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夠了沒?」齊可禎怎麼受得了他的呱噪。
「你嫌棄我?!真哥兒,咱們來算算這些時日表哥對你的全心照料,沒有我護著,你能一個人住一間院子嗎?我怕你餓著、凍著還送吃的和棉被,送這送那就是擔心你……」
聞人宴的為人是不錯,對朋友有義、對親人有心,就是有一點不好,太過婆媽,喜歡碎念。
不過他對齊可禎的好是發自真心的把她當妹妹看待,不因她是女人卻比自己更有才華而有心結,反而更疼愛有加。
「好了,你不要再念了,念得我的頭都疼了。」低啞的男聲充滿無可奈何,又有一絲想笑的岔音。
「璟大哥,不是我愛叨念,實在是我這表……呃,表弟太不象話,她惹誰不好偏要惹上本家的土霸王,要是她拉著二老爺來算帳,我們表兄弟可是連書也沒得念,得卷鋪蓋兒回家。」閻王好見,小表難纏。
聞人宴這話說得頗有深意,表面似在埋怨齊真不長眼,干麼去招惹他們惹不起的麻煩。
可多想一想,這不是拐彎告狀嗎?表示你們大房、二房一家親也不能不管別人的死活呀!如今書院出了個聞人家一霸,你們聞人本家怎能不出面管管,為了其它人的求學路,此霸不除,愧對祖先。
可惜他的拐彎抹角用錯了地方,眼前昂藏七尺的「聞人璟」是管不了,真要求人還是得求面無表情的「小表妹」,他才是換了身子的正主兒,有了他出馬才能萬無一失。
「表……宴哥兒,你不用急,有我在,他不會找到你頭上。」
雖說表哥是要護著她,但就結果來說,表哥有點笨,自個兒往拳頭上撞。
齊可禎收抬完走出書院正要回偏院時,正好瞧見她這個笨表哥大吼一聲沖上前,把做好踢人動作的「齊真」往旁邊一推,然後把臉往前送,正面迎向落下的拳頭。
幸好聞人智、聞人勇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出拳虎虎生風,打到臉上卻跟蚊子叮沒兩樣,連個青綠淤痕也瞧不見,姑娘家的巴掌還比他們有看頭。
可表哥也不知是霍運當頭還是沒帶眼楮出門,一轉身踩到圓滑的石頭,被打的地方不疼,摔的這一跤才疼死人,當下鼻青臉腫的,跟被人打了十幾拳沒兩樣,還更加慘。
聞人宴高興得一把握住「聞人璟」的手,「真的呀!就等你這句話,太感謝了,我們是聞人家墊底的小石頭,比不上二老爺家的良材美玉,你這話一出我安心了,本家也只有嫡長一房說話有分量了。」兩家是兄弟好開口,他和表妹勢單力薄,不借力使力哪能和大樹抗衡。
「放手。」輕柔的嗓音冷冷響起。
「嗄!你說什麼?」沒听清楚的聞人宴面上一怔。「把手放開。」表兄妹就能那麼親昵嗎?拉著手不放開。
雖然是他的手,可是聞人璟看得很刺眼。聞人宴看了看一臉冷然的「表妹」,又瞧了瞧似在笑的「聞人璟」,他心中忽然升起違和感。他握著聞人璟的手,表妹為什麼兩眼冷如刀?真是怪奇得叫人頭皮發麻。
聞人宴像是頑皮的孩子,他先把手放開,果然男裝打扮的「表妹」神色好了許多,可是當他又模上「聞人璟」的手背時,「表妹」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居然冷得會凍人,他頓時從腳底涼到頭頂,諢身涼颼颼的。
有古怪,肯定有古怪,性情柔順的表妹從未有如此反常的情形,她偶而會有一次小爆發,那是被欺負得太過的績故,否則平常文靜的像只小貓,除了听書看戲外,能勾動她心緒的事不多。
不過他們不說他也不會多事地追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平安安的就好,反正他們表兄妹待在書院的時間也不常了。
只是這兩人幾時好上了,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奸情」,這點他得留心些,即使姨母殷殷切切地要把女兒嫁掉,可聞人本家的門坎太高了,這高枝不好攀。
「真哥兒,你和聞人大哥……你們柄斷袖?」
聞人宴不怕死的話一出,兩人都狠狠的瞠他。
齊可禎皮笑肉不笑的說︰「你才有龍陽之好,我看你先把嫁妝準備好,宴大娘。」她是女的,女的,他會不清楚嗎?一張嘴說什麼瘋話。
「咦!璟大哥你跟我表弟好到這種地步?她連以前取笑我嘮叨的話都告訴你?」聞人宴驚訝的睜大眼,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塞兩顆雞蛋都綽綽有余,他是真的很意外。
齊可禎略帶澀然的苦笑。「巧合,我只是隨口一說。」
她很想把兩人魂魄互換的事說出來,光靠她一人硬撐著實在太累了,每晚睡覺前她都希望能作個夢,好換回自己的身體,她快崩潰了,沒法忍受頂了具男人的皮囊四處走動,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笑臉。
可是此事太離奇了,她什麼人也不能說,只能獨自忍住內心的恐慌和不安,她怕萬一換不回來該怎麼辦?
只是,換回來她更難做,經和一個男人那麼親近,朝夕相處好些時日,她的名節還在嗎?
不想嫁人和嫁不出去是兩碼子事,她不想事過境遷後落人話柄,讓她和她的家人蒙受外人異樣的眼光。
「那還真巧呀!心有靈犀一點通,我看了都羨慕……噢嗚——璟大哥,你干麼用書打我的頭。」他這動作和表妹真像,行雲流水般優雅,打人很痛卻不留傷痕。
「飯多吃,話少說,人沒了舌頭還能活。」深得不見底的黑眸冷不防的一瞠,很具威脅性。
听出話中之意的聞人宴連忙閉起多話的嘴巴,唔唔唔的也能說得自得其樂。
「捂說話,腰舌投,捂命古,泥們欺舞能,捂有話腰說,噗張嘴太苦蓮,捂會別死……」不說話,要舌頭,我命苦,你們欺負人,我有話要說,不張嘴太可憐,我會憋死……這是他的原話。
「不用捂著嘴,反正你張不張嘴都一樣碎嘴,我听久了也就麻木了。」
「咦!你這話怎麼說得和我表弟一模一樣,你們真的沒在我背後說我小話嗎?」越來越古怪了。
因為我就是齊可禎。
齊可禎怕會被發現端倪,連忙要送客,「還有別的事嗎?沒事請慢走,恕我不留客,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你說話的語氣……」若他是女的,他會懷疑姨母還生了一個女兒,姊姊妹妹如出一轍。
「像你表弟。」她忍不住斜眼一睨,這會兒更像。
「對對對,你說的正是我要說的話,我們是知己,結拜吧!我……啊!啊!啊!真哥兒,你在干什麼,別揪我耳朵……」她幾時變得這麼粗暴了,話不好好說改動手了。「出去。」低軟的清脆聲音有一些些不快。
「我是你表哥,你居然這樣對待我。」女大不中留,有了心上人就把愛護她的表哥丟過牆。
「我不是……」齊可禎想解釋,可是她一開口是十足十的男聲,想阻止某人的「暴行」也沒立場。
現在是「聞人璟」的她成了外人。
很無奈的,齊可禎笑得滿是苦視,大如蒲扇的手掌提醒她,現在她是聞人璟,不是四海書肆東家的獨生女。
「齊真,听夫子的話,好好地把你的表哥送出偏院,別壞了手足情誼。」她倚老賣老的拿大一回。
「齊真」回頭看了她一眼。「我盡量。」
一說完,聞人璟抬起小巧的靴子朝聞人宴的一踢,很是快意地將他踢出院子,然後開門回屋,上鎖。
目睹暴行的齊可禎一臉不認同的說︰「你不能用別的方式說服他嗎?小心我表哥記仇。」表哥是不會怪罪她,可是……表哥日後若是知曉了,聞人璟得有苦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