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鬧大,對你柳家面也不好看。」金玉律悻悻然地道,想當年要與她圓房時,她不曉得拿了什麼灑往他的身下,那像是蝕皮入骨,教他痛不欲生,如今想起還是忍不住膽怯。
「金爺,你的消息這般不靈通?不知道我那院使爹爹已經被解職,告老還鄉了嗎?哪里還需要顧慮柳家顏面?況且,我現在添了個威鎮侯妹夫,一個皇商妹夫,你不認為要是惹毛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你!」金玉律動手扯著,卻見有個男人提著食盒,踏過二門而來。
「五姑娘,發生什麼事了?!」時昊敏見狀,立刻三步並兩步來到柳堇身邊。
「柳堇,你竟然在外面有了姘頭!」金玉律氣得簡直要冒火了,他金玉律好歹也是京城叫得出名號的商賈,這家伙是什麼東西,竟得她青睞!
「嘴巴放干淨點,別以為你嘴臭,大伙都跟你一樣。」柳堇再次甩開他的手,冷聲警告著,「金玉律,我不管你要做什麼,當年是你口頭允許我離開金府的,你現在就沒臉要我回去,我勸你識相點,把賣契還給我,否則遲早要你吃不完兜著走,別不信邪。」
「我就偏不還,你等著,等著我再差人抬大轎把你帶回金府。」說完,悻悻然地瞪了時昊敏一眼才離去。
「五姑娘,那人就是金玉律?」時昊敏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低聲問。
「不就是那雜碎,下次敢再來,直接轟出去。」
「知道了,方才我已經讓隔壁阿勇和阿力守在門前,省得他帶來的人入內接應。」青寧縣東陲地帶的小村落幾乎都是倚靠她為生的,而柳莊正好在村落中心點上,讓住在四周的莊戶街坊注意些壓根不難。「不過,時候不早了,用膳吧。」
「夕頭那幾軟棉田,我今日都還未巡過。」
「我巡過了,套句你說的,大雨都還沒來,緊張什麼。」時昊敏說著,拉著她進了偏廳。
偏廳里,燈亮了起來,華逸听見男人張羅喚她吃飯的聲昏。
听著,他朝她寢屋的方向移動了腳步,身體突地響起了燒灼般的啪啦聲響,他垂眼一看,就見是一片銀杏葉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呼口氣吹開,手背已經燙了個印子,他不禁抬眼瞅著傲立的千年銀杏樹。
「你可還真是盡職呢……」他笑嘆著。
千華園的那棵銀杏,如今已有千年壽,孤單地守了千年,守到搶海桑田,人事已非,可吊詭的是,所有人在歷經近千年後,又在同一處串起了命運,大伙都重逢了,唯有他被排除在外。
他們皆在命運里,唯有他早無命運可言,近千年來,他壓根不覺有何不妥,可如今卻有把火從心底燒了起來。
偏偏有些不長眼的人硬撞上來……
他緩緩回頭,瞥見有人躍上了寢屋旁的圍牆,一個個手持長劍躍下,他負手在後,閑散走去,以腳輕點著他們手上的劍,一個個互相刺入彼此臂上,痛得哀嚷嘶叫,再一個個爬出牆,落荒而逃。
「誰!」時昊敏從屋里沖了出來,卻什麼都沒瞧見。
華逸不禁搖頭嘆氣。這下可糟了,當年只是腦袋不如身體敏捷,如今是連身體都不敏捷……他是要怎麼保護他的千華?
位在城東的皇商尹家商行門庭若市,華逸負手在後閑散地走著,壓根無人招呼他,他如入無人之境般地進了後院,直朝商行帳房而去,听見了里頭的交談聲,在外頭細听了會,就見崔頤的隨侍送著金玉律離開。
他大搖大擺地踏進帳房里,嫌惡地皺眉,看著正在吃糕餅的崔頤。
「少吃點,我都快吐了。」他終于明白為何崔頤的隨侍一臉蒼白了,到底有誰受得了這一屋子的女乃味。
崔頤眉眼不抬,大口又優雅地品嘗完他家娘子精心準備的二皮女乃酪,再大口地吃了一塊醍醐糕,滿足地吮了吮指尖,問︰「怎麼還不吐?」
「正忍著。」華逸挑了處離他最遠的錦榻坐下,順手推開了窗,讓房內的女乃味可以消散一點。
崔頤意猶未盡地咽下了醍醐糕,朝他笑得極壞。「怎,有事求我?」這家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當初他被這家伙尋著押下地府時,這家伙幫也不幫他,這時要是有事相求,非得要給他一點苦頭吃不可。
「打探而已。」華逸瀨懶問著。
「打探什麼?」
「剛剛那家伙。」
「那家伙?」崔頤很認真地想了下。「誰呀?」
「崔頤,挑這當頭報復我,你也太不聰明了。」
崔頤啐了聲。「我報復你也不會挑這當頭,我是真不知道他是誰,自個兒進來說了一大堆,天曉得他到底在說什麼鬼。」要知道他的命真的很苦,一個月之內,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地府都在夜里緝捕逃魂,剩下的一半時間是拿來陪他娘子的,這商行里的大小事,他通常是交給管事和他最疼愛的三弟。
說穿了,他只是個掛名的皇商而已,想問商行的相關事務,找個管事來問還比較快。
第十章 終于相逢(2)
「可他剛才表明了和你有生意往來,甚至是很努力地準備你要的藥材,要你再給他多點時間。」這就教他足以推測金玉律急著要棉布和藥材,全都是為了達到崔頤這個皇商的要求。
換言之,就因為他這個散漫不管事的皇商,讓金玉律想起了柳堇,甚至想要侵佔柳堇手底下的產業。
「我不知道,我又沒注意听,我吃糕餅的時候通常听不到任何聲音。」崔頤一臉正色,只差沒抬手起誓。
華逸噙著慵懶笑意。「崔頤,方才沒听清楚不打緊,可我現在說的你得要听清楚,剛才那個混蛋為了要應付你要的貨,找上了你娘子的五姊,要是讓你娘子知道你讓人扯她五姊的後腿……我怕你日子難過。」更貼切的說法時,怕他被休,丟臉。
崔頤習慣性地揚起濃眉,笑得很壞很邪。「我那五姨子啊……她跟你到底是什麼關系,教七情六欲不動的你特地走這一趟?」
「你想太多了,我是好心要幫你。」
「那倒不用,反正這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家娘子壓根不會怪罪我,大不了就是我找管事們來問一問,把事情搞清楚了,順手擺平,只會讓我家娘子更愛我。」這份功勞他是搶定了。
「那就趕快去擺平吧。」華逸說完來意就準備要走。
「那天,我跟著娘子進房探視五姨子的急病,這一瞧……她那是夢魘,許是進了誰的夢,可問題是這夢境不是尋常人都能自由來去,必須是前世今生羈姅的人才行。」
華逸緩緩回頭,噙笑的冷眸像把出鞘的刀。
「是她吧,教你甘願成為地府文判不入輪回,換取許她永世幸福的女人吧。」想當年,華逸初入地府向閻王老大請願時,他就在一旁,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那又如何?」當年他追下地府,黃泉路上不見千華的魂,而他罪業深重,光是要入輪回就得要耗上千年,與其如此,他不願再世為人,希望換取任何能讓她幸福的籌碼,只因他……傷她太多。
殺她的一幕……光是想像,就教他痛徹心肺,蒸騰殺氣從胸月復間迸現。
可是,他比誰都清楚,最該死的人是他……他是多麼地恨自己,恨到很想一次又一次地殺了自己。
崔頤瞅著他的陣色變化,喝了口茶潤潤喉,道︰「可是,那晚因為你湊巧人在威鎮侯府,與她起了共鳴,讓她夢見了前世,恐怕因此憶起前世記憶,這樣好嗎?」他看起來就是一副不願柳堇想起任何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