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晨曦微露,林中传来一阵欢快的鸟叫声。
慕夕整夜未合眼,依旧保持着上官墨走时的姿势,靠着床沿,望着窗外一树的梨花,一动不动。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林府的花园见到青木赫,那时候觉得此人虽长得帅气,但不太讨好。
后来他无端端送了自己一座金碧辉煌的食府,从他的话语中,她知道原来他们从小便有情谊。
临走时,他忽然将她拥在怀中,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很温暖,至今让她不能忘怀。
再后来,他与林思思走得近,让她生气,他前来道歉,逗她笑,她终于原谅了他,他也答应她再也不让她伤心。
他常常偷着来府里看她,给她带许许多多小玩意,陪她读书聊天讲故事,吹笛子给她听。
他们说好一直在一起,明明关系那么好,为什么突然,突然就全变了。
她又想起那日赐婚的情形,他转身那一刻的目光,让她心慌。
他不属于她,他要娶的王妃不是她,其实本该如此,她也有订了亲的人,他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慕夕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恒古久远的梦,梦中有那么一个耀眼的男子陪伴着她,直到忽然梦醒,那个男子便消失了。
静夜长空,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只有逼迫自己忘记,放下,忘记,放下……
苏璃早早就起身收拾院子,将编好的竹萝整齐罗列,准备拿去镇上卖。
鬼面也在一旁帮忙,笑容憨厚。
俩人看起来很相爱,也很温馨。
苏璃准备好早餐,前去敲慕夕的门。
慕夕这才觉得身子困乏,揉着发酸的肩膀,简单梳洗了一番,前去与他们一起用早点。
苏璃亲手做得素包子很好吃,慕夕由于整夜未合眼,眼眶黑眼圈大得吓人,苏璃似乎看懂了些什么,只是微笑的去打了一盆热水,要给慕夕敷眼。
鬼面见状,不解道:“丫头,昨晚没睡好么?”
慕夕摇摇头,吞下口中包子:“睡得很好,只是有点累。”
鬼面笑着摇摇头:“小小年纪有什么可累的,等会儿我带你去练功,今天教你一套步法,叫‘无影无踪’”
慕夕笑,这鬼面自创的步法还真多,名字也是有趣极了,今日学“无影无踪”,昨日那套叫“此地消失”。
苏璃也是笑眯眯的望着鬼面。她虽笑的温善,可眸子总有那么一股淡淡的忧伤,就好像蒙了一层薄雾的桃花。
慕夕道:“等会儿我先给薇儿扎针,然后弹琴给她听。至于你的‘无影无踪’,下午再说。”
见慕夕对薇儿的病如此上心,鬼面也极为感激,连连点头道:“就按你说的。”
苏璃收拾好碗筷,便背着竹萝出了山。
慕夕在房中为薇儿扎针,屋里熏着一炉药材,可以清脑星神,是慕夕与上官奇妙学着配制的。
薇儿依旧双目紧闭,整个人毫无知觉。
慕夕也不着急,今日要帮她释放脑中淤血,她不得不更谨慎些。
鬼面在一旁打下手,见慕夕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要往薇儿后脑扎去,心中一惊,想出手制止,但见慕夕神色安然,胸有成竹,于是又放下心来,小心的在一旁看着。
“纱布。”慕夕伸出手。
鬼面连忙将纱布递给她。
一股浓黑的血随着银针颤颤流出。
慕夕手不停,提着银针缓缓抽拉,纱布已被血浸染。
沙漏缓缓流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慕夕额前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一张一张的换着纱布。
直到流出的血不再浓黑,慢慢变为鲜红后,慕夕才缓缓拔出银针,鲜血也不再流了。
望着一盆子染了血的纱布,触目惊心,鬼面心疼的望着床上安睡的少女,眸子已是通红。
慕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
“脑中淤血应该已经放出,你去将那几包药煎好,等会儿拔了她身上的针,就喂她服下。我去准备琴。”
鬼面连忙出了屋子,往厨房去。
慕夕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坐于榻前,开始弹琴。
院子里飘着袅袅余烟,和一股中药的药香,房中的《潇湘夜》潺潺流出,琴音绕梁,不绝于耳。
而在院子的不远处,一棵参天古树上,坐着一名男子,他望着那院子的梨花,一动不动,不知呆了多久,忽闻院中《潇湘夜》传来,眸子震撼一动,脸上情绪翻涌。
林府,疏星阁中,沫儿几日都未等到林慕夕回来,心里已是担忧的要命,她知道小姐近日心情不好,习惯出去散心,偶然晚上也不会回来,但至少,小姐会告诉她去向。
府中近日忙着给林惋惜置办生日,所以并无人去留意林慕夕。
倒是林惋惜前日里带着丫鬟来了一趟疏星阁,见林慕夕不在,冲沫儿扔了几句难听的话,就离开了。
林千雪和林千桦不知为什么,最近老实了不少,不过倒是听说三夫人秦沫瑶已经搬出佛堂,林楚楠就常常歇在了三夫人的院子里。
为此,李如霜恨得牙痒痒,注意力已经从林慕夕身上移到了秦沫瑶那边。
而四夫人柳如烟见林楚楠宠着秦沫瑶,也开始往秦沫瑶院子里钻,套近乎,反倒是冷落了二夫人李如霜。
林惋惜一心想嫁给南宫长歌,也不再往灵药山庄学习医术了,而是时常往南宫府上跑。林惋惜生性聪颖,知书达理,样貌可人,南宫寺对她也是甚为满意。常常半开玩笑的问她愿不愿意嫁进南宫家,林惋惜每次都羞怯一笑,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今日,她又去找南宫长歌,才走到书房外,就听到下人们议论林慕夕被掳的事情,顿时驻足,仔细听去。
原来林慕夕前日被人掳去了翠白山,不怪得那日去她院子里见不着她,南宫长歌这几日又常常不见身影,原来都是因为林慕夕。
林惋惜嫉恨上心,不再往南宫长歌的书房去,而是匆匆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从外面回来的墨轩。
墨轩认识林惋惜,知道她与自己家公子交好,但却打心眼里不太喜欢她。
于是也没有与她打招呼,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林惋惜眼尖,一看见墨轩立马换上了一抹甜笑,谁知他居然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顿时羞恼的脸红,狠狠地瞪了一眼墨轩的背影。
迎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待墨轩进来后,打趣道:“人家小姑娘长得貌美如花,你倒是把人当空气。”
墨轩脸上带过一丝讥嘲:“矫揉造作,都不知道公子为何待她那么好。”
“嘘,被公子听到你嚼她舌根,又要罚你了跪瓦片了。”迎风连忙去捂墨轩的嘴。
墨轩眼中却是不甘心:“本来就是,我看慕夕才是真正配得上公子的人。”
“公子不是眼拙,有些事情轮不到我们做下人的揣度,唉,墨轩,我知道你是明眼人。”迎风往墨轩身边一靠,声音疏落:“那日公子把慕夕姑娘弄丢了,已是懊恼至极,好在上官墨来报了平安,公子这日才睡得安稳,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子为了个姑娘寝食难安。”
“哦?”墨轩眼中划过一抹晶亮的光,转瞬掩去,又恢复了一张冷木的脸。
林惋惜从南宫府上出来后,往倚香楼的后门走去。
倚香楼是继天香阁第二大花楼,白日里已是人头涌动,莺歌燕舞。看似简单的一座**,实则里面暗藏着一个杀手组织,专门收人银两,帮人办事。
林惋惜站在后门等了一阵后,一名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带着大大的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林惋惜与他交谈一阵,塞了一包银钱给他。那男人收下钱离开。林惋惜见周围没人留意,也快步离去。
而此时,青木赫派出去的八名暗卫,已搜寻到了翠白山脚下。
见山林极其茂密,几人暗中合计了一阵,分头往山中而去。
可就在他们串入山林后,不多时,又来了二十几名黑衣人,手执长刀,面上蒙了黑布,眸中灌满了戾气。
翠白山内,苍木林中,慕夕神色安然的为薇儿弹琴,鬼面已经将煎好的药汤送至房中。
苏璃卖完了所有竹萝,还买了一只鸡,赶在晌午回了来。她看慕夕辛苦,身子太瘦,想给她好好补补身子。
正当鬼面喂薇儿喝药,山中传来一片鸟鸣声,逐是扑打翅膀的声音。
鬼面一惊,将药碗递给苏璃,人已经跳出院子。
与此同时,二十几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慕夕刚走到门前,就见鬼面拔出大刀,一夫当关的架势,迎上二十几名杀手。
“来者何人?”鬼面沉吼。
“林慕夕可在你这里?”其中一名杀手老大高声询问。
鬼面一愣,心中已在盘算,他们找慕夕是何目的,各个凶神恶煞,应该不是来找慕夕聊天的。
见他不回答,那杀手又道:“我们只要林慕夕,你把她交出来,我们不会为难你。”
鬼面一听,心中顿怒,“不知死活,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慕夕的确在此,但我不会把她给你们。”
见鬼面不识抬举,那杀手也没好气:“我管你是谁,老子向来遇佛杀佛。”
话未说完,人已举刀相向。
鬼面也不迟疑,早已提步上前,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以一敌十,绰绰有余,可是,眼前这是二十人。
眼看着另外十人往院中而去,林慕夕憋见门前立着一根竹棍,伸手提来,迎着那十人而去。
与此同时,林中再次传来一阵树叶悉索的声音,只见远处又跑来七八名黑衣人。
慕夕顿时叫苦:“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