脅泛禎十年四月初五日,保安州城外從來沒有衆麼熱鬧沸只軍戶民戶在各自軍官或是坊長的帶領下,只是浩浩蕩蕩前往城外的荒原上
活。
這是保安州城軍民近年第一次被大規模組織起來幹活,自裡甲制廢馳後,保安城外,哪看過這種熱鬧的景象?
保安州軍民的開墾荒地基本結束,按王斗的開荒標準,每戶四到七口人,都可以開墾荒地五十畝地,以後這些田地便歸他們家所有。開荒熱潮下,不說普通的軍戶民戶。便是州城的地主鄉伸,州官小吏們,也是趕忙分出家人來開墾荒地。
千盼萬盼,州城兩位大人終於開始爲大夥打製灌井了,眼下這種年景,如果各家沒有井灌,開墾出來的耕地仍是荒地。好在這一天終於來臨了。保安州操守官王大人己經說了,集中大夥的力量,一起爲各家打製灌井,大夥只要出來幹活,便人人都有飽飯吃。
幫自家打井,還有飯吃,各人哪不趕快出來的?軍戶在軍官們的帶領下,民戶在坊長們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只是前往各處田間地頭,欺測水源,確定灌井位置,然後動手挖井。
各家田地的地下水位有高有低,有的水位淺,挖那種簡易小井或是小磚井便可,不過兩三丈。地下水位深的,便要挖那種磚石深井了,有時深達數十丈。
這樣集體勞作,人工銀錢可以不算,只要提供吃的就可以,不過打製灌井,製造水車,需要大量的青磚。木料,竹筒,石方等原料。制磚相對容易,開一個磚窯,一個熟練的工人,一天可以製造一萬塊磚胚,燒製出來也不需要多長時間。
不過石料與竹筒,只能上山採伐了,還有一些製造水車的老木料,需要向外購買,或是各家貢獻。
爲了提高大夥的積極性,王鬥規定,各家勘測水源,估算灌井深度後,如有提供木料、石料的人家。便優先爲他們家打製灌井水車,提供越多,越是優先,否則這些人只得排隊了。
在保安城外,王鬥與知州李振蜒在田間地頭來回巡視,二人走在最前,王鬥身着從三品的大紅指揮同知官服。李振蜒則是穿着從五品的青色官服。在二人身後,則是大批的保安州城文官武將們。
看着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李振蜒頗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他身後的文吏們也是嘖嘖稱奇。李振蜒撫着自己長鬚連連點頭,未來這裡田地大興,不說上官欣賞,便是自己在保安州志上,也會留下重重一筆。
沒想到保安州的屯墾分地,打製灌井終於實行了,往日這些事情在李振蜒看來都是不可思議,不說別的。光是眼前軍民灌井水車的費用及伙食供給,李振蜒就沒有辦法,但王鬥實行出來,卻是舉重若輕,這介,武人,真不簡單。
想到這裡,李振蜒偷偷看了王鬥一眼,正巧王鬥也是微笑向他看去。二人相視,都是呵呵而笑。
王鬥道:“各處灌井鑿成後,一井可溉田數十畝,邱墟荒野,盡成佳壤良土,來年保安州必將人煙輻鏤。成爲我東路數一數二的繁盛富庶之所,這全賴知州大人的仁德啊!”
知州李振斑矜持地道:“操守大人過譽了,保安州屯田之政,有賴大人多多勞心。本官及諸位同僚看在眼裡,都是歎服不己。”
二人相互吹捧了幾句,又各自移開目光,各懷心事。
王鬥看着眼前的田野,嘆了口氣,乾旱啊,蔓延山西的大旱己經波及到了保安州之地,放眼望去,在桑乾河的兩岸,原本諸多的草地綠樹己經乾枯,連桑乾河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離河稍遠,便是大片開裂的土地。
因爲越幕越旱,所以各地打製的灌井也是越來越深,耗費的人力物力不少,其實相對灌井,王鬥傾向使用筒車,特別是那種蘭州大水車。灌井需要使用人力畜力提水,而筒車挽水入筒,傾於視內,流入田畝晝夜不息,比起灌井來效率太高了。
不過那些近河良明都被文武豪強侵佔,使用筒車又需要修建水渠水池。太麻煩了,就使再灌井吧。希望來聳屯田有個好收成,不論如何。自己己經盡力了。
年初起,各地流入保安州的流民便不少,到了這四月初,估計流入保安州境的流民總數達兩千多人。
往日裡流民到了各地,大多衣食無着,僥倖的能找個幹苦力的活己經非常不錯,大多是賣兒賣女,甚至搶掠偷盜爲生,最後演變成暴民流寇。對於救濟流民,王鬥己經很有心得,他早派出軍士指揮這些流民在城外搭建窩棚,建立茅廁,設立粥廠。又招募他們中的青壯男子幹活。採石伐木,挖掘灌井等。
保安州現今大力挖掘灌井,舜鄉堡開設各種的伐木場,鐵廠,石料廠。煤廠,礦山,又有各樣新設的磚窯,石灰窯等,集要的人手不少,這些流民只要有一口飯吃,讓他們幹什麼活都願意。他們中的青壯男子被招募後,流民演變成暴民的機會立時被消滅在萌芽狀態。他們中的老弱及婦女,幹得動活的,王鬥將她們招募到被服廠,火藥廠等地。
實在不能幹活的,便在粥廠用稀粥救濟,所以流民雖多,卻是井井有條。如崇禎九年初保安州饑民到處病死餓死的情況己是不見。
王鬥與知州李振斑等人來到州城外的流民窩棚處,破舊的窩棚,好大的一片,不過窩棚內外還算潔淨,所有的垃圾都及時清理,裡面居住的流民們氣色也不會那麼差,這都是因爲及時救濟的原因,讓這些流民們可以有效地活下去。經過各個廠礦工地分流,這個流民窩棚人數己是不多,只餘數百老弱病殘住在這裡。
不過時近中午,流民窩棚川”流多了起來,在州城附近出安幹活的人紛紛回來,給家人帶回了幾個慢頭餅子。看到王鬥等人過來,他們都是安靜下來,看衆人身上的官服,還有他們身後那些人高馬大的護衛,定是州城內什麼大官,百姓對官員的畏懼總是深入骨髓的,見這些官將過來,哪有人敢吭一聲?
王鬥見身前幾個流民正畏畏縮縮地看着他。他含笑地問其中一個老者:“老丈,你們是何方人氏。在這裡,可住得習慣?”
那老者撲通一聲跪下來,用濃厚的蔚州口音道:“小的是蔚州拍樹堡人氏,因家內遭災,聽聞保安州的操守大人仁義,便逃荒到這裡,希望能討個口食過活。”
他繼續道:“這裡的諸位大人果然仁德恩厚,設立粥廠救濟不說。還招募小的們幹活養家,老漢盤算等這州城灌井盡數挖掘後,便到舜鄉堡去,找家廠礦幹活度日,等過數年有了錢糧,希望也能開墾一些荒地,在保安州安家度日。”
說到這裡,他裂開嘴笑起來。對未來的生薦充滿希望。
他身後的各流民也是紛紛道:“是啊是啊,該地官府仁厚,人等從未見過。保安州治下清明,未見匪患,實是安樂之所,我等都希望將來留在州內,成爲編民戶口。”
聽着流民們的訴說,王鬥微笑點頭,那老者看了看王鬥,又看了看李振蜒,試探道:“敢問兩位大人是?”
王鬥身後的管屯官張貴大聲道:“這便是我們保安州的操守王大人。我們保安州的知州李大人。”
衆流民都是驚呼,連聲道:“青天大老爺。”
他們紛紛過來叩頭感謝,其中很多雙驚異的目光看向王鬥,他們中很多人都聽聞王斗的名聲,沒想到這聞名在外的保安州操守官如此年輕。
看着衆流民感激涕零的樣子,知州李振斑也頗爲自得,他咳嗽一聲。道:“爾等不必多禮,本官與操守王大人身爲朝廷命官,百姓父母。百姓有難,豈有不加以救濟安頓的道理?不等爾等到了州境,念着官府之恩,今後也需安分守己,好好度日纔是。”
老者等人都是連聲稱是。
這時忽然聽到流民的聲音:“諸個太太又出來施粥了。”
立時窩棚內的流民轟動起來。紛紛往那邊而去。王鬥看過去,卻見以謝秀娘還有知州府的少夫人爲首。大批的官太太們,在家人的簇擁下。挑着米擔,正往流民窩棚這邊而來。
三月初的時候,隨着流民增多,謝秀娘決意出來撫卹饑民,爲流民們施粥,她的打算,得到了州城管屯官張貴夫人第一個響應,接着便是千總田昌國家的夫人立時響應,跟着韓朝夫人鄭娘子,韓仲夫人李小小娘子,溫方亮家內的各位妻妾紛紛響應。還有操守府邸一干吏員夫人也是不甘落後。連遠在舜鄉堡的林道符,高史銀,孫三傑等家的諸位夫人,也是急忙從舜鄉堡趕來。
此時她們都是擠在謝秀孃的身後。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亦步亦趨而來。
爲了爭搶謝秀娘身後的排名,各位太太其實也是經過一番明爭暗鬥。最後結果便是田昌國夫人與張貴夫人勝利地在二、三位。對謝秀孃的做法,王鬥當然非常贊同,同時他感慨謝秀娘成熟了不少。懂得爲丈夫分憂解難了。謝秀孃的做法,爲王鬥在流民中贏得很好的名聲,同時在州城內,對謝秀孃的對法,各人也是交口稱譽。最後知州府坐不住了,三月中,州內文官文吏家的夫人們以少夫人爲首,也是同樣挑米出來施粥,撫卹饑民。
對流民們來說,平日粥廠的救濟只能保證他們活下去,各位官太太出來施粥,盡是那種“插上筷子不到,解開布包不散”的濃粥,自然非常受他們歡迎。
謝秀娘與少夫人過來不尖,窩棚前的幾口大鍋便發出騰騰的熱氣與米粥香味,謝秀娘與少夫人首先含笑掌勺,各佔一口鍋,爲流民們施粥。那些流民們己經有了經驗,一個個排隊上來領粥,一邊不住口的道謝。
看着眼前秩序井然,王鬥與知州李振蜒都是微笑點頭。施粥布善。這是大大的仁政,傳揚出去,對二人來說都是極好的名聲。
王鬥看着那邊的謝秀娘,她相貌不出衆,不過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卻頗有親和力,特別是她是操守府邸的太太,流民們都是對她感激涕零,而旁邊一口鍋的少夫人,她的氣質頗爲華貴沉靜,雖是微笑而立,卻似乎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味道,流民們倒對她敬畏更多。
少夫人施了一會兒粥,便下去歇息了,換上是一個妖嬈的女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妻妾女子,她對流民笑道:“來來來,大夥都來領粥啊。每人都有,不用着急。”
她瞥了那邊的謝秀娘一眼,見她仍不休息,還在不停施粥。不由輕笑一聲,對旁邊一個幫忙的婦人道:“看那謝秀娘好大的精神,忙活了這麼久,仍是不覺得累。”
那婦人年在二十餘,長得頗爲圓胖。她冷笑一聲,道:“那謝秀娘出身低賤,妻憑夫貴,才當上了操守太太,得人奉承。其實她骨子裡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鄉婦罷了,村姑鄉婦嘛。哪沒有精神力氣呢?”
二人嘻笑起來,她二人自認話語較輕,不料說得忘形,不說旁邊的謝秀娘幾人聽到,便是正巧走來的王鬥,李振蜒等人都聽到了。
謝秀娘輕咬下脣,臉色有些蒼白,王斗大怒,喝道:“大膽,你二人是明家的婦人?如此出言不遜,目無尊卑?來人,給我將這兩個婦人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