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官員前來東路,其實肩負殺人滅口的重任,更別說各大奸商,罪責如此重大,驚駭之下,他們順水推舟,很快作出判決,只等最後的皇帝裁決。
聽到判處自己凌遲,範永鬥全身顫抖下,指着王鬥哈哈大笑起來:“永寧侯啊永寧侯,你以爲,宣大就我們幾家通奴?不說宣大,九邊哪處商人將官不通奴?內閣高官,京中商人,又有幾家不與賊人私通?”
“你以爲,抓了、抄了我們幾家就完事了?永寧侯,你是在擋天下士紳、商賈、官將的財路,你在與全天下爲敵!永寧侯,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我會在地下等着你,等着你粉身碎骨的一天!”
看着已經瘋狂的範永鬥,王鬥平靜地道:“我們不會相會的,因爲我會上天堂,而你,在地獄中!”
看範永鬥已經肆無忌憚,三司各官聽得膽戰心寒同時,害怕他說出更多內幕,忙請靖邊軍將犯人帶走。
不久後,範永鬥等人被押往京師,快速處決,就在菜市口凌遲處死,無數飽受韃子毒害的受害者家屬,在旁圍着,向儈子手購買其凌遲下來肉片,將他們一個個吞吃完畢。
各大家一些罪責略輕之族人,留在了東路,王鬥將他們盡數發配塞外服役,又統統貶爲夷籍。
戶部尚書倪元璐,天使王德化等人,並不想參與這方面的事,只與宣大總督紀世維人等明爭暗鬥,終於,在元宵節後幾天,地方與中央之爭完畢。
最終,抄沒的二百三十萬現銀中。留在宣大地方現銀爲七十萬兩,朝廷獲一百六十萬,不過,帳面上銀子,各方當然不能全部拿走,必須給王鬥留下一部分。
又經過爭議,由朝廷出大部銀子,給王鬥二十萬兩銀子,宣大地方十萬兩。事後,王鬥將這筆銀子,交給了岳父紀世維。
倪元璐等人個個心滿意足,雖說抄沒的,還有頗多實物。不過他們不可能留下來,而由宣大督糧郎中朱敏泰處理,未來的,還會有一部分實物上繳,可折成銀子。
帶着銀子,倪元璐等人走了,只是。帶走是一百四十萬兩銀子,經各方上下其手,最終收入國庫的,只有……
王德化也高興的走了。此行收穫不少,交給朝廷的銀子,他有分潤好處,王鬥私下。還送他十萬兩銀子。
王鬥給萬歲的一百萬兩銀子,其實王德化也想分分的。可惜,當時自己太老實了,王鬥說多少,自己就給萬歲爺報多少,最後動手腳的機會都沒有,悔得腸子都青了。
興高采烈走時的王德化,臨行前看着王鬥,欲言又止,終於沒說什麼。
王德化回到京師後,崇禎帝收了錢,看堆積如小山似的,白花花的銀子,他高興的同時,也不由有些悲涼。
想想,自己堂堂一國之君,卻要靠臣子給錢,又爲何,國庫與內庫銀如此空虛,地方,卻能抄到這麼多錢?
正月下,幕府吏務司發出任命,以葉惜之爲東路吏目廳文案主事,與鍾顯才一文一武,鎮守東路。
幕府的吏目廳,現在便是鎮,路,城,堡等架構。
而鍾顯才的白虎軍,整編後,會有二營,將一左一右,分駐永寧城與保安州城。
與別部靖邊軍一樣,若有戰事,白虎軍將與別部軍隊一樣,輪調作戰。
正月二十三日,在萬衆矚目下,王鬥率領幕府,還有整編一部分的中軍、朱雀軍、玄武軍、青龍軍,浩浩蕩蕩,前往宣府鎮城。
因諸事未定,王鬥妻兒老小,就暫時留在永寧城。
……
二十五日,宣府鎮城,午,未時。
鎮城早爲軍事重地,不過明葉後,快速演變爲商貿重心,內中裡宅櫛比,人煙湊集,城東南的大市上,更是鋪店鱗次,來自江南、山西、山東的綢緞鋪、布帛鋪、雜貨鋪,延伸達四五里之長。
城內街道縱橫交錯,就有多條因市貿得名,如米市街、菜市街、鹽店街、油店街等等。
不過到了崇禎年,往日煙戶稠密的的商業重心,已經慢慢衰敗,不但人口減少不少,還官署坍損,內中許多房屋塌毀,變成園畦菜地,主要是鎮城的繁華,靠各衙門官員,還有他們的家眷支撐。
鎮城別的不多,就是官衙多,各衙署面積,加上王府,佔了鎮城一半有多,這也是歷年宣府鎮城難題,士兵、百姓、公共建築,享用的範圍面積太少了。
當然,衰敗歸衰敗,鎮城底子仍在,紳衿、士民、商賈雜處其中,雖西北、西南兩隅僻街小巷,亦無隙地,鎮城的老百姓,也理直氣壯的大罵鎮內各路,甚至東路,小地方,土包子也。
每每皇朝到了後世,體現在各城市容上,差不多都是髒亂差,無力,或是不講究衛生。
此時靠近南門與南關的昌平街,便是如此,街面污穢,滿是過往畜車的牛糞馬尿,雖城內有收費公廁,不過一些人,仍然隨地便溺,使得街道上,洋溢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路面一樣高高低低,很多青石板已經不見了,而且街道兩旁,還有衆多的攤貨,因爲車馬多,經常堵路,車伕習氣,向以相讓爲羞,於是爭吵開罵,各擺各的後臺,一堵就是多時,誰也走不了。
此時昌平街又堵了,兩個車伕又罵開了。
一個車伕大罵:“你個俏貨,知道爺車上坐着什麼人嗎?說出來嚇死你!”
另一個不甘失弱,還嘴道:“你個討吃的,又知道爺車上坐着什麼人?”
二人相互指着對方鼻子,橫眉豎眼的,旁邊圍着衆多閒漢閒婦,又有很多人趕來,興味昂然的圍觀。
他們不時起鬨,催促兩個車伕動手,手底下見真章。
正在熱鬧,忽然各人都是疑惑的往南面張望,似乎,地面有種整齊震動的感覺……
正在詫異間,前方有人大喊:“永寧侯爺到了,幾萬靖邊軍進城了。”
衆人譁然,王鬥充任宣府總兵,何時到任,他們當然關心,雖說對王斗的到任,有人期盼,有人恐懼,有人漠然,然集體關注,那是肯定的。
不久前,很多人還看到城內官將,匆匆忙忙的出城,當時不以爲意,因爲依消息傳來,又因爲前來的路程,永寧侯爺應該明天、甚至後天到達纔對,怎麼今日就到了?
此時一些衣着破爛的官兵,匆匆前來驅趕,爲街道出行,清開道路,兩個車伕,更顧不上爭吵,慌忙各趕各車,各閃旁邊小巷。
現在關於永寧侯的傳聞可不少,有人說他仁德,又有人說他兇殘,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永寧侯與靖邊軍惹不得,不見鎮城北面幾路,很多官兵都被他殺了?
各大家商賈勢力如何強大,還不是說抓就抓?
街上行人,商傢伙計,慌亂閃避,然後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議論,翹首張望,終於,他們看到了,激昂的軍樂中,前方的街上,出現一杆血紅的日月浪濤旗,旗上,還繡着張牙舞爪的青龍圖案。
然後旗後,是一列列整齊行進的靖邊軍戰士,他們一色的帽兒盔,盔上紅纓閃動,青色的皮毛冬衣兩臂,又是閃亮的臂手,他們緊緊的將武器靠在肩上,幾乎同時擡腳,同時落下,行進時,一片整齊的轟響。
這是一隻與衆不同的軍隊,威武,又帶着逼人的銳氣,帶着衆人不理解的力量,隨着大軍經過,所到之處,一片鴉雀無聲,沿途所見人等,皆是臉上浮起畏懼的神情。
他們看着,經過的軍伍戰士,個個目不斜視,他們臉色嚴整,軍靴高高擡起,重重落下,將地面踩得整齊作響同時,還不時有一些塵土濺起。
那兩個車伕,也是躲在巷中探頭探腦,不時的吸氣:“俺的娘喲,幸好沒擋他們的道。”
進城的大軍,似乎怎麼也過不完,王鬥策在馬上,看街兩旁的民衆,個個低眉俯首,臉上滿是畏懼之色。
就目前來說,王鬥並不需要鎮城百姓熱愛,大家又不熟,他們畏懼,反少了麻煩,等彼此熟了,瞭解了,再熱愛吧。
他帶到鎮城來的,是各軍整編好的甲等營,幾乎擁有馬匹,不過王鬥認爲,以步陣行進,更具威赫力,除營將等外,所有軍中戰馬放在城外,列步陣進城。
他從南關,還有南面的昌平門進城,進城時,門洞上“昌平門”石匾,周圍那些精美磚雕垂花罩,還讓他饒有興趣張望一會。
鎮城這個地方,往日紀世維召見時,王鬥來過,此時故地重遊,心情大不相同。
眼前城池,週二十四里,城牆通高三丈五尺,浩大繁華,大明北地,就沒有比它更大,更氣派的鎮城或府城了,可謂“京師鎖鑰”、“神京屏翰”,以後這個城池,就置於自己管理之下了。
宣府鎮城,撫、鎮、部、道,暨副、遊、管糧、理刑同知、各衛所、儒學等官同城,還有都指揮使司的管理機構,這些都指揮使不止一人,然閒散的帶俸官多,管事的僉書官少。
王鬥突然到達,還有總督,巡撫,鎮守太監等突然回來,各官都是匆匆出來迎接,他們跟在王鬥等馬後,前途如何,都是心情忐忑,特別都指揮使,協守副總兵張國威,更是心中七上八下。
只有宣府巡撫朱之馮神情嚴正,看他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馬後跟着的,都是他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