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家莊內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王鬥幾人趕着牛,帶着軍戶們回往靖邊墩而去。
幾人神情都很高興,此行雖然收穫小,但也總算是打開了第一步。
那些被劃撥給王斗的軍戶們個個拖家帶口,挑着自己簡單的行李跟在王鬥幾人身後,各人神情間都有些忐忑不安,換新東家了,不知道未來命運會怎麼樣。
王斗的名聲他們是聽過的,他們殺韃子很厲害,不過往往這樣的人,性情就越兇暴,他會善待大夥嗎?聽說此行是到靖邊堡去屯田,未來前景又會如何?
衆軍戶各樣心思,衆人一路趕路,午時,一行人到了靖邊墩面前,齊天良高聲叫軍戶們注意避開壕塹旁幾個暗藏的塌窖陷阱。這時吊橋與墩門打開,楊通與妻劉氏,齊天良妻陶氏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
此時各人己是飢腸轆轆,王鬥高聲吩咐兩個婦人:“楊家嫂子,齊家嫂子,你們快去煮一些粥出來,給新來的兄弟們充充飢!”
接着他又補充了一句:“粥要煮得稠一些。”
兩個婦人高聲應了一聲,轉身回墩去煮粥了。
聽到王斗的話,軍戶們一陣騷動,看來新東家的心腸不錯,與他讓人畏懼的外貌不合,各人心中涌起希望,看來此行也不會那麼差,各人按戶各找地方溫順坐下,只是輕聲議論一聲。
王鬥打量那些軍戶,這十戶軍戶中,連家小在內,共有口四十多人的樣子,男女各佔一半,放眼望去,無不是衣衫襤褸,人虛體弱,可能只有七、八個會顯得壯實些的年輕人。而一些縮在父母旁的孩童,更是頭髮蓬亂,面黃肌瘦,身上衣裳破如麻袋,只是用畏懼的目光打量着人高馬大的王鬥幾人,又好奇地看向眼前高大的靖邊墩。
前幾日己是過了霜降,天氣越發寒冷,這些軍戶身上的皮襖氈帽到處是破洞,寒風吹來,很多人都是發抖起來。一些男丁還好,他們身旁的婦人小孩更是不堪。
看着眼前這些人,王鬥嘆了口氣,這些哪是大明軍人,分明是一羣大明丐幫啊,自己靖邊墩七人,雖也是穿得破破爛爛,不過顯然的,身體素質與精神面貌比他們強太多了。看來以後得花一些時間爲他們調養身體啊。
等待中,劉氏與陶氏終於吃力地各端一大口鍋出來,鍋內騰騰的冒着熱氣,遠遠的一股米粥的香味飄了過來。
軍戶們一陣騷動,個個都是使勁地伸脖子往那邊看,特別是那些孩童,更是使勁地唵着口水。
劉氏與陶氏二人親熱地招呼起來:“喝粥啦,大夥都將碗筷拿過來喝粥啦。”
軍戶們紛紛從自己行李中找出碗筷,有王鬥等人在前,他們不敢擁擠爭搶,按着家口,一個個拿着碗上來排隊領粥,排在後面的只是不斷的探頭探腦,非常焦急的等待。
劉氏與陶氏不斷招呼着那些軍戶,特別是陶氏,神情間更是親熱,有新人來了,看在自己是靖邊墩老人的份上,至少王頭會將那些婦人們交給自己指揮吧?
她一邊用勺子爲各人舀粥,一邊大聲道:“大夥喝着粥,可不要忘了總旗王大人的恩德啊。”
衆軍戶只是沒口子的答應,一邊各找地方狼吞虎嚥地吃起來。碗中的粥香甜濃稠,都是純正的米粥,決對沒有添加野菜樹皮之類的,過久了糠菜度日的日子,喝着這麼好的米粥,很多人都是流下淚來。
……
王鬥幾人也是一起喝粥,幾人毫不顧忌形象地在墩外席地而坐,王鬥喝了六碗粥後,拍拍肚子站起來,韓朝幾人也是隨後停了碗,再看那些軍戶,他們各人喝了一些粥後,精神氣都好多了。
王鬥讓韓朝招呼軍戶們過來,楊通也是大囔道:“總旗大人訓話了,大夥兒都快些安靜。”
王鬥走到那些人面前,看着這些人,王鬥也感覺到壓力,以後他們的衣食生存就要靠自己來維繫,自己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嗎?注視了這些軍戶良久,王鬥開口朗聲道:“昨日管隊張大人將你們劃撥於我,以後你們都在我的堡內屯田,我王鬥在這裡說一句,以後都是一堡的兄弟,我王鬥當一視同仁,決不會虧待你們。”
底下半響沒有言語,很多人都是麻木地聽着,正要冷場的時候,底下一個年輕人低低的在後面說了一聲:“王大人說讓小的們來堡內屯田,不知大人要小的如何做?”
王鬥讚了一聲,道:“這位兄弟問得好,王鬥不才,奉防守大人及管隊大人之令屯田,以後我們都在這董房河邊開墾荒地,事後每人都會分下田地,還有耕牛種籽等物,防守大人己向我保證過,屯堡只管放手去做,將來開墾出來的田地,決對不會有人徵擾,大夥只管安心屯種便是。”
聽到王斗的話,底下各人一陣騷動,顯然防守官許忠俊的保證,對這些人還是有說服力的,而且到時不但有田地,還有耕牛種籽等物分發,對他們也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
又有一人問道:“不知小的們將來要納糧多少,耕牛種籽等物將來小的們要償還嗎?”
王斗大聲道:“明人不說暗話,眼下大夥一起開墾土地,興修水利,這些財帛都是我出,而且考慮到大家的口糧不多,以後每日的工食也是由我來付給。將來等米麥成熟,第一年,我給大家免徵稅糧。第二年,每畝屯田徵糧一斗,以充付先前支借的牛具等銀。第三年,每畝屯田徵糧兩鬥,此後永爲成例,不再另生加派。我王鬥說話算話,當日我與甲長鍾大用言明前往擊殺韃子,事後我果然去了,搏命撕殺後,纔有了現在的官位職務!殺韃子是如此,在屯田方面,我同樣也是如此!”
聽了王鬥爽直的話,衆人都是相互而視,個個心動,王鬥話說得直,第二年起就要徵糧,反給他們真實可信的感覺,王斗的話比那些吹得天花亂墜的上官們有說服力多了。如果真如王鬥所說,第三年後便不再加派,那每畝徵糧兩鬥各人是完全承受得起的,這只是明初軍戶們的納糧份額,雖比明面上的民戶租重,但在眼下這種年景,這種負擔己經算是很輕了。
話後,雖有一些人還是疑慮不安,不過大部分人心中都是涌起希望,如王鬥所說,希望將來能過上太平安定的日子吧。
安撫訓話後,王鬥吩咐將從董家莊內帶來的牛趕回墩內去餵養,那些鋤頭等物也一樣拿進去。楊通爲王鬥將墩內那張唯一的椅子搬了出來,王鬥坐在椅上開始爲軍戶們登記文冊,可惜沒有桌子,只能拿塊木板墊在腿上寫了。
王鬥書寫毛筆字繁體字並不是問題,他揮筆而就,將這十戶人依各人軍戶帖一一登記,各戶年籍、從軍腳色、貫址、家口,男婦,成丁等一一備註,並開具正副兩本文冊。
最後統計,十戶軍戶**有男婦四十五口,其中男子二十二口,成丁十八口,不成丁四口。婦女二十三口,十三歲以上的壯女十五口,十三歲以下的幼女八口。另還有各戶帶來的隨身事產也是一一登記。
忙完后王鬥鬆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許久沒有摸筆了,才登記十戶人家,就感覺到有些勞累。
他心下暗歎了一口氣,以後墩內事務繁多,難道事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爲?特別是這種文書工作。
可惜現在墩內除了他,還有齊天良識幾個字,能算點數外,餘者韓朝兄弟與楊通,還有兩個婦人都是連自己名字不會寫的正統文盲。除了自己親力親爲還真沒辦法,不過以後隨着屯堡的發展,案牘文書事務越來越多,看來以後得招個書吏了。
那些軍戶見王鬥竟可以流利書寫文冊,也是暗暗詫異,各人臉上都是露出了佩服的神情,這王總旗上馬可以殺賊,下馬可以舞墨,還真是文武雙全,各人內心不由都對王鬥增添了幾分信心。在這大明就是如此,能讀書識字的人總是讓人佩服的。
王鬥忙完後,讓韓朝兄弟幾人爲那些軍戶安排住的地方,這麼多人墩內肯定住不下,暫時也沒有營房安排,只能先讓他們沿着墩旁撘些茅屋,暫時居住。
北地流民向有在野外建蓋地窩子的習慣,在地上刨個坑,找些石頭樹枝在周邊壘個小牆,然後在頂上搭一些茅草便可成房屋了,這種建築簡單有效,不需什麼原料,聽聞傳自塞外胡人,只要有一定的柴草碳木,便可很好地抵禦嚴寒。
韓朝幾人指揮那些新居民在墩外搭建地窩子,這方面,王鬥當然沒有韓朝等人懂,他只是要求那些新居民搭建地窩子時要排列有序,而且方便時也要集中到一個茅坑內,不可亂撒亂排,儘量注意衛生。
可以看出,韓朝很有指揮能力的樣子,王鬥看這兄弟二人來歷神秘,似乎很有故事,不過王鬥當然不會去過問他的隱私。
到了晚上,一個個地窩子己經具備雛形,一堆堆的柴火燃起來,加上小孩的玩鬧笑聲,給靖邊墩外增添了許多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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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牛:晚上有事,第二更會晚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