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行唐縣西北過去,的錶慢慢變成崎嶇不平,最後更走出現大片的山地與丘陵。
這裡是太行山東麓與華北平原的交接地帶,韓朝等人的據點,便是位於一個當地人稱九口子的地方。營寨依山傍水,易守難攻,交通也方便,順着河道出來,走個幾十裡,便是行唐縣城。
這個營寨原本是一個匪寨,敵百個積年老匪馬賊盤距,經營非常完善,當地官兵圍剿數次,都對他們無可奈何,只好聽之任之。
依夜不收提供的情投,韓朝等人夜襲敵營,攻破這個寨子後「將裡面的馬賊盡數殺光,佔了這個營寨,作爲真定府一帶大軍繳獲所得的屯儲之地。
韓朝大軍幾個月的收穫,大部-分是在這裡,此外還收攏了大量的流民,連上此次收來的流民們,估計共有兩萬人之多。
這麼多人口,寨內住不下去,很多流民便在寨周邊河道搭建窩棚,每天靠着配給的米粥度日,耐心等待自己前往保安州的一天。
韓朝大軍回來時,整個營寨都轟動了,留守營寨是中軍把總黃玉金鷹,下兩隊軍士,一隊長槍兵,一隊火銃兵。兩個隊官迎出營寨,見浩浩蕩蕩的車隊與流民,不由搽着手歡喜地道:“我的乖乖,又有這麼多繳獲。”那些新來的流民們見河道兩旁的流民窩棚,更是安心。
營寨內升起嫋嫋的炊煙,寨內更是嘈雜起來,時近中午,也該生火造飯了。大軍迴歸,這麼多繳獲,也該好好慶祝一下,各匪寨內奪來的豬羊就殺了幾十頭,將士們放開肚子,好好吃一頓。那些流民們也第一次吃上飽飯,各人還分到一些肉湯,到處的歡聲笑語。
聚義大廳內,韓朝與鎮撫官黃仕汴,撫慰官李金佩,還有高史銀等三個把總同桌而食,吃飽喝足後,韓朝掏出自己的菸斗,裝上一些菸葉,用火摺子點燃,愜意地吸了一口,桌旁各人也一樣掏出菸斗,吞雲吐霧起來。
說起這菸草,早在天啓年間便由南方傳入九邊的遼東鎮,隨後更是快傳遍餘者幾個軍事重鎮,當時人們認爲菸草有去寒祛瘴的藥用價值。特別軍隊經常在外行軍打仗,餐風露宿的,軍士容易患風溼虐疾之類的疾病,所以菸草在明末的軍中吸食非常流行。
崇禎年間菸草的種植在大明各地己是普遍,特別湖北的均州與勳陽府更是菸草基地,由於獲利遠比種糧豐厚,所以種煙的人非常多,崇禎皇帝嚴旨禁止幾次,都是收效甚微。
王鬥認爲種煙會大大佔用農田,減少產糧量,所以他嚴厲禁止治下軍戶種植菸草,不過卻不禁止菸草的販賣。
在後世他自己就是個愛抽菸的人,此時明人吸菸稱吃煙,很多人都是將菸葉放到嘴巴上嚼,有些機靈的人,便用紙張或是菸斗吸菸。不過此時紙張珍貴,民間對紙這個東西也是敬若神明,特別是有字的紙張,誰要是用紙捲菸,私下定會被人戳脊梁骨。
王鬥吸了一陣捲菸後,也改用菸斗,一時間王鬥軍中用菸斗抽菸引以風尚,再沒有人將菸葉放到嘴巴上吃了。
韓朝、高史銀幾人都是愛吸菸之人,他們的菸斗也是各式各樣,有長有短。一陣吞雲吐霧後,韓朝緩緩地道:“出來幾個月了,該回保安州了。
鎮撫官黃仕汴冷然道:“韓千總,那逃軍許月娥還沒有抓捕歸案,如此,便要回去了麼?”
在接到韓朝傳回的許月娥消息後,王鬥命令韓朝將許月娥逮捕,她部下那些馬賊視情況或是收編,或是剿滅。軍法不留情,許月娥身爲舜鄉堡軍戶,私自逃離,觸犯軍紀軍規,便是王鬥是她同鄉,也不能因她而壞了自己定下的規矩。
不料夜不收絡來的消息,許月娥帶着她麾下的馬賊,不知道跑到哪裡打家劫舍去了,一個月來,都沒有得到她回贊皇縣營寨據點的消息。她行蹤飄忽不定,也查不到她確切的出外落腳之地。黃仕汴語氣冷漠,對韓朝雖是尊敬,卻是保持距離,口氣也頗爲生硬。
王鬥軍中主將與鎮撫是兩個不同的體系,互不干擾,相互制衡。韓朝爲人沉穩大量,也不以爲意,而且他知道黃仕汴這個人外冷內熱,辦事也認真負責,從-不做因私廢公之舉。兩人做同僚這麼久,倒也合作愉快。
韓朝緩緩道:“大人己有令傳來,讓我們歸鄉,許月娥之事,只能以後再辦。”聽聞這是王斗的命令,黃仕汴停口不語。高史銀道:“許小娘子夠狠,夠辣,我老高都是自嘆不如。
他臉上的橫肉抖動,顯是想起什麼事。
隨後他又嘆道:“不過這小娘子也是苦命之人啊。”
吳爭春也是道:“確實,許小娘子的身手,末將也是佩服不己。她以一女子之身,能收攏上千精悍馬賊,末將也覺不可思議,不知她是如何辦到的。”
黃仕汴冷冷道:“軍法不留情,她再有難言之隱,也不是她私自逃離的理由。她在舜冬學了本領,卻跑到外面去做山大王,如果人人如此,我保安州何以成軍?”高史銀與吳爭春咳嗽一聲,不再說話。
韓朝道:“我部在寨內休整兩日,兩日後我們班師回去。”
他道:“依大人之令,營豕內留守一隊兵馬,留下庫糧四千石,餘者繳獲,盡數搬運回州。
那些流民,也全部帶回保安州去。”
高史銀等人王視一眼,四千石糧米可供五千人的軍隊食用一個月,不知道守備大人爲何要在此存糧?高史銀等人還知道,在真定府與保定府餘者幾個地方,守備大人同樣下令存糧,卻沒有說明原由,這讓衆人有種高深莫測之感。
想想守備大人行事,每每高瞻遠矚,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佈局,最後給各人一個意外之喜,崇禎九年的戰事便是如此。韓朝與高史銀雖然最早跟隨王鬥,卻猜不透他的內心所想。
韓朝更想,在這行唐縣境內存糧,難道這真定府很快會有成事?又與誰作戰?守備大人怎麼肯定真定府內會有戰事,難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領?
他心念電轉,口中卻是道:“留守之人務必沉穩可靠,大夥議議,你們部下,有誰適合的?”
衆人都是沉吟起來,高史銀一拍腿笑道:“我部下那個管隊官高尋,身手了得,辦事也勞靠,不若就讓他留守吧。”
營寨內外,到處是飯後休息的保安州軍士,很多人一樣坐着吞雲吐霧,相互吹噓着自己出戰幾個月的繳匪收穫,盤算着回州後自己可以得到多少分賞。大聲議論的人中,包括了去年新練成的那些新軍們。
韓朝麾下三個把總,除了黃玉金與高史銀部下多老兵外,吳爭春部下的軍士,絕大部分都是去年新練成的新兵,那些輜兵更是如此。不過幾個月來血與火的出境剿匪作戰,他們絕大部分成爲合格的戰士。
想到登記在冊自己的功次與繳獲,更刺激了他們的好戰之心。
他們大聲歡笑着,個個皮膚粗黑,舉止豪放,己與老兵無異。
高史銀麾下丙隊隊官高尋帶着自己幾個護衛在流民營中到處巡視,他們中依鄉落口音等粗粗任命了一些管事隊頭,自覺不知覺的依各自的鄉落宗族搭建一些簡易窩棚,沿着河邊密密麻麻的。
這些流民剛纔美美地吃了一頓飽飯,還喝了肉湯,此時都是美滋滋的三五成羣聚在一旁議論,憧憬着未來的生活。見高尋幾人拿着刀槍過來,都是畏懼地站起來,個個露出討好恭敬的神情。
一些女子看到身材修長,俊朗英姿的高尋,眼中都是露出迷醉的神情,高尋視若無睹,從她們的身旁經過。經過一窩流民時,忽然高尋聽到一個聲音:“這位大人請留步。”
高尋轉過頭去,卻是一個流民男子粗聲叫住自己,他身材粗壯,年在二十餘歲,一張方形臉,頗有幾分凶氣。正是昨日那個被自己抽了一下的楊姓男子。
對這個男子,高尋也是印象深s1,他淡淡道:“你叫我有何要事?”
那男子跪下抱拳道:“小人楊時啓,仰慕大人豪氣,希望能投入大人軍中效力。”說着他直直地看着高尋。高手看了他一眼:“我保安軍中個個都是好漢,你夠格嗎?”
楊時啓高聲道:“小人自認粗通拳腳,當年在莊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漢,定不會給大人丟臉。”他叫道:“大人如不信,可試試小人的身手,便知小人所言不虛。他耿着脖子,似乎認爲高尋說他不夠格讓他極不服氣。
高尋注視着他,眼中閃過欣賞之意,這個男子桀驁不馴,不過也算一條漢子,昨日抽了他後,之事的事自己可都看在眼裡。
他正要說話,卻見一個大漢大步而來,高聲叫道:“高管隊,千總大人尋你。”卻是千總韓朝身旁一個護衛,高尋意味深長地看了楊時啓一眼,忙隨那護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