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太道:“進宮的時候皇后娘娘賞了杯茶,我喝了一口覺得味道不大尋常,也不敢去問,足足憋了半個時辰,從宮裡出來又去了親友家,才知道這茶是姚家一位小姐做出的新茶。”
汪太太笑容滿面,說的時候還不忘記看着婉寧,“真是心靈手巧啊。”說着就將目光落在婉寧的手上。
汪太太話音剛落,蔣靜瑜道:“婉寧除了會做茶還會看症,外祖母就是因爲這個才請了婉寧過來。”
汪太太有些詫異,“還會看症?那定然讀了不少的醫書。”
婉寧回道:“是看了些。”
汪太太聽了就道:“妍姐的病可好治嗎?”
汪太太這話正是賀老太太還沒來得及問的。
賀老太太想想方纔姚七小姐問她的話,一顆心不禁提起來,生怕姚七小姐搖頭。
婉寧道:“妍姐是舊疾,和尋常病症一樣,好好將養就會慢慢好起來。”
賀老太太鬆口氣,感激地看了姚七小姐一眼,不管能不能治好,至少姚七小姐在外人面前保全了她們賀家的臉面。
否則,姚七小姐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只會讓汪太太想起家裡少爺被妍姐嚇到那一幕。
汪太太滿臉笑意,“看樣子姚七小姐是有了治病的法子,真是不簡單,看起來還沒有及笄吧?”
蔣靜瑜道:“婉寧比我小,今年還不到十四歲。”
汪太太連連點頭,“這樣的年紀真是好。”
汪太太話音剛落,賀家下人進來在賀老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話。
賀老太太驚奇地看着婉寧。
應該是之前讓在太陽下曬的尿變了顏色,婉寧站起身就要扶着賀老太太去看妍姐。
賀二太太就留下來和汪太太說話。
走進蔣靜妍的院子,賀家下人立即將尿液端過來給賀老太太和婉寧看。
蔣靜瑜也追過來。低頭看向妹妹的尿,不禁驚呼一聲,“怎麼會是紅色的。”
下人道:“開始也是沒有顏色。誰知道被太陽一曬就成了紅色。”
賀老太太看向婉寧,“這是怎麼回事?”
因爲尿液裡含大量的脫氨酶。所以尿液被陽光一照就會變色,再加上妍姐有腹痛和皮膚症狀羣,就可以確定妍姐的病是血卟啉症,也就是常說的吸血鬼病。
血卟啉症的病患很多會出現神經精神症狀,所以她也會經常接觸這樣的病患,看到妍姐的樣子,她心裡也就確定了七八成。
婉寧沒有回答賀老太太的話,“家裡有沒有糖果或者很甜的點心。”
蔣靜瑜有些奇怪。“要這些做什麼?”
婉寧道:“拿過去給妍姐吃,症狀多少會緩解。”
血卟啉症病患大多數病的不是很嚴重,並不像大家傳得那麼可怕,很多病患看起來不過比尋常人臉色蒼白或是紅紫些,那也是在病情發作的情況下,遇到這樣的病患,在血糖代謝正常的情形下,首先要輸葡萄糖緩解病情。
她就習慣性的準備各種各樣的糖果和高糖的點心給他們吃。
賀老太太道:“快去拿吧!”
賀家下人立即去準備,很快就端了點心和一盤絲窩糖。
屋子裡傳出來妍姐喊叫的聲音。
汪太太也想過來看看妍姐,賀二太太推不過就帶着她一起過來。反正一路上汪家已經看過妍姐癲狂的模樣。
剛走到院子外,聽到妍姐刺耳的叫喊,汪太太臉上不禁浮起幾分怯意。擡起頭卻發現姚七小姐在和賀老太太說話,“讓平日裡和妍姐親近的人送進去,好好安撫妍姐,讓妍姐將東西吃了。”
賀老太太頜首看向蔣靜瑜,“你端過去吧,跟你妹妹說幾句話,讓她不要害怕。”
蔣靜瑜稍稍遲疑,卻在賀老太太的目光下端走了點心,帶着下人走進屋子。
賀老太太不放心讓婉寧攙扶着也進了屋。
還沒到內室。就聽到屋子裡一聲叫喊,緊接着蔣靜瑜手裡的托盤被妍姐打翻了。蔣靜瑜匆匆忙忙跑了出來。
“祖母,”蔣靜瑜一臉驚慌。“妍姐不聽我說話。”
她叫了兩聲妹妹,妍姐卻彷彿沒有聽到,還是張牙舞爪地向她衝過來,她嚇了一跳後退了幾步,妍姐卻亂踹了幾腳,踢到了托盤的一角,蔣靜瑜道:“妍姐已經兩天沒吃什麼東西了,點心拿過去,她也不一定會吃。”
丫鬟很有眼色地又去取點心。
汪太太和賀二太太面面相覷,賀二太太眼睛裡透出一股的擔憂。
下人很快又端了點心,蔣靜瑜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賀老太太長出了一口氣,自己要去接點心,婉寧卻道:“老太太,讓我來吧!”
賀老太太轉頭看向婉寧。
姚七小姐已經被妍姐咬了一口,還敢再進去勸說妍姐。
相比而言,姚七小姐比靜瑜更像妍姐的姐姐。
下人退到一旁,婉寧端着托盤走進去。
和驚慌的病患相處,就是不能嚇到她們,可大多數人在看到病患時,不知不覺中臉上已經帶了些許排斥、驚訝、懼怕的神情,這樣的表情怎麼可能會讓病患信任。
婉寧端了點心過去,輕聲地道:“妍姐,妍姐,我端來了你最愛吃的蘿蔔糕和芙蓉卷。”
蔣靜妍依舊不停地掙扎。
“妍姐,”婉寧將糕點放在矮桌上,坐到妍姐牀邊,妍姐的腳踹在婉寧身上,婉寧仍舊沒有動輕輕地去撫妍姐的臉,“妍姐,沒事了,沒事了,你乖乖聽話我就將綁帶給你解開。”
賀家的下人聽到這話欲言又止。
牀上的妍姐彷彿聽懂了一般,掙扎的力度小了許多。
婉寧露出安撫的笑容,“沒事了,沒事了。”
用微笑和言語讓妍姐相信,現在真的沒事了。
婉寧卻已經扯開了妍姐手腕的布條。
重獲自由的妍姐,整個人睜大了眼睛。身體向前衝去,結結實實地撞進婉寧的懷裡,婉寧幾乎被撞了個趔趄。卻伸出手來將妍姐抱住。
“妍姐想不想吃東西?”婉寧輕輕地拍着妍姐的後背,“我拿來了點心和糖果。”
婉寧說着去看牀邊的丫鬟。
那丫鬟早已經愣在那裡。爲什麼小姐這樣鬧,姚七小姐都不害怕,還在微笑着跟小姐說話。
換成別人早就嚇得遠遠的躲開,姚七小姐卻迎了上去。
婉寧向那丫鬟使了眼色,丫鬟才恍然大悟,將點心和糖果端了過來。
誘人的點心放在妍姐眼前。
妍姐伸手將點心打落,婉寧仍舊緊緊的抱着妍姐,“妍姐。沒事,吃吧,很好吃。”
一塊點心又遞了過去。
這次妍姐有些猶豫可還是避開了。
一塊塊的點心送過去。
耐心的勸說聲不住地在妍姐耳邊響起。
沒事,沒事。
也許真的沒事。
妍姐將點心接在手心裡,靠在婉寧肩膀上張開了嘴。
蔣靜瑜驚訝地抽了一口冷氣。
賀老太太不住地點頭。
……
屋子裡喊叫的聲音漸漸消失,婆子端了空托盤出門,臉上滿是笑意,賀二太太將婆子叫住,“怎麼樣?”
婆子行禮道:“五小姐吃東西了。”
賀二太太一怔,讓婆子退下。看向汪太太,“妍姐好幾天沒怎麼吃東西了,姚七小姐真厲害。纔過來一會兒就讓妍姐吃了點心。”
不但如此,還讓妍姐安靜下來。
不管妍姐的病能不能治好,將姚七小姐請來是請對了。
汪太太又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開,馬車一路回到汪家。
汪太太換了衣服去堂屋裡,汪同源正在看皇后娘娘賞賜下來的東西,食盒裡是幾盤精緻的點心。
汪同源轉頭看了一眼妻子,嘆口氣道:“你說明明都是普通的點心,我們平日裡也常吃,怎麼看着就不一樣呢?”
汪太太笑着過去。“自然不一樣,這是御膳房做出來的。家裡笨手笨腳的廚娘怎麼能及得上。”
汪同源道:“這點心我們是供起來,還是吃了?”
汪太太乜了丈夫一眼。“供半日就吃了吧,這些東西怎麼能留。”
汪同源心滿意足地坐下來,“要不是族兄要留在福建,我們也不能替汪家進宮覲見皇后娘娘,更得不來這些賞賜,”說着眯了眯眼睛,“我們也算是風光一次。”
“老爺這就知足了?”汪太太喝了口茶,“要不是聽了泰寧侯幕僚的話,老爺還老老實實爲二伯做事,我就不明白二伯彈劾泰寧侯到底有什麼好處。”
泰寧侯鄧嗣昌在福建是一手遮天的人,手下的武將又擅水戰,福建一日也離不開泰寧侯,二伯卻不知死活地彈劾泰寧侯,汪同源想到這裡看向妻子,“皇后娘娘有沒有問你什麼?”
汪太太搖搖頭,“只是問了二伯怎麼樣,我說家裡一切安好。”
一邊瞞着汪同海一邊跟鄧家來往,看起來他們和汪同海同心同德,其實他們想要的是坐收漁翁之利,等到汪同海失利,他們就是皇后娘娘唯一的母家。
這樣一來既靠上了皇后娘娘又結交了鄧家。
這是多好的事。
汪同源想起來,“你不是聽說皇后娘娘喜歡一個閨閣小姐,可打聽清楚了?”
汪太太道:“不但打聽清楚,還見到了,生得漂亮,人也伶俐,手下還有不少的茶葉鋪子,她的父親是吏部侍郎,她的母親雖然被休,卻出身揚州的大鹽商,聽說將手裡的銀錢都留給她打理,她繼母的孃家老爺就更熟悉了,是廣恩公張戚程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