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編,編花籃,編個花籃上南山。南山開滿紅牡丹,朵朵花兒開得豔。銀個丹丹,銀牡丹,銀牡丹那個哪哈依呀嗨……”
此時唱歌的,卻是那日舜鄉軍在彰德府武安縣救的六個女子,她們身着鴛鴦戰襖,在聲樂的伴奏下,蹦蹦跳跳,一邊還誇張地扭動着身體。
她們的四邊,聚滿了舜鄉軍戰士,個個席地而坐,王鬥與衆將也是坐在前面觀看。歡笑聲一陣陣傳來,各人言語中,都對這幾個女子歌舞充滿讚賞。
這些女子都在十幾歲,正是青春年華的時精校候,漢女向來能歌善舞,不論北地南地皆是如此。這些女子被救入舜鄉軍後,暫時安排入謝有成的戲班內。
從崇禎九年起,謝有成的玉皇閣戲班爲舜鄉軍的輿論宣傳立下汗馬功勞,他們編演的種種曲目,深受東路各處軍戶歡迎。此次謝有成的戲班同樣隨軍,爲出征的舜鄉軍將士帶去精神上的慰藉。
這幾個女子被救後,隨軍來到開封府,其實王鬥有意將她們安排入開封府城內,這幾個女子卻尋死覓活,怎麼也不願意離開軍隊。
在舜鄉軍這些日子,她們己經看得很明白,軍中吃飽穿暖,經常還有肉吃,不論將官軍士都待她們和氣,這日子過得象天堂一樣,離開這隻軍隊,去哪尋這麼好的所在?甚至怕未來自己活不下去。
她們一條心留在舜鄉軍,河南之地天災人禍,流寇橫行,州縣不斷被掠被陷,確實沒地方是安全的。救人救到底,就暫時留在軍中,未來帶回東路,再作計效吧。
考慮到她們的體力,進入輜重千總不合適,最後王鬥將她們安排入隨軍戲班內,平日唱個歌,跳個舞,爲將士們鼓舞鼓舞士氣,也是不錯。不要說,她們還頗有音樂及舞蹈細胞,這首河南當地的民歌民舞演繹得精彩紛呈,激起軍士們的一陣陣叫好聲。
王鬥也是微笑點頭,看將士們坐了一圈又一圈,雖人人叫好,氣氛熱烈,卻還仍然保持軍容嚴整,眼神清明。也是,舜鄉軍軍紀森嚴,加上軍士都有成家,很多人家內一妻幾妾,不是沒有嘗過男女滋味,不會見個女的就色迷迷,亂了軍紀。
絲竹鼓樂悠揚,王鬥聽得悠然神往,後世他就喜好傳統的民族舞蹈歌曲,海外諸國的歌舞倒沒什麼興趣。
正當他欣賞當地民歌民調時,忽然謝一科走到王鬥身旁,低聲道:“將軍,河南副總兵陳永福率開封諸將前來拜訪。”
……
蹄聲響動,一隻鐵甲騎軍緩緩往開封城而去,大軍前面,王鬥與陳永福並轡而行,陳永福不時爲王鬥指點開封附近景緻。明顯的,他有些心不在焉,似乎還沒從方纔舜鄉軍營內見聞中回醒過來。
就是在此時,陳永福還是內心糊塗,王鬥說他奉兵部之令,領兵三千餘前往四川征剿張獻忠諸賊,陳永福卻不明白,怎麼他軍中出現近萬精銳?
王鬥說內有四千是隨軍的輜兵,陳永福怎麼也不敢相信,那些是輜兵?輜兵有那麼精銳,人人披甲的嗎?便是自己的家丁營,也不能個個身披甲冑。似乎……在軍容上,自己的家丁營也遠遠不如王鬥那些輜兵們。
難道這些人都是王斗的家丁?如果這些人都是家丁,王鬥竟有七千家丁?他只是一個參將啊。
如果那些人不是家丁,爲何這些營兵皆精銳如家丁,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永福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王斗的名聲,其實他也聽過,戰通州,戰鉅鹿,戰平谷,皇上親封勇冠三軍,聲名顯赫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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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陳永福認爲這名聲肯定含有水份,因爲據陳永福所知,王鬥好幾次戰鬥,都是隨宣大數鎮總兵作戰,肯定是跟在後面佔便宜。然此時所見所聞,大大出乎陳永福意料之外,僅看王鬥軍的軍容,這勝利……
九邊精銳,名不虛傳啊,王鬥一個參將都如此彪悍,那宣鎮的楊國柱等人,又會強到什麼地步?而九邊軍隊屢次在東奴面前翦羽受挫,那些韃子的戰力……
不說陳永福轉動別樣的心思,王鬥也在暗中觀察陳永福及他身後的護衛家丁。
陳永福便是那種傳統的大明老軍伍,身上的盔甲都頗爲沉舊,他身後的護衛們,戴着兜鍪,身披齊腰甲或是罩甲,這些多是對襟棉甲,只到肩膀,露出兩臂的紅衲襖,有如胸甲。
顯然的,中原腹心的大明部隊,裝備不可能如九邊軍隊那樣精銳,不說鐵甲,便如全身棉甲都少見。守護開封城頭的軍士,更多人戴着紅笠軍帽,身穿褡護,或乾脆就是青衣戰裙,連個罩甲都沒有。
而且軍服鞋襪破爛,比王鬥見過的九邊軍隊還要難堪,大明軍隊的戰力,僅從這裝備上就可以窺豹一斑。而李自成,在崇禎最後幾年中,屢次擊敗的就是這樣的軍隊,硬茬子,他重來就沒有遇過。
懷着這樣的念頭,在陳永福指點下,王鬥一行人進入開封城內,彰德府,衛輝府,到處都在人吃人。開封府雖然好一些,也仍是流民滿地,災民雲集,街巷滿是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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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反的,卻是城內隨處可見的豪華宅第,讓王鬥印象深刻的是城內王府多,牌坊多。各大街小巷,那牌坊是鱗次櫛比,有王府的、鄉紳的,滿城不可計算。
經過那些豪宅,不時可聽聞內中絲竹與笑聲傳來,而高牆外卻是災民淒涼愁慘。高官富豪的生活是天堂,平民的生活卻是地獄,這種強烈的反差,或許會激起那些流落街頭災民們最大憤怒吧。
除了這些,開封城的官衙衆多,商事之繁華,也頗讓王鬥驚訝。依陳永福的介紹,開封城最繁華的地方便是大小山貨街、鐘樓、鼓樓、大隅首一帶。在這裡,匯聚了大明各地的商家,能想得出的商貨都有。
特別這裡聚集大量的酒肆、旅店,各類高檔酒肆層出不窮,每日都是高朋滿座。衆人遍嘗山珍海味時,還可召清唱妓女在旁伺候,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
舜鄉軍紮營在開封城西南的杏花營一帶,從郊外到西關,一路便是酒館、旅店排門挨戶,進入城內後,繁華更難以想象,有如煙花綻放後那樣絢爛。
王鬥默默策坐馬上,他知道不遠的將來,一場滔天的大水將毀滅城中一切,眼前的繁華,都將成爲過眼雲煙。
隨在王鬥眼前,那些喧沸無比的人羣,此時他們神情或喜或悲,各人不一,未來卻大多不會存在這個世上。但不可否認汴人的剛烈,李自成三次兵臨城下,猛攻開封,眼前這些人,市民,商賈,士人,甚至是妓女,都全力參與守城,烈節在將,忠勇在民,承不虛言。
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股歷史上的悲愴感涌上心頭,或許是宿命吧,開封城的幾次存亡,都跟洪水有關,秦攻魏國,決水灌大梁,明末又是洪水毀滅這座城市,到了抗戰時期,同樣是洪水……
王鬥不由有些癡了,似乎身旁陳永福的說話聲都遠在千里。
此時王鬥進開封城,由謝一科領一隊刀盾兵及魯密銃手隨行護衛,人人身披鐵甲,腰騎駿馬。他們行進在街上的同時,周邊的開封人也在打量這隻軍隊,各人以中原省城人的毒辣眼光品頭論足,當地口音的竊竊私語不斷傳來。
“得勁,這些軍爺哪來的?”
“那個大將是誰,陳總兵親自作陪,似乎是大人物。”
“那些軍爺背的銃杆好長,你見過嗎?”
“肯定不是三眼銃,應該是鳥銃,不過鳥銃好象也沒有這麼長。”
……
“是定國將軍王鬥……”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看到那王字大旗了嗎?就是宣府鎮王將軍的認旗,有幸啊,今日目睹王將軍真容,往日只聽說書先生言過。”
這聲音響起突然,王鬥卻是心中暗笑,這口音,明顯是宣府鎮東路口音。
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周邊聲音接連響起:“是那個鉅鹿大戰,平谷大戰的王將軍嗎?聽說他殺得韃子頭望風而逃,忠義無雙,皇上親封勇冠三軍,沒想到今日能看到。”
“聽聞王將軍領軍七千前來,一色的如眼前好漢,若是有王將軍協守開封洛陽,我汴人就不怕流賊了。”
“王將軍,好漢,舜鄉軍,好樣的。”
密密層層的大拇指伸出,王鬥在馬上微笑拱手。
陳永福看了王鬥一眼:“定國將軍威震南北,便是在開封,軍民多有耳聞。”
王鬥說道:“汴梁之民熱情好客,末將榮幸。”
一路進城去,涌在街旁看熱鬧的人羣更多,不時有人在街上向陳永福與王鬥招呼作揖,沿街門戶,陸續有窗臺推開,一個個風姿嫣然的仕女對這行人馬偷偷眺望。
更有許多女子趴在窗框之外,舞着香帕對王鬥等人吃吃而笑:“軍爺,來到汴梁,記得前來光顧奴家。”
王鬥微笑:“開封城,一個奇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