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泰行不是管著尹家織造場?柳堇的織造場被砸,勢必會影響棉布出貨,你這腦袋……」對個沒救的人,他舍不得再數落他了。
「好你個華逸,你最好祈禱永遠沒有再求我的機會。」否則,他會讓他知道,得罪前輩比得罪前世情人還可怕。
華逸帶著連泰行前往青寧縣,一進柳莊,便先遇見時昊敏。
「華爺,你今兒個怎麼突然就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五姑娘氣的很。」時昊敏說時,忍不住小小抱怨著。
華逸無奈搖了搖頭,為什麼她身邊的男人就沒個好貨色?
「這位是——」時昊敏似乎也不是真要他解釋什麼,看著他身旁的清秀男子。
「這位是皇商尹家的商行管事,連管事,這位是柳五姑娘的帳房,姓時。」華逸隨意地介紹了下,便問︰「柳五姑娘呢?」
「她在里頭和幾個管事商談著。」
「因為織造場被砸一事?」
「欸……這消息傳開了?」
「可有報官?」
「報是報了,不過想逮到凶手,恐怕是比登天還難,如今織造場里的器具全都壞了,采收的棉鈴倒還不急,可問題是蠶絲正等著紡綢,就怕會趕不上布莊收貨的期限。」時昊敏說著,濃眉不禁皺起。「五姑娘是有所防備的,她原以為對方會下手的是養蠶房,將蠶全都移了地方,就連棉坊都派人守著,可誰知道對方竟然是挑織造場下手。」
「……這兒五姑娘壓根沒防備?」華逸听完,直覺得有異。
「也不能說沒防備,畢竟五姑娘向來是料事如神的,這兒是疏忽了點,但她說今兒個華爺必會上門,倒真是料準了。」
瞪著時昊敏一臉傻笑,華逸不敢相信自己竟被算計了。
她猜測金玉律必定不會死心,哪怕擄不回她,也要殺雞儆猴嚇嚇她,而她竟然順勢而為,故意挑選一處讓金玉律下手,藉此引得自己前來查探……原來,他的千華是個如此擅于心計的姑娘?
第十二章 柳五陷入險境(1)
「華逸。」
華逸抬眼,就見柳堇冷著眼淡笑著走來,他不禁垂眼苦笑了下。
「五姑娘,這位是尹家織造場的連管事,相信他能幫上不少忙。」華逸簡單介紹著,想著要怎麼月兌身。
柳堇走近先朝連泰行微頷首,隨即便勾勾手指,讓身後的管事上前。「鎮山,跟連管事好生聊聊需要多少紡車和緹花機。」
後頭的管事應了聲,隨即迎向前來,帶著連泰行進廳里詳談。
「既然連管事能幫得上忙,我也算是交了差。」瞧她那神情,彷佛早已猜到他會一起將打理尹家織造場的管事給帶來……料得可真準。
「交什麼差呢?」柳堇笑睇著他。
華逸瞅著她那莫名熟悉的笑,總覺得好像在誰身上見過。「五姑娘,我是奉尹二爺的命令帶著連管事來的,正要回去覆命。」
「覆什麼命呢?我家十三說,你和尹二爺是舊識,親如手足,哪里用得到覆命這般卑微的用詞。」
華逸不禁想,也許他該走一趟尹府,問問柳芫到底揭了他多少的底,要不她今兒個的眼光瞧來,怎麼像是會吃人似的。
「不瞞五姑娘,在下正是在尹府當差的管事。」
「喔,妻兒呢?」
「不在京城。」
「喔?」
她的笑意教他頭皮發麻,直覺得這一世的她棘手的緊。
「五姑娘。」
莊子外頭傳來姑娘家的喚聲,華逸下意識地望去,眸色柔了起來,添了幾分心疼。那瞬間的眸色變化,並未逃過柳堇的眼。
「淨瑜,你爹還在忙著,不如先讓昊敏送你回織造場那兒,收拾一些還能使用的器具。」
「可是……」佐淨瑜有張白淨小臉,臉上有著恬柔笑意,此刻不禁面露為難。
「非常時刻,暫且就先別管男女之防了,好不。」柳堇無奈嘆了口氣。
「嗯,就先這麼著,那就麻煩時帳房了。」
「佐姑娘不用多禮。」
見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柳堇才冷冷開口。「人都巳經走遠了,華爺。」
「他倆並不合適。」華逸突道。
柳堇揚起秀眉。「難不成她跟你就合適?」
「五姑娘,在下已娶妻……」
不等華逸將話說完,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拉向自己,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吻上他的唇。
華逸驀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她竟然親吻自己,而且——
一旁響起陣陣抽氣聲,他隨即將她推開,余光瞥見廳里的男人們適巧走出,目睹了這一幕。
柳堇笑眯眼,大方地對著眾人介紹。「他是我的男人,華逸。」
華逸抽緊下顎,難得地斂去笑意。
抬眼覷了華逸一眼,柳堇不禁垂眼低笑。
都幾天了,還能臭著臉不理她。有多久沒瞧見他發火了?記得唯一一次見他發火,好像是他誤以為範恩吻她時,她忖著笑著,笑意卻有些苦澀。
前世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導致他們始終無法相守,可是今生,為何他依舊拒她于千里之外?
如果他不愛她,不要她,她也認了,可明明不是如此,他仍像前世那般,將她推往其他男人身邊。
到底為什麼?
馬車里,坐在柳堇對面的華逸,狀似看著車窗外的景致,余光卻是偷偷打量著她,瞧她笑著卻又沉了眉眼,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想猜。
他只知道她搞砸了一切!
逃妾的身分就已經極難有所婚配,她竟還在眾人面前做出如此荒唐舉措。
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為何偏偏執著于他?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何他總覺得她似乎是記得所有記憶?
想離她遠,點,可偏偏正值多事之秋,他不能不管她,省得她又出了什麼詭計卻反倒累了自己,就好比當年……要她逃的,她偏是不走!
惱著她,卻又氣著疏于防備的自己。
直到馬車停下,他們一前一後下了車,不用抬眼,他便感覺到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這幾天跟著她東奔西跑,同乘一車再加上先前目擊的人四處散播第一手消息,導致他們所經之處,面首、男寵等等的字眼都在那些人的眼神里交流著……真恨自己為何看得懂。
「齊大娘,今天進度如何?」柳堇收整心思,一進繡坊便問。
「昨兒個尹家連管事送來的紡車還不錯,料子紡得極細密,比之前的紡車還好用。」負責打理繡坊的齊大娘帶著她進里頭查看進度。
華逸刻意走慢,見她進了內室,他干脆在外頭繞繞,只可惜這兒的園子沒修整過,毫無美感可言,乏味得他都想嘆息。
避開人群,他沿著圍牆繞向後院,卻突地听見——
「看不出來五姑娘竟如此地浪,光天化日之下就揪個男人親吻……早知道她如此饑渴,我就天天到她面前晃著,說不準她就將我欽點上,從此以後,只要將她服侍得妥貼,我就再也不用干什麼粗活了。」
華逸負手而立,垂斂的長睫掩去眸底的隱隱殺意。
「得了,就你這德性?听人說五姑娘看上的男人可是尹家的大管事,人家長得可真所謂世間少有的美男子,你拿什麼去爭?」
「拿這呀。」
話落,一群男人哄堂大笑著。
華逸緩緩張眼,泛著殷紅的黑眸裹著十足殺意,腳步朝聲音來源走去,眼看著只要踏過轉角,就能教訓這些低俗粗鄙的男人。
「你們這群混蛋!」
一聲暴咆之後,響起的是男人們陣陣的哀嚎聲。
華逸停住了腳步,听出爆粗口的男人正是時昊敏,听著他又道——
「你們這群混蛋東西,也不想想你們能有差事求得溫飽,托的是誰的福,如今不過是因為謠傳就在這兒起哄,甚至敗壞五姑娘的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