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兵接獲命令,立即去打發人,但沒多久,又折回來了。
「那人不肯走?」曹鈞年不悅的問。
「不是,他一听說將軍不在,就說會待在軍營附近的一個小村莊,等到將軍回來,若有空就去見他一面。那人走前還留了一個錦袋,說是要等將軍見到時就明白了。」
「他瘋了嗎?那個村子最近一天到晚被南寮人突擊,每天死傷無數,去那簡直是找死!」
曹鈞年接過那錦袋瞧了一眼,壓根沒放在心上。這時,又有其他軍士進來通報軍情,他遂隨手將那錦袋往桌角一拋,理都不理。
夜深月隱,大營軍帳內的桌案上,蠟燭忽暗忽明,一道人影悄然走進。
獨自埋首研究軍事圖的張白石察覺有異,猛地一抬頭後,盈滿敵機的臉龐頓時轉為訝然驚喜,立即起身迎上。
「您怎麼來了?您的身子--」
「我很好,已無大礙了。」男子擺了手,要他別緊張。
「可是那一箭幾乎要了您的命,您還是--」張白石依舊不放心。
「別說了,我躺得夠久了,也讓南寮王得意得夠久了,該是讓他嘗嘗咱們厲害的時候。」
見男子氣色確實不錯,他臉上逐漸露出喜色,興奮的問︰「主子,您這是要現身了嗎?」
半年多前,王子在大宓王宮中了那南寮刺客的一箭後,的確傷及要害,傷勢嚴重,但王子強撐一口氣,密密部署詐死一計,怕南寮知他未死,又再派人襲擊。此外,西鄴人民愛國心強,應該也能藉此激出西鄴軍民對南寮的憤怒情緒,化為討伐南寮的士氣。只是誰知南寮比想象中頑強,不僅久攻不下,還造成西鄴死傷無數,損失慘重。
如今王子經過西鄴大夫搶救,在鬼門關前硬是搶回一條命,並且療養了很久,日前才听說王子已經清醒,他正樂著,打算這波攻擊稍停後,立即回去見王子的,怎知他就親自來到前線了!
王子這時候出現,對西鄴軍來說無疑是天降神兵,軍士見他未死,必會軍心大振,而南寮人鐵定會以為見到鬼的嚇破膽,這場戰爭將閻王子的出現而扭轉情勢!
「你去準備準備,明晨我要閱兵,以定軍心,別敵人沒先嚇跑,自己人先受驚了。」歌澤吩咐。就是怕驚動人,他隨著父王派來的密使而來,出入時並無現身,密使明早將公布他的身份。
「是,臣受令!」張白石樂不可支。這場戰爭只要有王子出面,定能萬無一失了。
他急匆匆往帳外走去,喚來小兵去通知所有將領明日有要事宣布,要他們全員到齊不得有誤,走回帳內,就見主子臉色發沉的望著他。
「王子,您怎麼了?」他心驚的問。
「這東西怎會在你桌上?」歌澤手上多了一樣東西的問起。
「這個是……」張白石馬上趕緊走上前瞧個仔細,頓時,他臉色不一變,「這不是舜蘭姑娘送給您的東西嗎?」
回到西鄴,王子傷勢稍好後,還曾問起這錦袋,因不慎遺失了,一直覺得很遺憾,如今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來,遂出去問了帳外守大營的小兵,知不知道這錦袋來由,小兵馬上說起,是三天前一個男子送來,說對方要求見將軍,可將軍不在,由曹副將收下的。
張白石連忙把小兵叫進帳里,這小兵才剛從軍不久,見了歌澤也不知他身份,倒也沒大驚小敝,僅遵將軍指令,將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男子?什麼樣的男子?」歌澤趕緊追問。
「那人說是由大宓來的,長得瘦瘦小小的,名字叫做孫蘭。」
他整個人躍然而立,一臉驚變,「孫蘭……孫……舜?!是舜蘭!」
張白石對那小兵一瞪眼,「你籍上到底是哪里?鄉音也太重了吧!可是……真是舜蘭姑娘嗎?可是怎麼可能呢?她不是已經……」困惑不已。
「她現下人在哪里?」歌澤一臉驚喜交加,不禁急切的追問。
張白石臉色古怪的提醒,「王子,您怎能確定是舜蘭姑娘?她早在您中箭前就早您一步走了,我還曾親自探過她的脈息,不會有錯的,這人不可能是她吧!」
那小兵在听見「王子」兩字時,不禁一怔,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就是他們西鄴的王子嗎?太好了,王子沒死!
「不,一定是她,她來找我了,這錦袋里頭的珍珠是她送給我的、這世上絕無僅有的一顆蘭珠,是她,她來了!」歌澤激動道,他看向那名小兵,「快說,她人呢?」
「呃,對方說在咱軍營附近的那個小村等……」
聞言,張白石不禁驚呼,「糟了,她怎麼會跑到那邊去?!」
「怎麼了?」神情一凜。
「那小村子近來被南寮人攻擊得厲害,光這幾天,就不知死了多少人。」
拌澤瞬間死白了面孔。
第13章(1)
那小村名叫東康村,村子不大,卻因最接近兩國交戰的地方,經常遭到南寮人的攻擊。這夜,南寮人又來了。
舜蘭手中抱著一名哭鬧的女嬰,女嬰的母親手中還抱著另一名男嬰,這是一對雙胞龍鳳胎,他們的母親才剛產下他們,甚至還流著血,就抱著甫剪斷臍帶的兩個娃兒驚惶失措的逃命。
在途中遇見他們,她不忍見婦人一個人吃力的抱著兩個孩子逃命,于是幫著照顧其中一個,好加快婦人逃命躲藏的腳步。
她才在這東康村待了三天,就見識到無數的生離死別與殘忍無道的殺戮。原來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殘酷的爭奪,可是這樣用殘殺爭奪而來的天下,干淨嗎?成為帝王的人,還能心安理得的坐上去嗎?
若是她,不成的,她坐一不了這種沾滿血腥味的位置,如果擁有天下一定得要流血,那打死她也不要!
「殺來了,南寮狗子殺來了,快逃!」不遠處有人大喊著。
舜蘭一驚,見那婦人嚇得跌坐地上,再也站不起身。
「你千萬別倒在這里,咱們得抱著孩子快逃,遲了南寮人就追來了!」她焦急的拉了婦人一把。
渾身虛弱的婦人力氣只夠擠得出眼淚。「請你……救救我的孩子,帶著他們逃命吧……」
「這怎麼行?!我……我一個男人,如何帶兩個娃兒躲藏?你要堅強,還是趕緊站起來一起走吧!」她現在是男裝打扮,為了激勵婦人振作,她故意如此說道。
熬人卻搖搖頭。「我早瞧出你是女兒身,而且你也不像我們西鄴的人,但無所謂,我失血過多已無法再走一步,孩子們的爹早就死在南寮人手中,你是我孩子們的唯一希望,我求你了,隨姑娘帶他們到任何地方都成,只要他們能平安活下!」
舜蘭鼻酸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一個人帶著孩子,不行的--」
熬人開始對她磕頭。
「你別這樣,我承擔不起,快起來呀!」
「南寮人殺過來了,啊--」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驚得兩人臉色發青。
「快走吧,我拜托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婦人將頭磕得血流如注。
她悲慟不已,但再不走,孩子們真得與他們母親一同喪命了!咬了咬牙,抱起婦人手中的男嬰,她一手一個孩子,含著淚的疾奔而去,耳邊還听到婦人感激的道謝聲,接著她听見一聲慘叫,知道那婦人已死于南寮人刀下了。
她不要戰爭,不要再見到這種悲慘的死別場面!
拌澤,如果是你,阻止得了這一切嗎?如果是你做得到嗎?舜蘭不住在心里吶喊。
「別跑小子,別跑!」她身後追來數個南寮人,他們面目猙獰,一臉狠戾,他們為殺人而殺人,完全沒了理性。這些可怕的殺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