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假思索的,他朝主屋的方向走去,才剛踏上主屋的廊道,便和柳九打了照面。
「書生?」柳九倒抽了口氣,回頭看了下丫鬟們,要丫鬟們先退下,隨即走到轉角暗處,「你怎麼又來了?」
「柳九,你這口氣可真傷人,我來探探你這故友也不成?」他笑得滿臉壞心眼。
「你……都已經找到武判了,干麼還上陽間?」柳九急聲問。
此人乃是地府文判官,曾經助她還陽,後來為尋在陽間游蕩五百年的武判,跟她借宿侯府一陣子,而武判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十三妹婿皇商尹安羲,正名為崔頤,如今正事都辦完了,干麼還上陽間嚇她?
尤其是借宿在她這兒的五姊無故生了急病,她實在沒辦法不把這事跟他聯想在一塊。
「不過是上陽間尋逃魂,與你無關,犯不著怕。」他笑著。
「我……」她想了下,朝轉角處看了看。「書生,我問你,我五姊急病,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昨兒個她、五姊和十三妹,難得聚在侯府,因為一場大雨,所以才將五姊給留了下來,可誰知道她這一睡,卻是夢囈不斷,嚇得守在屋外的丫鬟心驚膽跳,最終還是忍不住苞她稟報。
她趕著過來診脈,卻診不出個所以然,脈息正常,可五姊卻發起高燒,昏迷不醒,這怪病癥她還是頭一回遇到,正古怪著就見著他,不能怪她多想。
「你五姊——」書生學她探頭望了下。「屋外沒鬼差……你也瞧得見,何必問我?」
「我是能觀陰陽,可問題是我五姊的病癥很古怪,你說這該怎麼辦?」
書生一臉好笑。「這可奇了,你是大夫怎麼問到我這兒來,醫術退步不少啊。」
柳九抽動眼皮子。「真是對不住,都怪我被我姊嚇得腦袋不清醒。」她真是傻了才會問個地府文判。
「要不……」他沉吟了下,笑得很壞地道︰「我就難得當次好人,去幫你瞧瞧。」
「千萬不要!」天曉得他是不是去收她五姊的魂魄的!柳九一把揪住他,就怕他一眨眼跑了。
「唉,這世道,好人難為。」書生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被她拉住的手化為煙塵逃開箝制,不習慣旁人親近自己。
「得了,你這家伙算什麼好人?」
「崔頤。」他回頭望去。
「尹二爺……」柳九頭痛地退上一步。
今天到底是什麼好日子,為何教地府這兩個文武判官全都湊齊在此?
「你跑來這兒做什麼?」崔頤,地府武判官,五百年前被困于修仙者的意識空間,五百年後才又教那轉世的修仙者給放了出來,可憐他卻沒了記憶,被人當成皇商尹二爺給抬回尹家供著,至于那轉世的修仙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現在的娘子,柳九行十三的妹子柳芫。
「嗯……偶爾偷閑,這事你又不是沒干過。」找逃魂是可遇不可求的。
「自個兒偷雞模狗,別算到我身上來。」崔頤啐了聲,隨即和顏悅色地朝柳九望去。「九姨子,不知道我家娘子……」
「尹二爺,你可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柳九皮笑肉不笑地道。
「嗯……今兒個是十五,有問題嗎?」崔頤指著天上又圓又大的月亮。
柳九真有股沖動想要掉頭就走。「現在是四更天,十三睡得正香甜,你別吵她了。」
「九姨子這麼說就不對了,這又濕又熱的天候,有我在,她才會睡得更香甜。」
「是啊,跟個死人睡在一塊,肯定挺涼快的。」書生笑眯眼道。
霎時,崔頤和柳九難得有志一同地看著他,異口同聲道︰「你也是個死人!」當然,真正吼出口的是崔頤,柳九只敢無聲吶喊。
書生聳了聳肩,笑得頗愉悅。
「華逸,你是見我和陽間人系上紅線有了姻緣很不滿是不?」也許兩人該到外頭好好聊聊了。
「哪兒的話,我是羨慕……是眼紅。」華逸哼笑著,瞧崔頤像是有話要說,隨即抬手阻止。「去找你娘子,我去幫柳九看看她的五姊。」
柳九聞言,忙道︰「好妹婿,幫我攔下他,明兒個肯定還你一個眉開眼笑的十三,且加贈你最愛的糕點一籠!」
「兩籠。」崔頤一臉正色地比出兩根長指。
「就兩籠!」沒見過這麼愛吃糕點的男人!
「成交。」崔頤一把勾上華逸的肩,瞬地兩人在她面前消失不見。
柳九這才疲憊的往牆面一貼,思索著到底該怎麼醫治病情來勢洶洶的柳堇。
第九章 書生的身分(2)
半夢半醒間,心痛得厲害,像是活生生教人掏出心髒凌遲一般,只因那人癲狂的陣,只因那人竟發狂到不存一絲理智。
「不要……四哥!」
「五姊!」
胸口一陣刺痛,痛得她像從海底深處浮出,大口大口地貪娶呼吸著。
「五姊……可認得我是誰?」柳九問得小心翼翼,手里拿著手巾,不敢隨意踫觸她,就怕她I激動起來又厥了過去。
柳堇氣息紊亂地瞅著她,眉頭微微皺起。「柳九,你是傻了不成?」
柳九喜出望外地拿著手巾輕拭她覆滿細汗的額。「五姊,你終于清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也真的無計可施了。」
柳堇緩緩地調勻氣息,卻發覺自己渾身發燙。「我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你在晚膳里給我下藥吧?」
「五姊還能如此伶牙俐齒,我就更放心了。」她坐在床畔,將手巾擰吧了再覆在她的額上解熱。「五姊昨兒個半夜夢囈得嚇人,丫鬟趕緊通報我,而你像是夢魘了,我喚了好幾次才醒,卻像是不識得我。」
柳堇回想自己的夢境,疲憊地閉上眼。「我是夢迷糊了。」
「四哥是誰?」柳九輕聲問。
夢嘛,大抵就是夢些周遭的人,要是不識得的人,決計不會在夢里喊出口,可問題是她們柳家只有十來個女兒,沒半個兄長呀。
柳堇銳利地睨她一眼。「怎,我連夢境都得跟你說?」
「話不是這麼說的,五姊,我診了你的脈,脈是緊澀了些,並不算是病癥,可問題是你身上發高熱呀,這真是難倒我了,你這狀況倒像是……遇見教你大慟大悲之事,脈象暫時的亂了,衛氣不通,所以體熱解不了,淤塞在體內,這要是不往心里解,就算我針灸了幾壯,也只是醫個表面而已,往後會落下病癥的。」
「……我沒事,很快就會沒事。」她夢醒了,夢境的痛苦會慢慢消逝。
柳九深知她的性子,要是她不想說的事,硬撬開她的嘴也沒用,現在只能盼十三趕緊到來……她最不會應付五姊了,這事得交給十三才行。
「我想喝水。」
「好。」柳九趕忙起身倒了杯茶,使了點勁將她扶起。「五姊慢慢喝。」
柳堇喝了一大杯的茶,解了嘴里的熱,正欲躺下時,瞥見床頭擺了本醫書。「你還真是認真,醫書不離手的。」
「五姊,這醫書可不一樣,這可是侯爺特地幫我從宮里帶回的,是外頭沒有的逸品呢,而且這里頭詳載各種藥材的炮制法不同,會有不同的功效,行的脈經也會不同,連服用的時間也記載得鉅細靡遺。」這根本就是一本所有大夫夢寐以求的珍奇醫書,得供起來拜的。柳堇閉上酸澀的眼,隨口問︰「是哪位高人撰寫的,這般了得?」
「是咱們王朝近千年前的一個高人,還是個皇族呢。」
她驀地張眼,問︰「什麼名字?」
「華逸。五姊,這人很厲害對不對,一個皇族竟然如此深諳藥性,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是說皇族也忒小氣,這種珍書竟然一直收在宮中,存心不讓人傳承,這醫術怎麼進步……」話都還沒說完,手中的醫書就被柳堇給搶了。「五姊,你小心點,這書皮有點破爛了,我還沒謄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