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納捐

王鬥來到南邊的永寧門前,只見那邊跪着一個女子,旁邊圍了一大圈的人,都在旁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見王鬥出來,衆人紛紛道:“大人出來了。”

趕忙給王鬥讓開了一條路。

王鬥走上前去,看地上那個女子,不由吃了一驚,看她的臉容樣貌,分明就是那日後不知所終的許月娥。

看她神情憔悴,臉色白的厲害,身上還有些血跡與傷痕,不知是從哪裡來的。

聽到動靜,許月娥擡頭看了王鬥一眼,深深地拜下身去:“民女許月娥,前來投靠,望大人收留。”

鍾榮此時站在王鬥身後,他低聲道:“大人,此女不祥,不可收留。”

齊天良與楊通也是這樣說。高史銀本來站在王鬥身旁,此時都是無意識地離許月娥遠一些。

旁邊各人的議論,也是不時傳來:“聽聞這許月娥被韃子糟蹋過……”

“是啊,這還不算,聽說她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殺了。”

“這樣的女子如果進入我們堡內,大夥兒非倒大黴不可……”

……

聽着旁人的竊竊私語,許月娥卻是神情冷漠,只是一動不動地跪着。

王鬥道:“無妨,堡內正好缺乏人手,就讓她留下吧。”

王鬥一言而決,立時衆人都靜了下來。

王鬥叫了陶氏來:“齊大嫂子,你安排一下,以後許姑娘在堡內做什麼事。還有,你煮些粥給她養養身子。”

陶氏滿面笑容地應了一聲,看了那許月娥一眼,招呼她道:“小娘子,請隨婦人來吧。”

許月娥低聲謝了王鬥一聲,便起身蹣跚地隨陶氏進堡而去。

留在一大幫的軍戶在那裡竊竊私語。

……

陶氏將許月娥安排在南街一處營房內,裡面住着同樣都是被後金軍擄過的女子。

許月娥在營房內休養了幾日,每日都是足不出戶,只有謝秀娘聞聽消息後,抓了一隻雞去看望她。

幾天後,許月娥被陶氏安排去畜場餵豬,她一言不發便去了。 Www¸ тtκan¸ C ○

此時已是崇禎八年的六月中,算起來已是後世的陽曆七月,保安州各地的冬麥高粱等作物相繼收穫。

王斗的軍事訓練也是暫時停止,各隊的戰兵紛紛隨自己的家小下田幹活,在各個地裡收割莊稼。

最後的統計,去年開墾的田地,今年春開始播種,每畝穀子與高粱的產量都達到七、八斗左右,其中靠近百戶渠的軍戶田地每畝收穫有八、九鬥。離水渠遠的,依賴灌井灌溉的田地,每畝收穫也有五斗,六斗的。

算算近了秋,還可以播下冬麥,這樣一年下來,連麥子,連穀子、高粱等雜糧算在內,衆人一畝地收穫可達到一石多,近兩石的糧食產量。而且堡內第一年還不徵收他們的稅糧,田地所得都是歸他們自己所有。

看着這些糧食,那些分下田地的軍戶歡天喜地,個個是喜笑顏開,好是鬧騰了一陣。那些後來的,還沒分到田地的軍戶也是個個羨慕萬分,只希望趕快開墾荒地,好讓自己也分下田地。

董家莊管隊官張貴聞聽王鬥屯田第一年便有這個成績,也是非常驚訝。舜鄉堡的防守許忠俊聞聽後,也是非常欣慰。此時他已經病重臥牀,便讓自己的心腹許祿帶人前來慰問。

……

在大明北方,每戶人家二十畝地,其實並不能讓自己過上安穩的生活。一戶人家幾個勞力,至少需要四十畝地,或是五十畝地,纔可以養活一家老小,並應對衛所官府的稅糧支納。

王鬥準備在秋播前沿着董房河再開墾一些荒地,給那些原來及後來的軍戶們再分配一些田地,以後堡內的軍戶每戶至少都要擁有四十畝的田地。

關於秋播前的土地開墾,王鬥就交給齊天良了,由他組織堡內的人力,力爭在秋播前再開墾一批田地出來。還有新田地的水利建設,各地的灌井挖掘,也要同時進行。

……

在田地的小麥收穫後,母親鍾氏也是來到靖邊堡內。那邊的王家宅院,王鬥則是僱傭了兩個老年軍戶打掃看護。

其實鍾氏很捨不得離開辛莊,那裡有她的田地宅院,不過她不想讓兒子憂慮,畢竟住在靖邊堡內更爲安全,也可以時時見到兒子。

眼下王斗的總旗官廳是設在南街的北端,就靠近靖邊墩的圍牆,這樣萬一靖邊堡被敵軍攻陷,自己還可以退入靖邊墩內,憑藉最後一道堡壘防守。在靖邊墩內,王鬥同樣設立幾個墩軍每日守望。

官廳後,是王家居住的宅院,堡內一干軍官,如齊天良,韓朝韓仲他們,同樣也是住在宅院的旁邊。

母親來後,王鬥招集一干軍官爲她接風洗塵,宴中,鍾氏神情歡喜,紅光滿面的,畢竟這個屯堡是兒子一手建立,他便是這個屯堡的主人。自己作爲母親,自然也是跟着沾光。自從她進入靖邊堡後,堡內每個軍戶見了她都是畢恭畢敬,尊稱她爲老夫人,這是她在辛莊內享受不到的。

宴後,鍾氏興致仍高,不過隨後又嘆了口氣。

王鬥問道:“母親有何憂慮?說出來讓兒子聽聽。”

鍾氏嘆道:“還不是爲了你舅舅。”

在她的解說下王鬥才明白,原來自己的舅舅鍾正顯,在年初自己將他安排到董家莊做書吏後,才半年下來,鍾正顯又不安份了。他老是嫌棄董家莊太小太窮,認爲自己應該調到舜鄉堡去,而且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太低了。

他常常在人前道:“以我的能力,怎麼能做一個小小的書吏呢,最少應該做一個典吏纔是。”

董家莊司吏李朝與攢典張敬昌認爲鍾正顯太過狂傲,都很排斥他,這讓鍾正顯更是氣不過。他時常便是到姐姐鍾氏面前哭訴自己的待遇不公,希望外甥想想辦法,將自己調到舜鄉堡去,而且也希望他能搞點關係,將自己的身份從攢典提爲典吏。

鍾正顯現在身份其實是一個攢典,爲吏之最末等。不過從攢典升到典吏,其中隔着一個司吏,還要經過幾次嚴格的考課,就算升遷順利也要六年的時間。豈能一步而就?

面對鍾正顯的哭訴要求,鍾氏自然是大罵他,言道官府升遷自有體統規則,你一個做舅舅的,豈能讓外甥爲難?

不過鍾正顯卻是想出了辦法,就是納捐,向州城預備倉內捐幾十石米糧,立時自己就能提拔了。

大明各地州縣都設有預備倉,以備平時饑荒所用,平時預備倉內的米糧都是靠民間捐助。對於這些納捐者,大明有專門褒獎條文,民間納谷者,或獎敕他們爲義民,可以見官不拜。或是給於冠帶散官,或是充爲吏員,獎勵算是豐厚。

每地預備倉的貯糧多少,向來算入地方官的考績標準,所以對於民間願意捐助者,地方官向來非常歡迎。

鍾正顯打聽過了,以往象他們這種吏員捐米,納米五十石就可以提拔兩級,現在更是減少爲納米三十石,如果捐銀的話,所需的數目就更少了。

在鍾正顯的苦苦哀求下,鍾氏也是頗爲頭疼,她便詢問王斗的意思。

王鬥搖了搖頭,自己這個舅舅……真是沒法說。

他問母親道:“我們家的稅銀算算應該交納了吧?”

鍾氏道:“爲娘來堡時,莊內的里長甲首是開始催促了。”

王家有二十畝的田地,都是需要交納稅銀的民田,大明的夏稅秋糧,夏稅徵收是在六月起,限在八月之內交齊。大明行“一條鞭法”後,夏稅秋糧都改徵稅銀,不再經過各地的糧長與里長甲首,而由民衆自己到州城去交納,算算時間是差不多了。

王鬥道:“明日孩兒去州城一趟,將稅銀交了,順便也幫舅舅的事辦了吧。”

王鬥決定去保安州城一趟,除了交納稅銀外,年初堡內商議要請幾個軍中醫士,一直沒有下落,王鬥決定親自去醫學司內請幾個醫術高明的醫士回來。

鍾氏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你這個舅舅……”

她說着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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