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一口应承下来。
大夫们已经折服,没有开口;舅舅主动请求的,舅母也相信凌青菀;外祖母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却没有阻止。
其他人看凌青菀,却都有几分担心。
“到底只是个孩子呢。”
“八娘病得这么重,菀娘可以诊断出,未必能治好,让她开方子,是否太儿戏了?”
但是,他们担心都不敢说出来。
“《秦氏吉庆堂方》曾言,‘解信石毒药已死,只用防风一味,擂冰水灌之’。取三钱防风,独药煎熬,前两天每半个时辰喝一次,后面一天三回,直到疥子消除。照方用药,八娘两日内的奇痒可以止住。”凌青菀道。
几位大夫微讶。
他们不记得什么《秦氏吉庆堂方》。不过,凌青菀说世上无药可解信石毒,这倒是真的。
既然无药可解,她又说防风有用,几位大夫不敢保证,唯有让她试试吧。
“只一味防风?”舅舅也吃惊。从来没见过大夫开药,只开一味的。药能起效,都是各种药性相互扶持。
一味药的话,药性太单薄了。
“是,只用防风一味。”凌青菀道。
舅舅就不再说什么,派人去抓药。
“娘,您回去歇了吧。”舅舅见这边事情已经定下来,凌青菀的药可能有用,就想劝外祖母回去。
外祖母陪着八娘,已经一整天,看得出她的疲倦。舅舅颇为不忍。
“等八娘吃了药,我瞧瞧情景,再回去不迟。”外祖母道,“诸位大夫都辛苦了,请他们去外院用膳。今天辛苦些,等八娘病情稳定,再送诸位大夫回去。
外院收拾出干净的厢房。给几个大夫先歇脚。”然后对几位孙儿、孙媳妇道。“你们也别都杵在这里,帮着你们母亲照应一二。”
大家纷纷道是。
他们先把大夫们请了下去,然后各自去忙了。
大表嫂也吩咐厨房。准备了些点心,送到了八娘这里。大表嫂对外祖母道:“祖母,您移步去吃些点心,歇一会儿。”
外祖母看了眼舅舅和舅母。同意了。她老人家不走,其他人更不敢走。
舅舅和舅母也是又累又饿。特别是舅母,也是一整日不歇守着。
“菀娘,你也来。”外祖母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道是。
她走在众人身后,安檐则跟着她。
他们俩落后几步。本小说手机移动端首发地址:
其他人进了东次间。凌青菀却和安檐在檐下微微停了脚步,是安檐挡住了她。
安檐低声对凌青菀道:“菀儿很厉害。”
安檐的赞美,既真诚又动听。凌青菀心头微动,低声嗯了声。笑道:“多谢安郎夸奖......”
“这不是夸奖,而是实话。”安檐声音更低,“菀儿既能手刃恶兄,又能良方救妹,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女子了。”
他肯定凌青菀的本事。
安檐从前不知道凌青菀还有这些能耐。
添了这些能耐,她整个人更加高大、美丽,能霸占安檐的整颗心,安檐彻底沉沦。
“油嘴滑舌。”凌青菀低声笑道,“我从前看错你了,还以为你是个木头人。你才不是,你最会哄人了,嘴上抹了蜜一样。”
饶是如此说,她仍是笑得很开心。
无疑,不论这些话的真假,安檐是逗得她很开心了。
“木头人?”安檐第一次知道凌青菀这样想他,好奇道,“什么是木头人?”
“就是不知冷热,不知道哄女孩子的人。”凌青菀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你才不是呢。”
安檐就笑了,虽然很轻浅。
他最近经常笑,都是因为凌青菀。
“我是不会哄女孩子,从前也不和女孩子亲近。我并没有哄你,每句话都是真心的。”安檐道。
凌青菀感觉自己逃不掉了,他用他的甜言蜜语,时刻包围着她。哪怕辩解,都像是在倾诉爱慕。
“滑头!”凌青菀说不过他,只得低声笑骂了句。
安檐又是一笑。
“你和从前也不一样。”安檐低声道,“我从前觉得,你除了乖觉和好看,没有其他本事呢。如今看来,我是低估了你。”
“觉得我没本事,那你还中意我?”凌青菀道,“因为什么?”
安檐疑惑,道:“不是说了吗?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你好看啊,乖觉啊,很听话。”
“好色,肤浅,油滑!”凌青菀一口气给他定了三个性。
安檐却心里暖融融的,看着望向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自己不知道,安檐看来却是娇嗔,更加动人,安檐恨不能抱抱她。
他们俩站在屋檐下,说了半晌的话。
这些话,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很平常的对话。倘若旁人听到了,少不得觉得他们在打情骂俏。
东次间的饭菜,已经摆上了。
大家吃面做点心,有些精致的小菜。
凌青菀和安檐在外头说话,等他们全部准备妥当,二人这才进来。
大家都心事重重的,没人看他们俩。
他们随意吃了些点心,那边抓药的小厮回来了。
舅母让自己贴身的丫鬟去煎药。
景八娘已经醒了。
醒了之后,仍是全身瘙痒难耐,她一边使劲挠,一边哭。挠又疼,不挠又痒,十分遭罪。
“我娘呢?”景八娘哭着大喊,“娘,快救救我。”
舅母眼泪就忍不住,进去抱住了景八娘。景八娘的病情,可谓惨不忍睹。
景八娘浑身上下起疥子,被她抓的血痕累累。
“都是五郎!”舅母在心里抱怨,“平素不学无术。只顾玩乐。几个孩子,就他仗着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不争气。若是玩闹也就罢了,淘弄这些东西回来,害得八娘如此......”
舅母决定,这次不维护景五郎了,任由舅舅狠狠处置他。
那孩子不打不成器。
舅母是很疼五郎的。从前疼爱得有点偏颇。她这次。突然清醒过来,自己不能在维护五郎了,那是害了他。
“从前都是我护着他。那是害了他的!”舅母想,“倘若这次不是菀娘,他真要害死我的八娘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舅母被八娘哭得心里全乱了。忍不住怪罪起五郎来。
“夫人,药熬好了。”丫鬟端了药进来。
“不喝。不喝!”景八娘听说有药,大哭起来,“越喝越痒,一点用也没有!”
“这次不同了。”舅母劝她说。“这次换了位名医,他的药最是有效。好孩子,喝下去就不痒了。听话!”
景八娘哭着,想了想仍是喝了下去。
舅舅、外祖母和凌青菀、安檐。仍在景八娘的院子里,等着看药效;舅母在里屋陪着景八娘。
景八娘不知疲倦的哭着,撕心裂肺的。浑身痒,这种滋味的糟糕,比割肉还有痛苦。
景八娘声音都哭得嘶哑了。
她这次,真的遭了大罪。
舅舅想到这里,紧紧攥住了拳头。五郎这孩子,要好好惩治他,否则将来弑父弑母他都能做得出来。
这次,五郎到底是故意还是无心,舅舅也不知道。
外院,几个大夫仍在等着。
夜渐渐深了,墙角虫吟切切,月华洒在庭院,似一层薄霜,透明清澈。
“都快半个时辰,还没用吗?”舅舅问凌青菀。
凌青菀正要解释,里屋的哭声缓慢低沉了下去。
片刻后,舅母出来,惊喜对舅舅和外祖母道:“八娘睡着了。她昨日一整夜没睡,现在好了些,已经熟睡了。”
舅舅和外祖母都大喜,大大松了口气。
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几分。
他们都看着凌青菀。
连舅母,看向凌青菀的眼神,都多了份善意和感激。
“等她醒了,再给她喝一碗。”凌青菀道,“明晚或者后天,她的痒就可以止住了。不过,那些挠出来的伤痕,还有疥子,需得慢慢调养,半个月才能痊愈。”
“那太好了!”舅母大喜,听闻明晚就可以止痒,很是高兴。
八娘有多么遭罪,舅母最清楚了。
舅舅欣慰叹了口气。
“娘,您回去歇了吧,八娘这里我们照应呢。”舅舅又对外祖母道。
外祖母是体力不逮了。
八娘已经稳定了,外祖母就点点头,带着凌青菀和安檐,从八娘的院子离开。
安檐把凌青菀和外祖母送回了院子。
当天夜里,八娘只要痒醒了,下人就给她喝一碗药。她勉强睡了几个时辰。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情况就好转了很多。下午的时候,就不怎么痒了。
八娘大喜,喜得要哭出来。
舅母彻底放心了,终于能抽空睡一会儿。八娘发病这些日子,舅母衣不解带照顾她。
家里外院的几个大夫,舅母就派人打发走了。
“真的有用?”四位大夫很震惊。他们对一味防风,是不太放心的。不成想,无药可解的砒石毒,防风真的可以解。
“有用。”下人告诉三位大夫,“八姑娘已经不怎么痒了。”
“......你们家表姑娘,师从何人啊?”孙大夫忍不住,询问道。
这位表姑娘的医术,太出神入化了,孙大夫心服口服。
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见过如此好医术的大夫。不过,从前王家有位神医,那是真正的医术绝伦,他去世之后留下医书。他的医书,被他的后代王七郎学得,练就一身高超的医术。
听闻王七郎武艺高超,医术更高超,甚至有上古巫医之技。不过,王七郎从来不问诊,不知真假。
那么,除却传闻,这位表姑娘是孙大夫见过医术最高超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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