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公主(下) 第9頁

「命運里,有因就有果,有前世羈絆才有今世緣分,該出現和不該出現的全都出現了,替她除去不該出現的,留下該出現的就成了。」

「華逸,你以為你能改變命運?」

「不試試,誰知道。」

品嘗完最後一塊綠豆涼糕,崔頤才好整以暇地道︰「怎麼不學學我,頂個陽世的人,便能和陽間人系上姻緣?」

「那是你命好,我早就沒了姻緣線。」如果可以擁有,他又怎會舍棄。

「是嗎?可是我听五姨子問了我娘子,說你似乎有妻又有子……何時的事,怎沒跟我說上一聲?」

「……十三怎麼回她?」

「當然是實話實說,你知道我娘子是個實心眼,不玩拐彎抹角那一套的。」

「真是心無靈犀,半點不通。」

「她是我娘子又不是你娘子,干麼與你心有靈犀?」崔頤啐了聲。「是說姻緣這檔子事也很難講,說不定你……」崔頤用十根手指比出某種曖味的動作,話都還沒說,華逸已像陣風般地刮到他面前,攫住他的十指。「哇……你這麼熱情地與我十指交扣,我怕我娘子會吃味啊。」

華逸笑眯了眼,使勁的瞬間彷佛有氣流在兩人身邊打轉。「放心,折斷了十指,往後就不會討糕點吃,她開心都來不及。」白目的家伙,滿腦子下流心思,他的千華哪是可以任他這般意婬的。

「我不過是比畫比畫,你就這般吃味,你是要怎麼忍受其他男人讓她低吟嬌哦度過漫漫長夜?」崔頤黑眸泛紅,偏著頭笑得邪味,滿是尋釁。

「想死,不用這般費勁。」華逸斂笑的黑眸一片猩紅,兩股看不見的氣流對撞著,在兩人周身爆開陣陣火花。

「華逸,我死很久了,你要真滅了我,往後地府的雜事就有勞你了。」崔頤一臉無所謂地笑著,說真的,他倦職了,多想天天賴在娘子身邊當吃貨就好。

「二爺。」

不知道是崔頤的威脅還是門外洪臨的聲響,橫豎是讓華逸住了手,霎時滿屋子的書籍帳冊掉了滿地,像是狂風襲卷過。

「想起那堆雜事,我覺得你還是留下好了,但嘴巴就消停點,別瞎忙著惹上殺身之禍。」華逸給了再中肯不過的建議。

崔頤哼笑著,坐在案後,啟口,「進來。」

洪臨一推開門,正要說已將連管事帶到,卻被里頭的零亂狼籍給嚇著。「二爺,里頭刮了什麼風了?」

「唉,快入秋了,怪風多的是,有你稀奇著?」擺了擺手要洪臨退下,身後的連泰行隨即進房施禮。

「見過二爺。」

華逸懶懶地回頭望去,目光突地定住不動,眸色里隱藏著太多復雜情緒,最終平淡無波地轉開眼。

只消一眼,崔頤便察覺他的古怪。「怎,你們見過面?」

「大概八百年前吧。」華逸輕哼了句,懶懶地倚在榻上。

崔頤無所謂的笑著,瞧連泰行也盯著華逸,沒好氣地道︰「怎,你有八百年前的記憶不成?盯人的模樣還真像要認親似的,想唬誰?」

連泰行趕忙回神,堆起和氣生財的笑。「小的只是覺得像是在哪見過……二爺,這位是——」

「大管事,在下姓華。」華逸代崔頤設定了自個兒的身分。

崔頤無聲望去,那眼神像是在說︰你要不要臉啊?大管事,你擔得起嗎?

華逸笑眯眼,像是無聲告訴他︰你這種貨色都能當皇商了,我扮個大管事絕對比你還像回事。

崔頤笑得很邪,松動著筋骨,看似有意和他大干一架。

可惜,華逸已經懶得理他,逕自招呼著連泰行。「連管事,說說看,你到底是打算怎麼設陷陷害金玉律,又是為什麼要陷害他。」

連泰行聞言,來到他面前,解釋著當年金玉律強押了他的未婚妻為妾,最終他的未婚妻死在金家後宅,為此他想方設法進入尹家商行,累積實力往上爬,所幸今年終于蒙二爺賞識,將他調進京城的織造場當管事,于是——

「我私下和金玉律有往來的狐群狗黨搭上了線,而後得到了金玉律的信任……我拿了尹家的招牌請戶部侍郎與金玉律見面,設了個局讓金玉律去采買各種大內所需的品項,好比入秋所需的棉布、藥材、紙筆、窗紗、薪炭等等,待他備足了,暫存在尹家私倉里,待送進宮時,我再跟戶部侍郎合作,反咬他竊佔了尹家的商貨,肯定能讓他被判入獄,家產充公。」

華逸靜靜地听著,看著他陣底的恨意,對他的計劃不置可否,和崔頤交換了個眼神,便听崔頤開口。

「你的未婚妻遭那混蛋糟蹋而死,你想復仇,我是無話可說,但問題是,你可有想過茲事體大?你為了要對付他,結果卻累及了我的姨子。」

這因果不正是如此?一個念頭的形成,一個動作的產生,看似是兩人之間的因與果,可事實上兩人為點而擴散出去的漣漪,是他倆無法意識到的,在未來的幾世里會成為另一種因與果,是好是壞,得等到那當頭才能揭曉。

「二爺,全都是我的錯,是我思慮不周,如果我將金玉律的底子打探得再詳實些,就不會累及柳五姑娘。」

華逸托著腮,想起當年他要查慶護著千華走,但是查慶卻違背了他的意思,他猜想是因為查慶在權衡得失之後也認同了千華的作法,可殊不知結局不如他想像……他壓根沒想到結果會是雙輸。

而近千年前的糾葛,在近千年後形成了因果,究竟是誰要跟誰討?他已不在輪回和因果之中,卻依舊無法冷眼漠視。

「你何以確認戶部侍郎必定與你同謀?」華逸低聲問。

「華管事,我之所以會找上戶部侍郎,是因為我知道戶部侍郎曾經在金玉律開設的賭坊里吃過悶虧,正苦無機會吐一口怨氣,再者舉著皇商的招牌,官員們巴結奉承都來不及了,又豈會不願意?」

「華逸,你的意思是——」崔頤見他似乎有意摻和。

「何時收網?」

連泰行聞言,喜出望外地道︰「最遲入冬前。」

「太慢。」

「中秋前。」連泰行忙作出更動。

華逸垂睫思索片刻。「連管事,你這事我可以不管,由著你去做,但是你找個時間將金玉律約出,我有事要跟他談。」對付金玉律的事,就交給他們這些陷在因果里的人自行解決,而他只想拿回柳堇的賣契。

「是,多謝華管事。」連泰行感激不盡地道。

「你先下去。」

連泰行忙不迭地應聲,腳步輕盈得像是邊走邊跳。

「華逸。」

「嗯?」

「你干脆真的接下大管事好了。」

「……崔頤,當吃貨並不丟臉,丟臉的是你當吃貨還當得這麼理直氣壯。」華逸煞有其事地搖頭嘆氣,彷佛光是待在這屋里,他都覺得丟臉。

崔頤瞪著他,深吸口氣,正準備趁著四下無人教訓他時,就听洪臨在外頭急聲稟報,「二爺,不好了,我們在青寧縣的人回報說,柳五姑娘的織造場被人給砸了。」

「人呢?」

「听說只有看守織造場的莊戶受了傷。」

華逸詫道︰「你派了眼線?」

「我正準備好好大干一場,到我娘子面前邀功。」

「……讓你可以糕餅吃到吐?」真是宏願大志啊。

「華逸——」

華逸不耐地抬手打斷他未竟的話。「把連泰行找回來。」

「做什麼?」

華逸忍不住嘆氣了,看他的目光像是看個沒救的孩子。

「我去你的,你拿我看待他人的目光看我?」到底知不知道他倆的道行差有多遠?他這個前輩是時候好好教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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