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回到陳府,沒有看到陳棠,心中不禁納悶。
“我爹不上朝後,就很少出門的,天天呆在家裡,左眼看我覺得我不順眼,右眼看我覺得我不順眼,挑三揀四的。今日怎麼捨得跑出去了?”
他把孃親的輪椅推出來曬太陽,給孃親活動筋骨,疏通經絡。
陳實爲孃親剪好指甲後,又爲她活動一根根指頭關節。
這種事情是陳棠來做的,不過陳棠不在家時,便由陳實代勞。
船伕船姑父女二人去了陰間,一去便是一個多月未歸,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這二人能否救下孃親的魂魄。
“父女二人很機靈,應該不會遇險。”他低聲道。
陳實坐在孃親身邊,元神力場緩緩鋪開,將孃親籠罩,然後默默催動太上日月混元經。
孃親體內的氣血,隨着日月流轉而動,漸漸旺盛。
陳實起身,輪椅上的孃親也同時起身,陳實左手牽引元神力場中的太陽,孃親也與他做出同樣的動作,雙足分開,左手攬日,右手攬月。
陳實緩緩而動,將太上日月混元經的功法動作,徐徐施展出來。
孃親也隨着他的動作而動,體內氣血流轉,外面日月淬鍊。
陳實慢吞吞的修煉,孃親的修爲也在逐漸提升,氣血越來越強。
過了半個時辰,陳實再度落座下來,引火歸元,他身後,孃親也隨之而坐在輪椅上,引火歸元。
她的丹田中氣血旺盛至極,逐漸凝聚,形成一粒金丹。
陳實孃親失魂成了植物人,修行就是不進則退,不修則廢,這具身體原來的修爲早就廢的一乾二淨。
陳實選擇的太上日月混元經,也是修真十書中的功法,直達飛昇境的法門。這門功法修煉速度不算太快,很穩,修煉的過程溫和,對身體極好。
狀元之爭結束後,陳實每天都要用這種法子,幫孃親修煉,幾天時間,便助孃親修煉到金丹境。
根據陳棠所說,孃親懷他的時候,因爲擔心自己的元嬰會誤入輪迴,所以廢掉元嬰,沒有修爲,待生下他之後,纔將修爲煉回來。
陳實被人割去神胎時,孃親已經是化神境的修士了。不過因爲他的死,而備受打擊,瘋瘋癲癲的。後來更是魂魄跑了,留下一具軀殼。
陳實只要每天幫孃親修煉,孃親魂魄回來後,便可以直接入主肉身,成爲修士。
不僅如此,陳實助她修行時,運用的是小廟中的日光月光,別的不說,在壽元上便勝過傳統的修煉方法良多。
陳棠回到陳府時,只見院子裡懸掛着定風符,陳實在院子裡鋪滿了紙張,紙上各種塗塗畫畫,還有些木材、銅鏡、玉牌,上面也畫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符籙。
黑鍋趴在旁邊,被取了很多黑狗血,有氣無力的衝他汪了一聲。
還有幾個丫鬟在伺候狗子,撫摸狗頭,安撫狗子,餵它吃小肉條補血。
陳棠疑惑,只見陳實在紙張堆裡喃喃自語,臉上手上衣服上,也有許多硃砂狗血留下的污痕。
而藏有小諸天的狐狸葡萄鏡,則被丟在一邊。
陳棠滿懷心事而來,打算詰問陳實爲何不告訴他天庭一事,老父親便是外人麼?
但看到陳實正在忙碌,便先將此事按下,道:“小十,你在做什麼?”
陳實從紙堆裡擡起頭,神態有些癲狂,道:“爹,你來的正好,我在試驗一種新符。我打算將藏寶箱符,與小諸天結合起來,給紅山堂打造一個修煉聖地,同時也可以經常聚一聚。”
陳棠有些茫然。
陳實解釋道:“爺爺創造的千里音訊符雖好,但是始終聯絡不便,而且每次用過後,都需要重新制作千里音訊符,比較麻煩。所以我就在想,能否將符籙造物寶鑑中的藏寶箱符,與小諸天結合?”
藏寶箱符就是陳棠手中提着的那個木箱,箱子裡可以儲藏寶藏,正確開啓寶箱,便可以取出箱中的寶藏。開啓方式錯誤,便會被箱子怪吃掉。破壞箱子也不能取出寶藏,必須要正確的開鎖步驟,才能取出。
陳棠還是有些不明白,道:“藏寶箱符與小諸天結合,有什麼用?”
陳實低頭繪製符籙,道:“箱子破碎,再造一個箱子還能取出寶藏。那麼,箱子裡的寶藏到底在哪裡?肯定不在箱子裡。箱子,只是打開一個空間通道。”
他將新的符籙一筆書成,道:“我覺得,箱子裡的寶藏,其實藏在其他隱秘的空間之中。所以,只要打造一個進入小諸天的箱子,就可以在任何地方,任意時間,進入小諸天之中!這樣一來,紅山堂的符師,無論在何地都可以進入小諸天裡修行了。甚至,他們遇到危險的時候,也可以躲入小諸天中!”
陳棠目瞪口呆。
他的木箱是他用藏寶箱符煉製而成的寶物,他也是符籙之道的大宗師,甚至可以造出符神天機!
但他從未想過去造這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陳實催動紙上的符籙,繼續道:“當然,箱子是個比喻,它可以是箱子,也可以是一扇門,一面鏡子,甚至一塊玉符。只要能將這種新符創造出來,紅山堂便有了一個無上聖地!紅山堂的符師,無論聯絡還是修行,甚至自保,都將方便許多!”
紙張上的符籙像是藏寶箱符,但又多了很多種變化。突然符籙的紋理如同赤紅色的蛇開始蠕動,陳府四周的空間扭曲起來,一條條硃紅色的筆墨變得粗大無比,穿插交錯,在院子四周翻滾!
丫鬟們毛骨悚然,抱住黑鍋瑟瑟發抖。
黑鍋也在瑟瑟發抖,不過不是嚇得,而是取血太多,身體冷得發抖。
陳實把手中的硃砂筆捅向那張紙,只見空中突然出現一杆無比粗大的硃砂筆,嗤的一聲捅來!
“空間不對。我應該將空間的錨點,確定在小諸天中,而這張符籙的錨點錯誤。”
陳實收回硃砂筆,取出另一杆尋常的筆,在一卷書本上抄錄下剛纔的符籙,道,“不過這張符籙雖然錨點錯誤,但有大用,可以與敵人交戰時,讓自己的法術神通劍氣神出鬼沒,一劍刺出,卻從背後出來捅死敵人。”
他抄錄完畢,繼續試驗。
陳棠見此一幕,便沒有提天庭的事。
“我沒有這種創造力,的確不適合加入天庭。”他心中暗道。
陳實試驗了許多種符籙形態,爲的是尋到正確的空間錨點,雖然沒有成功,卻在藏寶箱符的基礎上創造了不少新符,讓陳棠意識到,自己的確在創造上有欠缺。
他沒有這種靈活的腦瓜,陳寅都,造物小五,還有陳實,他們纔是一類人。
“找到了!”
院子裡傳來陳實的歡呼聲。
陳棠看去,陳實雙手舉着一張紙符,腦袋探入紙符中,腦袋消失了,但人還好端端的活着。
他又看到兒子往紙符裡爬,很快只剩下半個身子,接着便只剩下兩條腿,很快便完全爬入紙符中,消失不見。
過了片刻,陳實從狐狸葡萄鏡中飛出來,落在地上,又去畫符。
陳棠不解:“你已經把新符創造出來了,還做什麼?”
陳實道:“這張符太複雜,沒有幾個人能學會,我要簡化符籙。還要給這新符加密!加密之後,它便相當於一串符籙鑰匙,只有掌握正確鑰匙的符師,才能打開小諸天,進入其中!我還可以分發鑰匙,每個人掌握的符籙鑰匙不同,這樣一來,便不用擔心泄露。倘若泄露,我可以讓泄露的符籙鑰匙無效,無法進入小諸天!”
他說到興奮處,手舞足蹈,向陳棠一邊比劃一邊解釋:“我確定了錨點,以錨點爲種,向外生長出樹木樹幹,每一個加密的符籙鑰匙,便相當於樹枝。使用符籙鑰匙的人,在進入小諸天中時,會出現在小諸天對應的位置。倘若鑰匙暴露,我可以通過核心的符籙,抹去這個位置,讓位置無效!”
他滔滔不絕,說到這裡,突然疑惑道:“爹,你沒聽懂?”
陳棠沉默。
陳實有些失落,繼續埋頭研究。
陳棠心道:“我果然不適合進天庭。我沒有這麼瘋狂。”
陳實廢寢忘食,鑽研加密新符,很快便確定了四十多種符籙鑰匙。
三天後,陳實顯得頗爲疲憊,但是精神頭卻高度亢奮,取出一塊玉佩交給陳棠,道:“爹,這是你的符籙秘鑰。你須得懂得相應的解,才能激發。”
他又遞過來一張紙,紙上是解符的步驟。
陳棠學得很快,沒多久便將符解掌握。
他祭起玉佩,玉佩中有光芒映照出來,在他前方投影出一扇由符籙紋理組成的門戶。
不過這個門戶是立體門戶,構造錯綜複雜,而且符籙的線條構造還在緩緩變化之中,讓人眼花繚亂。
陳棠施展出對應的解,將符籙陣法解開,邁步走入門戶中,只見他已經來到小諸天中,身邊便是那怪異的星河。
陳實在星河旁邊等他,笑道:“如何?”
陳棠思量片刻,道:“此符雖好,但倘若敵人從後面追來,也通過這扇門進入小諸天呢?”
陳實道:“你適才解符時,運用到自己的元氣,你散去氣血試試。”
陳棠散去氣血,身後的那扇門戶突然關閉。如此一來,敵人便無法進入小諸天。
陳棠飛出小諸天,只見適才飄浮在空中的玉佩墜落在地,道:“倘若我不慎關閉門戶,該如何才能回到原地?玉符留在原地,我手中沒有玉符。”
陳實道:“你再造一個玉符,相當於再造一個箱子怪。祭起玉符,你會再度打開一扇門,門的這一端是小諸天,另一端就是你離開的地點。若是你躲避強敵,也可以通過小諸天離開。甚至,倘若你知道所有的符籙鑰匙,你還可以打開不同的門戶,去各地掌握鑰匙之人的身邊!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不知道有效距離是多遠。”
他補充道:“倘若有效距離只有幾百裡,那就是失敗了。倘若幾千裡,也只能勉強算是有點作用。倘若能覆蓋整個西牛新洲,纔算成功。若是能在陰間等奇特之地也有效,便是大獲成功!不過,這些都得試驗,才能確定。”
陳棠嘆了口氣,道:“此物,太逆天了,必遭天譴。若是暴露,十三世家,朝廷,天外真神,會竭盡所能的絞殺你們。最好是少數人掌握,由少數人選拔更多人,通過他們掌握的鑰匙進入小諸天修煉。進入小諸天修煉的資格,當做一種對有功者的獎勵。”
陳實沒做過幾天官,對賞罰這些便不太清楚。
陳棠道:“你把所有的鑰匙交給我,我去辦。”
陳實便將所有秘鑰畫下,交給陳棠。陳棠立刻前往高山縣,與玉天城、沙婆婆、青羊等人相商,道:“但凡有資格掌握鑰匙的,都須得是天庭中人。進入天庭的人,也需要進行嚴格審查,考察品格,以及是否是十三世家的細作。”
衆人紛紛點頭。
陳棠對這些在行,他來操辦此事,衆人也都放心。
這日,陳實去翰林院的位閣點卯之後,便打算回家,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小陳大人留步。”
陳實回頭看去,卻見一個黃衫青年從位閣旁邊的學宮中走出,想是翰林院的官員,卻沒有穿官服,疑惑道:“兄臺喚住我,所爲何事?”
黃衫青年笑道:“在下莊無咎,前幾日你一直沒有來翰林院,想是在閉關,我便沒有打擾。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須得見一見你。”
他邁步走來,上下打量陳實,驚訝道:“你比十一年前長高了不少。死而復生,肉身真的還能再生長麼?”
陳實微微皺眉:“你之前見過我?”
黃衫青年莊無咎道:“有幸見過一面。那時,你還活着。孩秀才,我有些疑惑,你沒有了神胎,如何修煉到如今的境界,又如何戰勝公子?”
他面帶困惑之色,道:“我從未聽說過,被割掉神胎之後,還能存活。更未曾聽過,真神會二度賜予神胎。閣下可否祭起神胎?我想看看你捲土重來的秘密。”
“不行。”陳實斷然拒絕。
莊無咎沒有勉強,笑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不肯輕示與人,我能理解,不會勉強你。”
陳實微微欠身:“告辭。”
他向翰林院外走去,心中只覺這個叫莊無咎的年輕人很是奇怪。
這時,旁邊的樹上突然長出一隻肉乎乎的耳朵,有臉盆大小。
陳實繼續前行,只見翰林院兩旁的學宮牆壁上,屋檐下,樹木上,地上,池塘中,門戶,竟然長出一隻只肉乎乎的耳朵,大大小小,小的有芝麻粒大,大的是地面上的,廣闊十多丈!
此刻,他就走在一個巨大的耳廓裡!
“天聽者!”
陳實只覺手背發癢,正要去撓,卻見手背上也長出一隻耳朵!
他心中凜然,催動元神力場,風雷、水火、山澤鬼神領域籠罩周身,以鬼神領域對抗天聽者的鬼神領域,將手背上的耳朵煉去!
他手背上的耳朵剛剛枯萎,便見一個高大男子走入翰林院,從他身邊經過,徑自向莊無咎走去。
那男子腳步落地,便見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耳朵生長出來!
陳實回頭,只見那男子來到莊無咎面前,單膝跪地,低頭道:“天聽尊主廣孝,拜見尊上!尊上要的陳實部的資料,悉數在此!”
陳實心頭微震:“他是天聽者的頂頭上司!”
天聽者,有着嚴苛等級劃分,分爲使徒、執事、尊者、尊王、尊主。
尊主,已經到頂,每一個尊主,都是大乘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