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柵欄裡面圈出的範圍比想象中大得多。
四周營帳排列得整整齊齊,裡面明顯擺滿了東西,應該全是備用材料。
地面是土地,被平整過,成堆礙事的枯草灌木都被燒掉了,四處一片一片的焦黑,還有枯焦的氣味迎風而來,讓冰涼的空氣彷彿都溫和了不少。
土上用白/粉劃了線,給五支隊伍分別留出了各自的範圍。
各隊站了上去,許問他們多了這些車,有點站不太下,又是一通忙亂的安排。
門口被攔住,這時候又被重新安排,兩件事下來,他們給其他隊留下了不少印象,是好印象還是壞印象就不好說了。
方纔門口那四個人回來了,站到了隊伍前方。
胡服男子目光掃過他們,道:“各位便是此次申請並接受西漠勿用宮建造主官競選的五位人選。我們四人是此次競選的主審,我姓荊,名叫荊南海,忝爲內物閣閣內主事,受陛下直屬管理。”
果然是荊南海!
內物閣大管家,日理萬機的人物,竟然千里迢迢從京城趕到了西漠來當一個主審。
看來這個行宮的重要性比許問想象中的還要高很多,或者說,重要的不是這個宮,而這是件事?
他退後半步,其他三人一一上前自我介紹。
“秦連楹,京營府主事。”
“明山,閒散石匠。”
“林謝。”
明山,閒散石匠?沒有官面上的身份,看上去就是梓義公所的人了。
明這個姓,倒是非常少見……
前面三個人一人歸屬內物閣,一人歸屬京營府,一人歸屬梓義公所,正好跟參選者平衡。
至於林謝,他雖然只報了名沒報身份,但能站到這裡的人肯定都不一般,許問對他的身份更是早就有了點猜測。許問沒說話,其他人也沒人表示異議。
許問正在觀察四周,揣度當前形勢,突然看見那個叫明山的老人看向了這邊,向着他眨了眨眼睛。
許問一愣,左右看了一眼,確認他在打招呼的確實是自己。
他確定自己以前沒見過他,那只有一種可能——又是他師父的老熟人。
這一路上遇見多少了?
我當初怎麼會真的以爲他只是小山村裡的一個普通工匠的?
不過這種場合,招呼也僅止於此。
主審自我介紹完畢,荊南海再次上前。
“閒話少說,現在由我來公佈一下本次競選的具體細則。”
他環視四方,目光在許問身上掠過,並沒有多做停留。
許問直視着他,突然發現他的眉眼之間微微有一些荊承的影子,但英氣勃發,目光明亮,跟荊承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又完全不同。
兩人之間有些聯繫?但又不太像……
許問在心裡想着,前方荊南海的話繼續了下去。
“首先,我來介紹一下各位將要修建的這座行宮。”
他向旁邊擺了一下手,三個人推着一個帶着滾輪的木板上前,板上貼着一張紙,紙上畫着地圖。
這還是許問在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張地圖。
地圖比現代的簡略多了,但山巒河流、城市森林等等都列得很清楚,最關鍵的是,比例尺拉得非常好,很有講究。
地圖上,大周佔了其中的主要部分,然後西邊有一條河西走廊,走廊過去有一個國家叫月色國,月色國繼續向西走,指向了一個叫佛羅國的地方。
“大周統率天下,但天下之外,仍有一些化外之境。此佛羅國就是其中一個。大周使節羅泉跨越河西走廊,千里迢迢向西到達佛羅國,向其傳達陛下的恩德與意願,佛羅國無比仰慕嚮往,決定前來大周朝聖。西漠是他們將到達的第一個地點,陛下定於此處建立一座行宮,用於迎接佛羅使節,彰顯大周國威。因此,此勿用宮代表的是陛下的意志,是大周的榮光!”
荊南海聲音洪亮,斬釘截鐵,許問則看着地圖,將它與自己所理解的知識相對比。
據他看來,大周境內的比例尺拉得很準確,如果這比例尺沒有問題的話,這個所謂的佛羅國大概就在歐洲的法國附近。
按理說以大周的實力與發展,應當與其他各國有不少交流,但聽上去大周這還是第一次。
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許問剛來不久就知道,這個世界的朝代非常混亂,不能跟他熟知的世界等同。
但是,如果是法國的話……
許問的思緒不斷,前方荊南海的話還在繼續。
“今次競選出來的主官將在陛下的意旨下,全權負責勿用宮建造相關事宜,亦承擔相關責任。行宮建造時間爲三年,三年內未能如期完成,耽誤兩國交流大事,將按律執行刑罰。此事提前說明,不能接受者,可提前退出!”
有權利就有責任,這在許問的意料之中。
他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
其他四人,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但無人退後,顯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如此甚好。”
荊南海滿意點頭,朗聲道,“本次競選用時共爲五日。五天時間,各位在此紅土場各自圈定一塊地方,使用提供材料,建一座造物。此造物可爲房屋、橋樑、亭閣、城牆,類型由競選主官自定。五日之後,我們主審官將進行驗收,從中擇取一座,其建造主官爲本次行宮的主官。”
說完,他退後一步,頷首道,“各位可以開始了。”
荊南海不再說話,四下一片安靜,沒人動彈,許問也有點發愣。
就這?
這就完了?
五天造一個建築物,什麼都可以,別的什麼要求都沒有?
這“考題”看上去很寬泛,但其實他很清楚,沒有要求才是最難的要求。
標準是什麼,最後什麼樣的建築物會被選中,什麼都沒說,只能你自己去想,自己嘗試着去做。
許問微微低頭,凝神思考。
片刻之後,他再次擡起頭來,向四周看了一眼。
其他四人漸漸反應過來了,正把手下工匠召集到一起,在說着什麼。
許問深吸一口氣,同樣看向那羣南粵工匠。
既然這樣,那就做到最好就行了。
比所有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