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真的頭暈了,玩得這麼大。「越君翎,我問你,真有先帝遺旨這回事嗎?」
「沒有。」先帝死時他根本沒見到面,皇宮里外都被當時的太子把持住,他在拜靈時才允許入內。
「啊!沒有?」那……一群無頭蒼蠅在搶什麼?
無解。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桃花呀!真是好東西。
灑落片片紅塵。
一方外中人,一耆年老者,一人飲著竹葉香,一人笑說酒香濃,一盤棋,白子黑子林立,誰能看透棋中局。
「你打算出兵幫他?」白子下,取黑子三粒。
花白壽眉一擰。「你一個和尚管什麼閑事,我自顧不暇了還管他死活,要不是皇兄死前要我拉他一把,我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他連自己的兒孫都擺不平了,哪有精力應付年紀足以當他曾孫的小子,他養三十萬兵容易嗎?
想起就是一把辛酸淚。
「呵……違心話說得不錯。」幾十年的棋友了,哪會不了解他的刀子口豆腐心。
「什麼違心話,句句肺腑,我這一輩的死得差不多了,那一個也快了,越氏皇朝一代不如一代,看著樹生樹倒,我也活夠本了。」唯一的遺憾是不能回歸故里,再看看年輕時待過的地方。
那個混小子太奸詐了,簡直不是個東西,明知道人老了就那麼點念想,還拿來釣他,把他打算帶進棺村里的思鄉之情給勾出來,害他不小心著了道,如今後悔莫及。
「別把死字掛在嘴邊,哪天就靈驗了。」言咒,言咒,有時言語的咒殺也挺可怕的,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黑子又被吃掉的老人語氣很沖。「和尚可以犯口戒嗎?你少詛咒我,你別以為頭上沒毛就比我年少,你死我還不見得會死,到時給你打口金槨,讓你在里面坐化。」
「施主風趣了。」出家人四大皆空,要槨何用,此身身在紅塵中,化成風花和雪月,跳月兌三界外。
「哪里風趣,你這和尚心忒黑,也不知道要讓讓子,把我半壁江山吃掉是什麼意思,你心俗了,修不成菩薩身。」一個和尚也看重輸贏,貪嗔痴、貪嗔痴呀!
七情尚在,六根不清淨。
「下棋下的是意境,施主的心亂了。」棋中可看出人的心境,心亂則無章,下棋如踩空,一不小心便粉身碎骨。
「是呀,亂了亂了,全亂了,人亂了,江山也亂,誰得錦繡江山。」也不曉得那小子會不會誆騙他。
停了一會的雨又開始下,打落不少顫巍巍的桃花,一地的殘紅鋪了地,有如那十里紅綢,紅艷艷的刺人雙目。
著桃花酒的老人賭氣的甩了手中的棋子,拿起手邊重達百斤的巨闕劍便舞弄了起來,
一把老骨頭了還舞得虎虎生風,蕩氣回腸,腳下的殘花花瓣也自成旋氣的轉動。
但畢竟是上了年紀,才耍了十八招便氣喘吁吁,手里厚重的長劍差點握不住,需以劍尖拄地才勉強能站立。
驀地,他瞧見撐著傘走在桃花樹下的一對儷人,見不得人好的他肝火一升,語氣刻薄的喊人。
「小十九,你怎麼還活著啊,長得這麼像你的死鬼爹,就不知能不能活得像你爹一樣長壽,不過早死也好,死了從此無煩惱。」人生在世苦事多,早早解月兌了就不用再受苦。
紫竹骨繪著青鳥逐花油紙傘輕輕一旋,傘底下露出素淨小臉與俊美容顏,一嬌柔,一高大,彷佛那蒙蒙煙雨間一對欲乘風而去的仙影。
「我等著給九叔送終,不敢不孝的比你早走,九叔可放心地去,別惦記著陽世子孫,逢年過節我會給你多燒紙錢。」若比口頭上的毒辣,越君翎也不遑多讓,幾句話噎得晉王差點吐老血。
先帝有三十幾個兒子,活下來的有十六人,逍遙王是最小的那一個,老一輩的都喊他小十九。
「你這張嘴怎麼沒把自己毒死,我看你八字帶煞,怕是命不長矣,還是早早看好風水寶地,趁我這把老骨頭還動得了的時候幫你給埋了,也算為先帝做最後一件事。」晉王尖酸的回話,銳利有神的雙眸卻是盯著越君翎身旁面生的小泵娘。
「九叔,你幾時學會看相了,你又不是普濟大師,還是你閑著沒事偷師了?大師,得罪了,晚輩口無遮欄。」他先冷諷了兩句,又向得道高僧舉手一揖,表示自家人起口角,勿怪。
「你們叔佷的對話真有趣,老衲受教了。」不以為然地將生死掛在口頭上,世間少有,皇家中人少有如此豁達。
「老和尚,少打機鋒,你還不是來為他做說客,出家之人還管俗事,你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後一步登仙路卻讓自己耽誤了。」誰說他一定要借兵,不能出爾反爾嗎?
普濟大師祥和的撫著雪白長須,目光澄澈。「老衲什麼話也沒說,你錯怪老衲了。」
「哼!無聲勝有聲,你就是這麼陰險,什麼都沒做就把事情點出來,我信你才有鬼。」嘴里說著勸善向道,手持屠刀血染蓮花,以殺止殺,淨滌一切罪惡便要以鮮血洗刷。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施主心浮了。」心浮氣便躁,坐立難安,難免遷怒他人。
「我心浮了甘你什麼事,念你的經,拜你的菩薩,少摻和有的沒的閑事。」罵完了和尚,晉王又把茅頭指向小輩。「哪拐來的小泵娘,自個兒命不長就別拖累別人,好歹積點德,咱們皇室中人就沒做過幾件見得了人的事。」
「九叔……」你自個兒不痛快干麼拿小輩開刀,先前還好好的,怎麼又鬧起性子了。
準是王府里那幾個又鬧心了,兒孫不爭氣,當老子的也難以寬心,想清靜幾日都不行。「老爺爺這話說的對極了,簡直是瓖了金的明理話,我也說過他是做大事的人,和我一個田莊小泵娘拉扯什麼,我還能給他添錦添花,肚皮管飽嗎?」她也不想當亂臣賊子,死得快呀!
噗!晉王一口酒全噴了,指著面容無辜的小泵娘,那眉毛、嘴唇都在顫抖,顯然被氣著了。
「說什麼混帳話,還肚皮管飽,是錦上添花,你學過字沒,哪個山坳旮旯教出的愚婦,老爺爺豈是你能叫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晉王氣 的,胡子都氣得飛起來了。
筆作無知的牛雙玉笑顏如花,繼續在火上加炭。「不叫你老爺爺改喚老壽星可好,看你這兩道壽眉多神武,細長又充滿睿智,一看就是人世間碩果僅存的智者,你的智慧之光猶勝萬丈佛光呀!」
「哼!哼!馬屁精。」他連哼兩聲,面上不善。
晉王表面上不喜牛雙玉阿諛奉承,內心可笑出一朵花了,他這輩子好勝,就愛和信眾無數的老和尚較勁,一听對方佛光還及不上他,當下就樂了,兩眼眯成線。
「是實話,打我出生至今還沒見過眉毛長得像你這麼好看的人,光看就覺得變聰明了,受益匪淺。」眉毛長,壽長,難怪他七十多了還不用人攙扶,健壯如牛。
晉王得意的揚眉。「見識少,你才幾歲呀!連走路都走不穩還能看過幾個像樣的人物,多往外邊走走,眼界寬了自然會說人話。」
難道她和畜生說話?牛雙玉心里暗笑。「走不出去呀,你有看過把田地帶著走的莊稼人嗎?」
「油嘴滑舌,你這小泵娘也不老實,一肚子心眼,不過和某個心肝都黑了的一比,你倒是實誠多了。」起碼說了能听的話,不為討好而說得天花亂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