藥之能?
他自問,就算是自己易地而處,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劉邦這邊舉重若輕。
幾乎是兵不刃血,就拿下整個西域。
固然,有了火藥的加持,劉季整個的工作都變得極爲順利。
比如,最重要的馳道,從河西到西域的馳道修建,因爲火藥的緣故,進度喜人。但樓蘭,車師,焉耆,龜茲,溫宿,姑墨等十餘國,之所以這麼配合,最主要的還是劉邦現在的政策。
這些昔日的西域小國,見自己根本無力抵抗大秦,又見如今的西域主人,鎮西將軍劉邦,是個不管事,又願意與大家分享好處的主兒,這才一個個不遺餘力地在劉邦面前表現。
出人,出力,全力以赴的配合。
在這種情況之前,劉邦很是乾脆地大手一揮,把馳道一分爲數十段,分段承包給沿途各小國——當然,現在不叫國了,叫縣,原來的國王也不叫王了,而是叫縣令……
誰幹的好,誰就能得到劉大將軍的友誼,就能在與大秦的交易中獲得最大最甜美的紅利。
可以優先選擇如同少女肌膚般細膩的瓷器,華美柔軟如同天邊雲彩般華美的絲綢,以及比天山上白雪還要潔白的精鹽,甚至部落頭領,還可以得到一些源於劉大將軍的特殊賞賜。
比如,那讓他們眼饞了許久的青銅寶劍!
這讓他們怎麼不積極?
故而,劉邦只需要派出墨家留在此地的子弟,以及一部分老工匠在一旁指導,就可以保證馳道的質量。
進度之快,讓遠在河西的章邯等人都不由目瞪口呆。
馳道修好了,就意味着大秦的兵力,從此之後,可以長驅直入,早發而夕至。結果就是,劉邦只是讓盧綰帶着一隊由原西域小國拼湊起來的騎兵,溜達了一圈,連原本還在觀望的西域南部的幾個小國,就紛紛投降。
至於,不肯投降的,在被他扔了幾個火藥包之後,也非常乾脆地投降了。
可以驅使神雷的秦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老子竟然打下了整個西域,這不得給換個侯爺噹噹?”
這貨自己叉着腰美滋滋地端詳了半天,這纔回過神來,讓軍中的吏員幫自己寫了一份文采飛揚的捷報,然後摘下自己鎮西將軍的符印,用力地哈了一口氣,在上面蓋上一個印章。
“來人,速去咸陽,給陛下報捷!”
眼看着報捷的校尉,拿着自己的報捷文書,翻身上馬,疾馳而去,劉邦這才喜滋滋地收回目光。有了這個功勞,老子大概總算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吧。
回咸陽,當個逍遙快活的關內侯,豈不比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着舒服多了?
“也不知道呂家的那娘們,有沒有揹着自己偷人……”
一想到自家那位千嬌百媚的小媳婦,劉邦就不由心頭火熱,就連眼前這羣鶯鶯燕燕都覺得不香了,不過,等前天新納的西域美女,操着半生不熟的秦語,嬌滴滴地湊上來的時候,他就又罵罵咧咧地摟着對方豐腴的身子,回去慶祝自己的大捷了。
……
璋郡。
隨着皇長孫到了之後一系列惠民的政策,璋郡的百姓逐漸放下心來,就連那些在暗中曾與誅秦聯盟有所勾結的地方大族,也都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畢竟,王氣之說,只是流言,根本不好追查,而且皇長孫似乎也早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到了璋郡之後,又是開設慈善堂,又是賑濟鰥寡孤獨,推廣免費教育,還親自帶着人教導各地鄉老以及鄉嗇夫如何漚肥,根本沒有任何追查王氣流言來源的跡象。
但事情就這樣突兀地起了變化。
始皇帝三十七年,二月初七。
一直老老實實在城中軍校場駐紮訓練的三千禁軍,忽然間全體出動,如一道黑色洪流,包圍了璋郡城中黃家,張家和魏家的府邸。
一時間,滿城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