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八娘病愈的消息,震惊了几个来景家问诊的老大夫。他们都很好奇凌青菀的身份,想知道她师傅是谁。
“我家表姑娘,是自学成才的。”小厮告诉诸位大夫。
大夫们自然不信。
“这孩子,天赋异禀。”孙大夫感叹道,“只可惜她是个姑娘家,难以扬名。”
贵胄千金,都不屑以医术闻名,因为那不是她们的美德,不能成为她们的美德之一。
孙大夫为凌青菀惋惜。
若凌青菀是个男子,哪怕是出身望族,照样可以著书立说,显赫四方。
“的确是天赋过人。”同行的另一个大夫赞道,“年纪这么小,能有如此眼力,后生可畏啊!”
最震撼的,并不是这些大夫,而是舅母。
景八娘跟他们,只是医患关系。而景八娘是舅母最疼爱的小女儿,所以舅母非常震撼。
“......我以为那丫头是想显摆。不成想,老大夫们束手无策的病,她一味药就能根除。”舅母跟身边的人感叹,“她真是学得了些本事。”
“表姑娘是有些医术的。”身边的丫鬟奉承道。
舅母看着熟睡的八娘,她唇边带着安详的笑,舅母深深叹了口气。
“这次是欠了菀娘一个大人请。”舅母道,“派人去准备些程仪,多添二百两银子的东西。给他们带回去。”
凌青菀他们回程,需要回礼。
舅母原本是打算敷衍了事的,虽然京城的两位小姑给她送了很好东西。
如今,舅母才重视起来。
她让自己的亲信妈妈,去办妥这件事。除了带回京师的土仪,舅母还道:“咱们太原府好看的布料、首饰,也给表姑娘备一份。”
这是单独感激凌青菀的。
老妈子道是,立马去着手准备了。
舅母想到自己之前的冷淡,无辜迁怒这些孩子们,也有点惭愧。默默叹了口气。
景八娘止住了痒。还是不能见人,需得慢慢养伤。
她也知道了实情。
“表姐救了我一命。”景八娘对她母亲道,“痒的时候,生不如死!这次多亏了表姐。”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
才两天。没人知道她到底遭了多少罪。只有她自己清楚。那种感,简直撕心裂肺。
景八娘眼泪流下来,哭道:“若是没有表姐。我就要死了!五哥太坏了......”
舅母安慰她,道:“你五哥也不是有意的。假如他知道杯子是毒物所作,不会送给你的!”
“谁知道呢,他也许就是故意捉弄我的。”景八娘哭着道,“娘总说他对我最好。我看来,他还不如二哥、三哥疼我呢。”
景八娘这是全部否定了她哥哥的好。
舅母低声呵斥她:“别胡说。”
景八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也不疼我,只偏袒五哥。我都这个鬼样子了,身上往后也要满身的伤疤,跟癞蛤蟆一样,娘还替五哥说话。”
舅母被女儿说得无言以对。
这次,不管景五郎是有心还是无意,都犯了大错。
他差点害死了八娘。
假如凌青菀不在太原府,不知道可有大夫能医治。若是碰不得好大夫,八娘就要活活痒死。
这比杀了八娘还要残忍。
“是娘不对。”舅母抱住了八娘,柔声道,“这次的确是你五哥不好。让你爹爹教训他,好孩子,你莫要再哭了,娘的心都碎了。”
可能是因为景八娘这席话 ,下午舅母听下人报说,舅舅把景五郎关到了军中牢房,在审讯景五郎,还动用了些刑具,舅母也咬牙装作不知道,没有去求情。
景五郎不管不行了。
舅舅也是这样想的。这次,舅舅也很后怕。八娘命不该绝,用这种方法将毒发作出来。倘或没有,等知道的时候,景八娘已经魂归地府,家里人还糊里糊涂的。
这是谋害性命!
舅舅二话不说,先打了景五郎三十军棍。
景五郎大哭大叫。
打完之后,景五郎只剩下半口气,舅舅让他跪下,审讯他:“你是不是故意害你妹妹?”
景五郎想要捉弄八娘,也是可能的。所以把那个杯子,送给了八娘。
“不是,不是......”景五郎屁股皮开肉绽,说话都疼得吸气,带着哭腔道,“那个杯子是陈锋送给我的,他素来孝顺我。”
舅舅微愣。
陈锋是五个月前提拔的军中执掌粮草的领给。当初提拔他的时候,也是景五郎力保。
看来,陈锋贿赂了景五郎。
舅舅顿时发怒。
他最恨有人在他军营中徇私舞弊。大郎、二郎和三郎那么受宠,都不敢在军中做鬼,五郎竟然大胆包天。
军营是舅舅的地盘,他需得一手遮天。
哪怕是他的儿子,敢在军中弄鬼,都触犯了舅舅的忌讳。
舅舅立马叫人把陈领给拿了,也先打了三十军棍,再问话。
“......那个杯子,是个胡人卖给小人的,小人花了一百两银子所得。而后,小人转赠给了五少爷,却是不知道有毒,将军饶命啊!”陈锋对他行贿供认不讳,但是否认自己存心害人。
行贿也是大罪。
舅舅将陈领给下了大牢。
景五郎是舅舅的儿子,舅舅不忍心将他下狱,只是免了他在军中的职务,让他做个火头军,从最低级的军士做起。
“你也是心狠了些。”外祖母知道了,对舅舅道。“他娘知道了,只怕舍不得。”
外祖母不是心疼景五郎,而是怕舅母趁机又闹事。
景家的把柄,还有些是抓在舅母的手里。
故而,外祖母才如此试探。
“她不敢。”舅舅道,“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还说打得好,就要让五郎吃几年苦头,才能稳重些。”
“哦......”外祖母颇为意外。
她的儿媳妇,什么时候这样深明大义了?
且不管真假。舅母不准备闹事。外祖母就放心了。
孩子生了场病,家里反而安静了些。
外祖母也免不得夸凌青菀一顿。
“......菀娘在京里也治过病,效果比这个更好。”安檐听到外祖母夸凌青菀,就在旁边解释道。
“是吗?”外祖母笑着问。“还有什么病?”
安檐知道凌青菀想靠本事打动外祖母。让外祖母带着她去卢家。故而。安檐需得帮她。
所以,安檐把她治好程太夫人、葛大承和大表嫂的事,都告诉了外祖母。
“......葛大承且不说。死了一半,身子都僵硬了。菀娘用药,下肚没过半个时辰,那孩子就活过来了,把庄子上的人都吓呆了。他们还在给菀娘立了牌位,有病就拜拜菀娘,比药王还要灵验。
葛大承的病,且能说是庄子上没有好郎中,菀娘治了病尾,捡了便宜。单说程太夫人,连那些老太医都说要置板了,无能为力。结果,也是菀娘治活的。
我大嫂的病,更是玄乎。菀娘没有用药,单单一味荔枝干的吃食,就治好了她。太医们治了两个月,毫无作用......”安檐一一告诉外祖母。
安檐不管什么时候,都说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就是因为这样,他显得很沉稳。
所以,他的话,外祖母每个字都相信。安檐的沉稳,让人觉得他不会撒谎。
他说得也的确是实情。
“菀娘这样厉害?”外祖母又惊又喜,很欣慰。假如没有八娘这件事,安檐说这些,外祖母只怕会将信将疑。
经历八娘这件事,外祖母就深信不疑了。
外祖母不明白为什么她医术这么好。想来,只怕是天赋异禀了。凌青菀看上去就很聪明。
“我也不知道为何就开了窍,学得医术。”凌青菀道,“只怕是祖宗保佑。”
外祖母则微微沉吟。
卢家的二太夫人,也是病了多时。大夫们各执一词,没人能肯定到底什么病。
最大的可能,就是中风。
如今,卢家已经去江南请大夫,准备找寻天下名医能人,给二太夫人治病。
这样说来,可以带凌青菀去瞧瞧。
不管有效与否,多个机会。
“菀娘的医术这么好!”外祖母笑了笑,对凌青菀道,“卢家的二太夫人,身体不太好,菀娘上次说想去瞧瞧她。还想去吗?”
经历过这些,外祖母终于敢带着凌青菀去卢家。
凌青菀心头微动。
计划通了。
她感激看了眼安檐。
安檐神态不变,眼底却多了几分暖色,冲她点头,让她应下来。
“想去......”凌青菀道,“外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去?”
“我明天给卢家递了帖子,等她们回复,咱们再等等。”外祖母笑道。
卢家是不会不见外祖母的。
景家也算一方权贵,卢氏再尊贵,也不敢把人都得罪光了。故而,像景家这样地位的人家,卢氏还是要给几分体面的。
“好。”凌青菀道。
说了一会儿话,安檐起身出去,凌青菀送他到院子门口。
“安郎,多谢你替我说话。”凌青菀仰起脸,望着安檐,“外祖母答应带我去卢家,都是安郎的功劳。”
“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安檐道,“去了卢家,自己小心些,别叫人欺负你。”
凌青菀嗯了声,低垂了眉眼。
安檐觉得她垂首的样子,无线的娇羞妩媚,心头微动。他不禁莞尔,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