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許問都在跟呂城一起“玩”。
許問畫圖,呂城用專業木工的手法將其做成成品。
許問畫的基本上都是傢俱。對於呂城這個等級的學徒工來說,徒工試的要求也是以此爲主。如果能在這方面做到足夠出色,過考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呂城很清楚許問這樣做的用意。他嘴上什麼也沒說,但所有的心情全用全力配合的行動表達出來了。
許問初學這個,水平當然不可能很完美。但靠着呂城的配合與反饋,他不斷地進行着調整。
那天傍晚,姚師傅把他們叫去說話,他們才恍然想起來,第二天就是報名日了。
“怎麼,忘了?”姚師傅看他倆表情就發現了。
兩人面面相覷,姚師傅又笑了一聲,把他倆叫到身邊,介紹今天行程:“一會兒我們先出發,去把名報了。許問是上屆縣物首,報名後要去拜見當屆主考官。”
“孫大人回來了?”許問問道。
“昨天回來的,不過一直沒有召喚。但再怎麼說,今天是一定要見了。”姚師傅說。
他指了指牀上,“我給你們準備了新衣衫,拿回去換上吧。”
牀上放着兩套青色布衫,布料緻密卻輕薄,正適合現在這個季節。最令人注意的是,這衣服的領子是盤領,而他到這個世界之後穿的衣服全是交領的。
他們平常穿的衣服都是短打,跟現代的夾克差不多長度。這兩件卻是典型的袍服,長度在膝蓋上面一點。
這個世界的服飾規矩雖然不如許問以前聽說的那麼嚴格,但也還是有一些的。而且很多時候,常穿什麼衣服不光是因爲規矩,更是爲了日常工作生活的便利。
許問和呂城一人捧了一件回房間,許問抖開穿上,一塊小小的青色布巾從衣服上面飄了下來,落到地上。許問把它揀了起來,略微有些發呆。
他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是用來做什麼的。
然後這腰帶,究竟是怎麼繫上去的?
最後還是齊家的侍女過來幫許問把衣服穿好的,那塊青色方布是頭巾,配上同色的布袍,許問看上去不太像一個工匠,反倒像一個書生了。
他走出門,呂城也正好出來,明顯的不自在,手腳都感覺有點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他轉頭看見許問,立刻露出嫉妒的表情:“你穿起來怎麼就這麼好看呢……”
許問自己沒啥感覺,聽見這話摸了摸頭髮:“是嗎?”
回到姚師傅那裡的時候,齊家父子也在。許問和呂城進門,三人同時盯着許問,眼睛都亮了起來。
“不是我有甚偏見,小許看上去真不像農家子弟。”齊正則打量了一會兒許問,撫着鬍子對姚師傅說。
“的確。”姚師傅不以爲忤,點頭贊同,“小許難得,天生有一種貴氣。”
“如清風明月,氣度儼然。”齊坤也跟着誇了一句。
許問被他們誇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但他心裡也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人有沒有讀過書,受過什麼樣的教育,其實從氣質上能夠很明顯地看出來。
九年義務教育加三年高中加四年大學,他一共讀了十六年的書,生活環境不一樣,跟周圍人的感覺當然也大不相同。
一行人很快出發,一起乘坐了一輛車,約摸半個時辰後,到了城南的梓義公所。
路上,齊正則大概給他們介紹了一下桐和府梓義公所的情況,所以他們到達這裡,看見連綿不絕的白色圍牆時,並沒有覺得驚訝。
桐和府比於水縣大得多,梓義公所是一府工匠的根據地,佔地面積非常大,是一個整個建築羣。它東南西北門就開了個四個,每天人進人出,非常繁忙。
悅木軒是三級工坊,生意做遍整個江南,齊正則一到這裡就被人認出來了,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
“齊老闆好久不見啊,怎麼幾年不見,你看着還年輕了不少?”那人四十來歲,膚色比一般的工匠看着白一點,小眼睛大嘴巴,看着像個彌勒佛一樣。
“八爺你纔是,看着像是在倒着長。”看見他,齊正則板正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點笑意,寒暄道。
“什麼八爺,拿我黑八當外人不是?唉,我就知道,齊老闆生意越做越大,就不記得咱們這些老朋友了!”黑八擠眉弄眼,看着非常滑稽,呂城被他逗笑了。
“這幾位小兄弟是……”黑八早就留意到齊正則身後三個年輕人了。這個時間到這裡來,不用說他也猜得到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但他記得齊正則只有一個獨子,現在來的年輕人卻有三個,他一時間有點拿不準,目光遊移了一下,最後落在了許問身上。
齊正則毫不在意地介紹:“這位呂城小兄弟,是我好朋友姚平遠師傅的愛徒,這次來參加徒工試縣試。這是犬子齊坤,來報名府試。這位……”他最後轉向許問,態度明顯鄭重了許多。
“這位是許問小兄弟,去年於水縣縣試的物首,今年將會報名府試與院試,爭取一年通過徒工試。”
“一年二試?”黑八睜大了眼睛,有點不敢相信地問。
一縣物首的確有點牛,但光是桐和府就有七個縣,於水在其中甚至排不上前三,於水的頭名拿到桐和來也就那樣。
而齊正則接下來說的一年二試就有點厲害了。
工匠是一個非常注重經驗和累積的職業,徒工三試,一試比一試的範圍更大。尤其是到最後的院試時,考的就是你能不能成爲一個成熟而全面的工匠,考試範圍幾乎囊括了當前工種的全部手藝。
這些東西不花費足夠的時間,是很難全部學會的。
更別提徒工試出於某些緣故,要求比普通學徒出師高得多,過關難度極大。
許問這個年紀,兩年三試,要不是齊正則這麼鄭重其事地推薦出來,黑八多半會覺得他是異想天開。
“對,一年二試,這個報名手續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樣?一會兒可能還要請八爺幫忙指個路。”齊正則點頭說。
“一年二試?”
與此同時,又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幾個人一起轉頭。黑八本來正在發愣,瞬間露出了熱情的笑容:“岑賢弟,你也來了!”
他轉身給齊正則介紹,“齊老闆,這是去年桐和府的府物首岑小衣……”說着他湊近了齊正則,壓低了聲音,“靠譜消息,這位仁兄不久就要變成知府大人的賢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