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 少年

許問此時再次陷入了一個奇妙的狀態。

在龍神廟的時候,他獲得了一種奇怪的特殊能力,能夠指實物爲圖,數據細節盡皆分明。

到了金頂河畔流觴會的時候,這能力變成了一種妨礙,讓他遲遲無法抓住河水的本質,進入天人合一的狀態。

對了,他現在知道什麼是天人合一,也知道它意味着什麼了。

天人合一,是墨工的晉階標誌,到現在爲止,他已經有過三次這種狀態,已經可以稱得上一個正式的墨工了。

這讓許問想起了三境門的第一道,兩者的確是契合的,也就是說,與天地相融確實就是墨工的下一個目標,天工的第一境了。

流觴會之後,許問排除了干擾,能夠無視這漫天的數據,進入更深層次的狀態,只關注自己想關注的內容了。

但這能力並沒有消失,反正一直持續着,像是要告訴許問我就在這裡你必須注意到我一樣。

到現在,許問發現這能力又進化了。

它不僅能把實物化成數據和圖形,還能自動處理文字了。

許問翻看卷宗所看見的一切,都能化成新的數據和圖形,融合進原本的基礎裡。

這就像一個數據模型,許問在主官競選之前就已經基本建立起來了,但很粗糙,只是一個最原始的框架。

而現在,閻箕與秦連楹等人這段時間所做的工作,就是在源源不斷地爲這個框架完善細節、注入血肉。

不得不說,雖然在流觴會的時候覺得這能力挺麻煩挺受干擾的,但現在,它給了他極大的幫助。

畢竟在這個建城的籌備階段,他需要的不再是一閃而逝的靈性,而是踏踏實實的純粹的理性。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許問突然有了一個奇妙的感覺。

如果把天一合一也當成一種能力的話,現在這感覺就像是兩種不同的能力正在相互爭寵。

這個奇妙的能力正在非常努力地告訴他:看看我,我也很有用的!

許問在心裡回味了一下,感覺有點好笑,然後有點隨意地給這能力取了個名字——建模術。

建模術在這種時候非常好用,它讓一切變得具體而鮮明,框架完整,每個細節的數據又都可以隨意調動。

很快許問就發現,建城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難度大得多,涉及到的內容太多了。

因此,建模術的範圍也在不斷擴大。

一開始它只是一座城,漸漸的,它開始往周邊擴展。

新逢春城與勿用宮地處西漠,離京城和江南繁華地方都很遠,人可以從外地調度,海量的材料就不可能全部都從外地運過來了,必須得就地取材。

逢春城位於天雲山下,山上盛產花崗岩與少量的其他石種,恰好可以就地取材。

以前很難這樣做,主要是兩個因素,一個是天雲山過於陡峭,石材開材不易;二個是花崗岩過於堅硬沉重,難以處理,也很難日常使用。

這兩個問題在許問手裡剛好可以解決。

機械和水泥與這種狀況彷彿是天作之合,可以非常好地解決問題。

建城將要使用的機械延襲了天雲後山的一部分設計,但倪天養進行了改進。

零件精度不再要求得那麼精確——畢竟半步天工就一個,全天下的墨工集合起來也不會比參加流觴會的那些多多少。

用高精度來降低功率的機械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能用,但不可能推廣開來用。

在廣泛使用上,只有兩條路子可以走,一個是以功率換功耗,第二個就是尋找新能源,從根本上解決功率問題。

許問進了綠林鎮就被抓進了梓義公所,在裡面呆得昏天黑地。

這段時間他從未出門,換洗衣物都是連林林送過來的。

她還每天送飯,不僅給許問準備了,還給閻箕和秦連楹也準備了。

梓義公所在飯食上當然不會虧待他們,但兩人吃了一次連林林送的飯,就再也不吃梓義公所的了。

連林林手藝本來就不錯,去了一趟天山,又跟流觴園的大師傅學了一手,廚藝又往上升了一個檔次。

再說了,這是主要做給許問的飯,連林林當然會更加盡心,飯菜包括擺盤都滿是心意……

這天早上,許問從文件堆裡醒來,睜開眼睛,看着旁邊白花花的紙張,長舒一口氣。

一開始它們全在左邊,現在全部移到右邊來了,標誌着他終於把這些卷宗全部看完,也整理完畢了。

現在他對建城最初始的情況已然心裡有數,藉着名字很隨意的建模術的幫助,他可以隨時調閱前後所有的數據——都不需要切換的。

當然,這只是前期準備工作的一部分,接下來他們還要去逢春城舊址實地考察。只有親眼所見,才能真正掌控全局,把握更清楚的情況。

他撓撓頭,坐了起來,把身上滑落的紙張扒拉到一邊,伸了個懶腰。

他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起得還是很早。

這段時間他也沒有放棄早課,天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起來打拳。

天山一行,讓他更清楚了戰五禽的好處,別的不說,它能讓他體力更充沛,更能適應複雜的環境。

你再怎麼強調理論,也不能否認工匠是一門強調實戰的學科,而這一切,必定要建立在足夠體能的基礎上。

做完早課,閻箕正好出來,他打了個呵欠,向許問點點頭:“早啊,你還是起得這麼早。昨天晚上你也是最晚睡的一個吧?幾時睡的?”

“不知道,可能是四更左右?”許問回憶着外面聽到的更鼓聲,猜道。

“四更!現在也才五更……你只睡了一個時辰?”閻箕驚訝道。

“睡夠就行了,我現在精神挺好的。昨天晚上我把最後那點內容看完了,城裡能規劃水路的話確實不錯……”許問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見到閻箕就開始跟他討論。

“我不聽。”閻箕的手籠在袖子裡,搖頭拒絕了。

“嗯?”許問不解地看他。

“今天二月二,按例得休沐。”閻箕向他擺手,“你回去吧回去吧,休息一天,明天再來。”

二月二?

許問一怔。

二月初二龍擡頭,一年裡固定的沐洗之日。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就到這時候了。

隆的一聲,爽落的雷鳴在他們頭頂炸響,兩人一起擡頭,看見天際黯淡,陰雲密佈,溼潤的空氣圍繞四周。

“春雷啊……”閻箕喃喃了一句,催促許問,“趕緊回去了,一會兒就要下雨了。”

“哎……哎!”許問應了一聲,想了想,到水缸旁邊照了一下,理了理有點亂的頭髮,這才快步走出門去。

閻箕笑了一笑,這時秦連楹也走了出來,看着許問的背影,喃喃道:“少年慕艾……”

“是啊,不過怎麼說,我們也不能被小小少年給比下去了。該擔的擔子,還是得擔起來!”閻箕轉過身,準備往書房走。

“……你這語氣,我還以爲你也打算找個姑娘慕一慕。”秦連楹冷笑。

“可別亂說,我這一把年紀了……河東獅吼,會要人命的!”閻箕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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