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人多

夜晚,一燈如豆。

在王斗的屋內,王鬥招集韓朝、韓仲、齊天良、楊通幾人商議事務。

王鬥決定明日去舜鄉堡一趟,去向管屯官杜真討要一些人口與耕牛等物,有了董家莊的例子,他對明日之行己不抱什麼希望,不過去試試也好,能要到一點算一點。

明日王鬥準備帶韓仲前往舜鄉堡,至於韓朝、齊天良、楊通三人,他們另有分派事務。

齊天良總算會寫些字,懂點算術,讓他去保安州城買米麪與耕牛農具是最適合不過,而韓朝爲人謹慎,身手也不錯,陪在齊天良身旁也有個照應。

王鬥打算給二人一百五十兩銀子,讓他們去買十石米,十頭耕牛,此外犁具與各色農具一樣要買,需要的都買,看他們視情況分配銀錢。不過王鬥估計這一百幾十兩銀子購買這些物質還是緊張,眼下米麪價格雖比上兩個月有所下降,不過仍是昂貴。耕牛農具等物,也一樣是價錢高昂。

王鬥身上只有六百多兩銀子,一下子就拿出去一百五十兩銀子,心下感慨真是花錢如流水,而且這些花費還是遠遠不足。耕牛農具不說,到時買來的十石米,想必也支持不了多久。王鬥屯堡計劃招五十戶人,想必到時那些人就如外面的軍戶一樣,大多是沒什麼存餘口糧,都要吃自己的。

眼下還好,可以讓大家喝些粥,不過等接下來的建堡開荒等重活,那各人吃食就多了。老弱與婦孺可以少吃些,不過壯丁吃米,一年至少要五石五斗,而且繁重的體力勞動下,各人每隔幾天還要吃些油葷,否則便容易嘔血。補充油葷,最好便是吃些肥肉,不過不比後世,在這大明朝,肥肉可比瘦肉貴多了,眼下豬肉真貴,到時這裡也是一筆巨大的花費啊。

王鬥面上神情平靜,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不過心裡還是快速盤算着未來如何再搞一些錢財,他想了很多辦法,都覺得來錢不快,自己第一桶金是來自後金軍的繳獲,或許自己應該在這上面再想想辦法。

齊天良高興地接受了王斗的指派,王鬥如此信任他,一百幾十兩銀子眉頭不皺就交給他,讓他很是感動,他胸脯拍得震天響保證自己會很好地完成任務,而韓朝則是沉穩地拱了拱手,就不再言語。

至於楊通,他的任務還是守墩,加上明日指揮那些新來的居民們繼續蓋地窩子,接受這個任務,楊通也很是高興,自己終於有大展拳腳的空間了。

……

第二天一早,王鬥就帶着韓仲,騎馬往舜鄉堡而去。

兩人策馬一路向南,過茶房墩的時候,墩內守軍見二人經過,一副大明官軍打扮的樣子,便懶洋洋地鳴了幾聲鑼,放了一聲小手銃,告知鄰墩無疑便不再理會了。

過了茶房墩不久,二人馬快,很快舜鄉堡己是出現在二人的眼前。

那舜鄉堡是保安衛左千戶所的所治,董家莊堡與輝耀堡皆爲其所屬,相傳爲舜之都城,週二裡一百二十一步,高三丈五尺,萬曆十三年包磚,現防守把總許忠俊防戍,領有馬百匹,官軍近三百人。堡內約有軍戶數百,人口一千多。

舜鄉堡設有南門與西門二門,王鬥與韓仲從南門進入,守門的甲長驗看了王鬥二人的腰牌,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顯然他是聽說過王斗的大名的,他上下打量了王鬥一陣,才揮手讓王鬥二人進入。

比起董家莊,舜鄉堡確實熱鬧了許多,至少沿街的店鋪多了不少,人流也密集了許多,據說堡內各街共有商號店鋪四十多家。不過唯一不變的就是堡內衆多的廟宇,同樣破舊骯髒的建築街面,來往神情麻木,衣衫襤褸的軍民。

舜鄉堡堡內有三街二十一巷,那千戶官廳便是位於城堡東側的東大街上。

王鬥找了家店鋪辦了一份厚禮,來到官廳前面,向守門的小校遞入名貼,希望他通報一下管屯官杜真,就說靖邊墩甲長王鬥求見。

那小校貪婪地看了王鬥二人的馬匹一眼,又懶洋洋地看了一下手中的名貼,他眼睛一亮,笑了一聲:“原來你就是王鬥?還長得真是彪悍,怪不得能殺韃子。”

不過隨後他又是一副死氣活樣的樣子,懶洋洋地玩弄着名貼道:“杜大人很忙的,怕是沒時間見客啊,你們有什麼事便在這裡跟我說吧,我找個時機去通報杜大人。”

韓仲早看他的樣子不舒服,此時他怒喝一聲:“你這可是在消遣我們?通報,你要通報到什麼時候?”

他搶前一步,就要上前去扭打那個小校。

那小校吃了一驚,後退一步,隨後又覺得自己示弱,他色厲內茬的指着韓仲喝道:“怎麼,你是哪跑出來的賊囚軍,膽敢在千戶官廳面前撒野?還有沒有軍法?”

他一聲喝令,門前幾個軍士都是圍了過來,不過看王鬥二人魁梧彪悍的樣子,衆人也是緊張,特別剛纔聽說眼前就是連殺十個韃子那王鬥,神情更是緊張。

王鬥拉住韓仲,低聲道:“辦正事要緊,這種小人,以後再找機會收拾他。”

他淡淡地打量了一下那個小校,看他的腰牌,也只是一個總旗官銜,他微微一笑,上前對那小校拱手道:“我這位兄弟性子就是急,還請不要見怪,王鬥來得匆忙,也沒備什麼禮物,這點銀子,就請拿去買酒喝好了。”

說着他掏出一塊約一兩的碎銀,含笑地交到那小校的手上,那小校見韓仲恨恨退下,心下鬆了口氣,嘴上猶自嘟嚕着:“不就是殺了幾個韃子?在這裡,你是條虎也得給我好好蹲着。”

隨後他看到手上的銀子,神情一怔,立馬是滿面笑容,心想這姓王的好大方,等他擡起頭來時,己是轉換了神情,語音親熱,他笑道:“王總旗真是太客氣了,夠爽快,不愧爲敢殺韃子的英雄好漢。”

他一頓道:“行,還請王總旗稍候,我馬上進去通報杜大人。”

王鬥微笑地拱了拱手:“有勞了。”

等那小校進去後,王斗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

很快,那小校出來,說是杜大人讓王鬥進去。

王鬥含笑地拱了拱手,讓韓仲在外面看馬,他自己隨那小校進去。

那副千戶杜真的值房是在官廳的右側,穿過儀門、大堂,很快就來到杜真的值事大廳內,此時杜真正伏案看着一些文冊,那小校將王鬥領到這裡,向杜真稟報了一聲,然後對王鬥使了個眼色,王鬥含笑對他點了點頭,那小校出去了。

王鬥上前給杜真叩頭作揖,等王鬥行了全套禮後,杜真才慢條斯理地起來,過來示意王鬥不必多禮。

王鬥遞上禮單,言表這是靖邊墩兄弟一些心意,杜真見禮單豐厚,滿意地點了點頭,問起王斗的來意,他沉吟了半晌,緩緩道:“王鬥你爲所內屯田,這是好事,當日我也曾答應防守許大人給你協助,只不過現在整個所內耕牛種籽都是不足,軍戶同樣缺少……這樣吧,我叫人帶你去看看,看能勻出什麼物什給你。”

說着他叫來一個叫杜恭的人,吩咐幾句,讓他將王鬥帶了出去。

王鬥只好隨那個叫杜恭的人出去了,心下感覺這杜真比較官僚傲慢,不好接近。

……

那位叫杜恭的年在三十六、七左右,身形又矮又胖,在王斗魁梧的身材面前,足足矮了一個頭,兩撇焦黃的鼠須。身上穿着一身的百戶官服,言談間得意洋洋,似乎是杜真的遠親,所以得以管理堡內一些重要的倉房輜重等。

王鬥第一感覺這人浮浪油滑,小人得志的樣子,他見過董家莊內同樣掌管糧草輜重的總旗洪丘,那個粗豪的漢子與杜恭相比,二人可說是形成鮮明的對比。

王鬥向杜恭要求請撥耕牛種子軍戶等,杜恭打着官腔道:“王老弟啊,你打仗殺敵是厲害,可這屯田之事,和打仗是完全不同的,我們千戶所諸多的屯堡,幾乎每堡都缺乏人口耕牛農具,堡內物質就是這些,如果每人都來討要,我也是很爲難的。”

王鬥掏出一錠約十兩的銀子,交於杜恭的手上,道:“還請杜大人行個方便。”

杜恭眼睛一亮,他慢條斯理地將銀子收入懷中,嘆道:“也好,都是一個所的兄弟,能幫就幫點吧。”

他似乎想起一事道:“畢竟耕牛農具不能撥下很多,大部分還是要王老弟自己想辦法,聽說我們堡內那家牛市行價錢公道,王老弟倒可以考慮一下。”

王鬥哦了一聲:“杜大人介紹,自然是好的。”

此時二人神情更見親密,杜恭還親熱地宴請了王鬥,席中,他不斷的吹噓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受管屯官杜大人賞識,王鬥不時應和幾聲,讓氣氛更加融洽。

酒酣耳熱時,王鬥似乎無意提起:“對了,進來時守門的那位總旗是誰?”

……

等王鬥再見到那位守門小校時,只見他鐵青着臉,臉上一個鮮明的手掌印,見到王鬥時,他恨恨地轉過頭去,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王鬥冷笑幾聲,看也不看他,昂然從他身旁而過。

他叫了韓仲,讓他隨自己與那杜恭一起去領取物質,聽聞又有物質撥來,韓仲也是興高采烈,不過最後結果讓王鬥目瞪口呆,領到手的物質只有四頭牛,三副犁具,二十把鋤頭,一個空頭幫王鬥在堡內宣傳的承諾,此外便什麼都沒了,比董家莊還不如。

半響,王鬥才罵了一聲:“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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