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牛:我的第一本書,回到明朝做千戶,也入精品了,很高興。
這次謝一科出哨,雖然帶去的夜不收傷亡慘重,不過也得到了白廟堡的重要情報。
獲得情報後,王鬥立即招集靖邊軍各將議事,還很快拜訪了薊遼總督洪承疇。
而此時,明軍下一步方略正緊鑼密鼓進行,松山堡,黃土嶺諸地,各部兵馬調動痕跡明顯。
明軍的動靜,引起清兵的廣泛緊密關注,有心的明軍將領,都可看到這些日,奴酋黃臺吉,一直在乳峰山上持着千里鏡,對着山下不斷眺望。
八月十二日,山海鎮雷家溝,沙河子營地。
初九日議事後,依照總督行轅的軍令,原本駐紮在松山堡西的馬科,唐通等部,便相繼移營到黃土嶺的東側。
他們在沙河南岸紮下營寨,吳三桂的軍隊,也從松山嶺移營過來,在二位總兵的南面紮營。近五萬人的大軍,組成連綿的營寨,旗海一眼望不到邊。
日近黃昏,炊煙裊裊,山海鎮各營地中,無數頭戴紅纓氈帽,身穿破舊鴛鴦戰襖的軍士,正在享用晚餐。
與靖邊軍廣泛使用炊事車不同,山海鎮官兵,還是使用傳統的埋鍋做飯方法,一隊或是一總使用一口大鍋,鍋上沸滾煮着的,也是一種飧飯。
這種伙食,便是用米飯篜熟,然後放到水中曝曬,反覆幾次,最後得到一些幹米飯,有點類似後世的壓縮餅乾。
雖然一小團飧飯,用熱水泡開後可以變成一大鍋不過當然談不上什麼味道,需要用鹽,醋等物佐食。
一般大明軍士的月鹽,有家口者二斤,無者一斤,不過此時各軍剋扣成風,便是軍士的月鹽,上峰也要克去一半,或是一大半去所以吃飧飯時能有一些鹽巴配飯,也算是一種享受。
沒油水的時代,肚子餓得特別容易快,一堆堆的山海兵,或站或蹲,個個吃得稀里嘩啦的。
他們良莠參雜,有魁偉兇橫的士兵也有瘦弱不堪的老弱。人羣中,還有一些穿着鴛鴦戰襖,頭上裹着折上巾的驕悍軍士,他們大部分是騎兵。
按明軍的軍制,一般只有騎兵,或是步兵中甲長級的小軍官纔有甲不過在營地中,除了巡哨的軍士,這些騎兵也不會披着一身盔甲,他們戴的折上巾,也起了內帽的作用。
騎兵待遇,要比步兵要好,雖然同樣剋扣不過大多數騎兵們還是有錢向商人購買一些乾菜,乾肉諸物配飯。
騎兵自然不屑與步兵聚在一起,他們也一堆堆,聚成自己的圈子此時他們的碗上,更出現一些形式各異的魚乾。雖然魚乾很硬,味道腥苦,不過沒人在意很多人更連骨頭一起吃個乾淨。
很多人更一邊吃一邊大讚,言說這種魚乾真是上品美味肉食缺乏的時代,任何的肉食,都是受歡迎的。
吃完晚餐後,各營中一陣陣喧譁,從步兵到騎兵,人人形態各異。
他們或神情麻木萎謝,有如一個個被生活壓彎脊背的老農。或吊兒郎當,流裡流氣,翹起二郎腿閒聊,如同市井潑皮。更有衆多的煙槍悠閒地吞雲吐霧,此時北地明軍,吸食菸草普遍,殘酷的戰爭下,菸草也有助於減緩壓力。
不過這些士兵都有一個相似之處,便是外表氣質上,很少有軍人的豪邁與英氣,這也是大明各營軍士的通病。
營兵初興起,抗擊南面的倭寇,北面的蒙古,曾起了很大的作用。然而隨着財力的空虛,家丁的興起,營兵大部分成爲兵痞惡棍的代名詞,這也是募兵制的弊端。
現今大明各軍,幾乎所有的營兵,良家子幾乎都不屑爲軍,招募的,大部分都是青皮,混混之類的人物。
這些人本就品性不佳,加上餉銀經常幾月不發,爲了活路,騷擾地方,吃拿卡要,搶劫殺人,可謂層出不窮,他們打仗不行,禍害百姓成爲兵痞,便是必然。
這樣的軍隊,當然談不上軍紀,依軍律,軍中不得喧譁,然早被衆人拋到九霄雲外去,飯後的各營熱鬧得象菜市場。
山海關總兵馬科正兵營的營寨,緊依在沙河邊上,貴爲總兵,他的營寨,自然佔據最好的地帶。此時沙河干枯,水量不多,不過取水飲水,還是便利很多。
離着他的營寨周邊,則橫七豎八,佈滿了鎮內各營官兵的營地。按理說依着兵法,以一鎮總兵爲首,餘營的將士,應該前後左右的,用自己營寨將主帥營地包裹中間。
顯然馬科沒有這樣的威望與認識,所以鎮內各官將們,也是各擇便地,自顧自選擇優良的紮營所在。
如此一來,難以分辨營伍不說,還容易指揮調動不靈,增加各營將官自私自利之心,見友軍危急不救,陷主將危亡不顧。
然此爲明末軍隊通病,各營皆是習以爲常。
此時正兵營將士也是享用晚餐完畢,個個愜意摸着肚子,他們比別營戰士好不到哪裡,同樣喧囂一片,惡形惡狀,很多人更放聲狂笑,不知在談什麼妙-事。
對方纔的伙食,很多人表示滿意。
一座縫滿補丁的帳篷邊,一羣士兵席地而坐。
一個裹着折山巾,赤裸着上身,露出胸前一叢黑毛,滿臉橫肉的傢伙一邊剔牙,一邊含糊不清地道:“孃的,俺老胡不知多久沒吃過肉了,方纔的魚乾,能天天吃就好了。”
旁邊一個嘴邊有幾根黑毛的傢伙嗤之以鼻:“要打仗了,所以大帥讓我們吃頓好的,這叫斷頭飯!”
“又要打仗了,黑毛,你怎麼知道?”
旁邊人等聞言,紛紛表示擔憂。
這嘴邊有黑毛的士兵斜眼瞧着衆人,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他嗤的一聲笑:“擺明了,我們本來在松山堡西紮營,現在移到這邊。北面不遠就是石門山,這不是要攻打石門山的韃子嘛。”
衆人默然半響,都不想再提這個事情,對與韃子作戰,他們皆有畏懼之心。
一人鬼鬼祟祟地轉移話題,他低聲道:“知道嗎?從我們營地過去南邊不遠,就是娘娘宮現在那邊成了魚乾集市,要有多少有多少,不若我們找個機會,盯準一個小商戶……”
不料他話沒說完,衆人就紛紛咒罵他,稱他自己死不要拖累別人。
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也是冷笑一聲,說道:“知道嗎?那邊的魚乾都由大商會控制,背景深不可測啊。聽說我們大帥,就在內中分了股,你想去打劫?大帥第一個砍了你!”
那士兵也覺得話不時宜,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身爲正兵營這魚乾什麼的,以後應該可以經常吃到吧。”
衆人也是尋思,應該可以吧,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又冷笑:“吃點魚乾,就美得你,知道靖邊軍吃什麼嗎?大餅,白米飯大塊的豬羊肉盡情吃。就是魚乾人家吃的也是魚瓷罐,最美味的那種。”
“昨日楊把總買了幾個魚瓷罐,看他得意個什麼勁,不過是人家輜兵的檔次罷了。”
說起這些事場中各人,都對靖邊軍充滿羨慕嫉妒恨,那隻軍隊的待遇,讓他們極爲眼熱。
不過各人也只敢背後說些怪話當面是不敢不敬的。
不是沒有教訓,曾有別鎮軍士遇到靖邊軍士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不料靖邊軍並不是善男信女,一言不合,就爆起打人,他們訓練有素,個個身強力壯,結果是百打百勝。而且那隻軍隊從忠勇伯到各級軍官,個個護短,事情鬧大了,都是己方息事寧人。
鬧了幾次後,再沒有各鎮軍士敢對靖邊軍士當面不敬,反而都是笑臉相迎,意圖能交上好友,獲得一些好處。
當然,很多人不明白,爲什麼靖邊軍能有這麼優良的待遇,他們糧草哪來的?
此時那老胡也是怒道:“爲什麼他們能天天吃飽喝足,我等反而經常忍飢挨餓,難道總督監軍,都將糧草拔給他們,我們山海鎮,就是後孃養的?”
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道:“上頭將糧草都拔給他們,倒也不見得。
他說道:“聽說分給他們的糧草是多一點,畢竟是強軍主力嘛,不過也沒多多少。我聽到的消息,是餘下的缺額,都是忠勇伯用真金白銀,向戶部那些貪官購買,很多商人,也願意賣糧給他們。忠勇伯豪氣,體恤部下,捨得花費白花花的銀兩,我們的大帥就不用比了,剋扣軍餉都來不及。”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更下意識地向周邊掃了一眼。
那老胡卻恨恨道:“孃的,都是當兵,我們這兵當得真沒勁,不若我們去投靖邊軍吧?”
一時間,場中人等都是心動,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卻冷笑道:“人家會要你嗎?知道現在的東路,想入靖邊軍的有多少?鎮外的人,又有多少?他們自家軍戶都安排不過來,還會要外人?”
他說道:“知道薊鎮那些人吧,早前他們潰敗時,就是忠勇伯收容的,結果全部交出,一匹馬,一把刀都不要,人家看不上眼。”
先前挑動衆人去搶掠的傢伙忽然道:“也不見得,聽說現在東路,有忠義營和劍士堂等,有武勇本事的,都可以選入,並不只限宣府鎮東路軍戶。我還聽說,有家口者,較容易選入。”
那老胡懊惱地道:“老子家口早死光了,難道還要去搶個娘們,認個老爹不成?”
一圈人都是狂笑。
忽然一根皮鞭,重重抽打在那老胡赤裸的上身上,立時一道深深的血痕。
這滿臉橫肉的悍兵大怒,跳了起來,吼道:“誰打老子?老,……”
然而他餘下的話語全部縮了回去,他的眼前,站着一羣趾高氣揚的營兵,這些人,皆是帥營的家丁親衛,爲首一人是一個精瘦精瘦,與馬科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中年武將。
他神情陰沉,淡淡道:“營中不得喧譁,爾等不知道嗎?可是想吃軍法?”
他飛快地掠了旁邊衆軍士一眼,垂下眼皮,說道:“念爾初犯,便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在那老胡還沒反應過來,旁邊一個提着皮鞭的小軍官己是獰笑過來,不由分說,左右開弓,噼裡啪啦,對着老胡就是一通狠打,幾十記耳光後,這老胡雙頰紅腫己是被打成豬頭。
那武將滿意地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他身後的家丁們,也是大搖大擺跟隨,一邊還飛踹那些閃避不及的軍士:“好狗不擋道,讓開讓開,沒個眼色。”
看着這些人遠去那老胡才捂着嘴站起來,眼中閃過怨恨的神情:“孃的,打老子,找個機會,老子要一箭射了他。”
那嘴邊有黑毛的士兵方纔乖巧地縮在一旁,此時嘆道:“馬智勇也算一條漢子,怎麼就戰死了。這馬智仁心眼小又初任家丁親將急於在營中立威,老胡你也是倒黴,正好被他撞上。”
旁邊人紛紛道:“是啊,還是不要說他咱惹不起啊。”
營兵敗壞,然內中也是分三六九等,士兵與軍官就不說了,騎兵步兵,家丁也是分幾個檔次。
如方纔那個馬智仁,本是個遊擊將軍,因爲馬科正兵營的副將馬智勇戰死,所以馬科看來看去,就將馬智仁提上來,任自己的親將,掌管剩餘的家丁,畢竟是族親,用着放心。
不過馬智仁靠奉迎上位,所部欺男霸女的事雖然擅長,然戰力卻很差,不得服衆。
馬智仁仗着馬科的關係,平日跋扈久了,當然受不得一點慢待,對營內不服自己的幾個將官深恨在心,這老胡也是其中一個官將部下,恨屋及烏,加上馬智仁有立威的念頭在心中,便有方纔老胡倒黴的事情。
那老胡也知道馬智仁不是自己能惹的,不過方纔那口氣他怎麼咽得下,心下發狠道:“哼,打老子,不要讓老子找到機會……”
馬智仁領着身旁的親信,在營地中穿行,便見各帳篷間垃圾污水縱橫,有如一座座難民營。
依大明軍律,營地中必需保持整潔,然山海鎮中,便連馬科的正兵營都沒有做到。
不過經過這些垃圾糞便時,馬智仁視若無睹,顯然對這種情況己經習以爲常。
一路行去,不時有正兵營的將兵衝馬智仁親熱行禮招呼,馬智仁只是淡淡點頭,擺足了架子。
很快的,前方出現一座華麗的大帳,大帳周邊站立一個個頂盔披甲的親衛甲兵。馬智仁讓隨從留在帳外,醞釀了一下感情,換上一副卑謙的笑容,走進了帳內。
帳內帳外有如兩個天地,一進大帳,就見內中佈置奢華,粗若兒臂的大燭點起,將帳內點得亮晃晃的,
一張大案前,馬科身着錦袍便服,正在享用晚餐。飯菜非常的豐盛,滿滿的擺了一桌,各類鮮魚,案桌上也應有盡有,高等的魚瓷罐,同樣開了幾罐,他所用的餐具,也盡是金銀器皿。
此時案桌兩側,正有兩個嬌豔的女子嘻笑服侍,不時往馬科嘴裡餵食。不,仔細看去,才發現這兩人不是女子,而是男扮女裝的俊俏少年。
看三人親熱的樣子,不好男風之人看了,定要大感反胃。不過馬智仁不以爲意,大帥喜好小相公,一直宣稱兩扁不如一圓,這兩個小相公,還是馬智仁收羅來的呢,這是他得馬科歡心的原因之一。
進入帳後,馬智仁不敢打擾大帥的進食,垂着雙手,恭敬地立着。
見他進來,馬科只是輕擡眼皮,隨後又慢條斯理的繼續享用。直到一刻鐘後,他方纔放下銀筷,對桌旁二位小相公笑道:“你姐妹服侍得不錯,這些飯菜,就賞給你們了。”
那二位都是大喜,嬌滴滴地道:“多謝大帥。”
馬科笑嘻嘻地道:“這樣多謝就夠了?”
在其中一位臀部上拍了一下:“兩個小淫貨,看晚上我怎麼收拾你們。”
那位回眸嬌嗔:“討厭。”
等這二位出去後,馬科取出一個精緻的煙桿,從一個菸袋上掏出一些菸絲填上,馬智仁連忙掏出火摺子,給大帥點上火。
馬科愜意地噴出一口煙霧,淡淡道:“事情如何了?”
他背對着燭光,陰影中煙霧嫋嫋,陰惻惻有些可怕,馬智仁不敢怠慢,這位爺可是喜怒無常的角色,一個不小心,怎麼死都不知道。
他連忙恭敬地答道:“己經聯絡上了,只是……”
“嗯。”
馬科臉色一變:“只是什麼?”
馬智仁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答道:“那邊言,需大帥親自書信,他們方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