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表哥感情很好?」
「是不錯。」像親兄妹。
「有沒有可能訂親?」聞人璟看了看那只被聞人宴模過的手,心里像有根刺在扎著,不太痛快。
她失笑。「哪有可能,我未來表嫂姓梅,住柳州,她因祖母過世得守孝,這才拖延至今,明年等我表哥考上舉人了,同時迎新人入門,雙喜臨門。」
「嗯!」他心口頓時一松。
「你問這些干什麼,想替我表哥作媒嗎?」表哥那人瘋瘋顛顛的,難免給人不正經的感覺,不了解他的人不太可能幫他牽紅線。
「難道你沒想過你該擇婧了?」她都十五了,當年他娶妻時也只比她大上兩歲,如今聞人璟這才驚覺妻子已去世五年,她難產生下的兒子已五歲了,他卻很少和他相處。
聞人璟的兒子聞人臨是個敏感縴細的孩子,平時不愛說話,安靜得彷佛不存在,他是長房嫡孫,一出生便備受各房的期待,可是樣樣出眾的父親不見得會生下同樣優秀的兒子,他在讀書方面不如長輩預期,因此漸漸沒了聲音。
而聞人璟平日甚忙,難免忽略了他,往往十天半個月才見一次面,加上父子都是話不多的人,常常相看無語,該有的父子親情怎麼也建立不起來。
「煩死了,你干麼也提這話,我娘一直不厭其煩的在我耳邊念著,每回我一回家她就安排我相看這個、和那個不期而遇,我快被她逼得無處可逃了。」女人非要嫁人不可嗎?「嫁人有什麼好的,只能困在後宅那一畝三分地,想做點什麼都得要丈夫公婆允許,大大小小的事煩人極了。」
書看越多,齊可禎反而越不想嫁人,她認為走入妻子的角色會束縛她,很多她想做的事不能做,只能干瞠眼。
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會允許自己的妻子在外拋頭露面,不以掌家為童,從早到晚只想往外跑,男人總希望妻子只要相夫教子、侍候公婆,可她想要的是寫出一出感人肺腑的戲曲,賺飽所有人的歡笑與淚水。「那就找一個你看來順眼又不會煩你的人,起碼你能平靜地過日子。」她不適合關在後院。
齊可禎微嘆了口氣。「談何容易,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我還是自求多福,想辦法擺平我娘。」
「也許我能幫你。」聞人璟不著痕跡地將瑩白小手覆上古銅色大掌,輕輕拍了兩、三下。
聞言,她先是雀躍,繼而是苦著一張臉,半托腮地看著窗外。「你還是快點把我們變回來吧!像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叫我娶老婆還差不多。」
听她自嘲著,聞人璟的心被觸動,情不自禁的輕擁著她肩頭。「快了,我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第4章(1)
「什麼,你替我報名了?!」乍听聞人璟告知她的壞消息,齊可禎大叫了一聲。
聞人璟苦笑,面有歉意。
「我當時不曉得你是女兒身,便以夫子的身分舉薦你,希望能鞭策你上進,為自己爭取榮光……」誰知道適得其反,弄巧成拙,眾人競相爭取的榮耀卻是她的索命咒。聞人氏族學每年會舉行一次六藝競技,禮、樂、射、御、書、數六藝,每技錄取前三名,由學院公布在山門口的榮譽榜會懸掛一年,在下次榮譽榜張貼時才取下。
而榮獲六藝總合前三名的人則將由聖上召見,讓皇上金殿面考,若不出錯的話,通常會直接授予官職,不必再經由科舉考試,聖寵深厚的聞人一族一向為皇上所倚童。但能入朝為官的皆是男子。
若是齊可禎有幸榜上有名,那她是入宮晉見呢?還是稱病避開,不受皇恩?
不管是前者或後者,她都犯了不可饒恕的欺君之罪,其罪當誅九族。
唯今之計是六藝雖都參加,但別冒出頭,不爭第一,只求二、三名,名次稍稍落後無妨,其中一、兩樣故意技不如人,把成繢拉下,將鋒頭讓給別人。
這和聞人璟的原意背道而馳,但也是莫可奈何,總不能叫身為女子的齊可械去爭吧!
不過就算齊可禎是男子,以她無欲無求、淡泊名利的心性,她也不會主動參與,對她來說,看一本好書比在人前競賽有意義多了。「夫子,你說現在要怎麼辦,真要當眾表現嗎?要你佯裝落敗很難吧!會不會一不小心你就贏得滿堂彩?」她真是擔心他天性使然,手下無敗繢。
齊可禎的憂慮並非空穴來風,打小就被譽為神童的聞人璟天分極高,他打十五歲起就不屑參加書院舉辦的各類才藝競比,因為沒對手,他年年六藝全冠。
一個打七歲就沒輸過的天之驕子,叫他如何言敗,他大概連怎麼敗也不曉得,隨手彈個琴,滿弓一拉,算個算學,第一便信手拈來,輕松得根本不須費什麼氣力。
所以說輸,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從來沒看過,他始終是贏家,誰也沒法蓋過他的風釆。
听她這麼說,聞人璟的神情不是很好看。「不要急,還有三天,我一定能想出方法解決。」
這事不難,難在他現在的皮囊不是自己的,這事由他出面不妥當,他和齊可禎都不宜常見熟人,太容易露出馬腳。
一夕間,兩人心性大變,連生活習慣和喜好都不同,不常往來的知交故友自是看不出其中的差異,頂多當是身子不適,適當的休養也就沒事了,沒什麼大事兒發生。可是有些人的接觸是避免不了的。
譬如流紫和恆平,他們的丫頭和小廝。
雖說他們事先做預防,防得謫水不漏,連最親近的貼身侍婢、小廝也遣開,除了上飯、送茶、提水外,流紫和恆平幾乎是不被允許進入屋內,只能在外頭等候傳召,但流紫和恆平仍注意到異狀。
恆平較粗枝大葉,他是有感覺到主子近日來怪怪的,又說不上怪在哪里,只知主子不讓他貼身服侍。
細心的流紫是早就看出不對勁了,她若有所思的雙眼總是在自家小姐和聞人璟身上徘徊,要不是兩人的外形差距甚大,不易混淆,她真要當聞人璟才是她家小姐。
其實他們自以為隱藏得很好,不會有人發現,但事實上破綻百出,多年來的習慣是改不了的,他們會不自覺的使喚原本的婢僕,不經意地流露出女子的嬌柔和倨然的霸氣。聞人璟嬌柔?
惡!好惡寒。
文弱若柳的齊真一身狂霸之氣?
……呃,很難想象。
可是卻發生了,在他們未曾注意的小動作里,總會流泄出本性,一旦身邊有人,不難察覺兩人身上的變化。
「還不急,你以我頑劣不堪,必須親自教導為由與我同住一院,讓我有暫不出院、不用上課的借口可用,可是老關在一塊也不是辦法,難道我們要一直足不出戶,關著不見人?」齊可禎想去酒樓听說書,到戲園子看看又排了什麼新戲。
俗語說︰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而她是三日不看戲,不听說書先生來上一段,她就渾身不舒暢。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怪事,她連寫了一半的戲曲都停下了,那可是她的最愛,如今心癢難耐。
「齊可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換回來後日子要怎麼過。」經此一事,兩人的心境不可能如往常一樣,毫無波瀾。
聞人璟由那雙幽深的眼眸中看見嬌若春花的小臉,一向平靜如水的心房動了一下。
風至,漣漪起。
「不就照常過嗎?不然還有什麼不同?」雖說她想過自己的名節會受損,但日子應和以前沒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