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律驀地瞪大眼,左看右看,壓根不見人影,可是那聲音卻是近在耳邊,而且異常的熟悉。
「在哪?」那嗓音是用盡全力壓抑著。
金玉律驚愕地說不出話,而掐在喉間的力道卻是逐漸加重,他下意識地抓著喉間,卻是什麼都沒抓著,偏偏他的喉頭真是被人掐住似的。
「……在哪?」華逸的陣色殷紅,眼看著長指快要掐進他的喉頭里。「快,我沒有耐性了!」
他不能殺他,但……他無法保證自己還有多少理智。
金玉律被掐得早已說不出話,血水沿著唇角不斷地滑落,最終只能用手指向多寶格旁的五斗櫃,隨即雙眼一翻,雙手無力地垂下。
華逸將他一拋,長指輕勾,五斗櫃所有的抽屜全都飛出,他手一掮,任其擱在里頭的各式買賣契四飛,最終將其中一張抓在手中,回頭便將柳堇輕柔抱起,旋身消失不見。
「柳九!」
睡夢中,那壓抑的叫喚教柳九瞬間張眼,睡在身側的夫君花世澤已經俐落起身,抽出床楣上的劍。
柳九從花世澤身後望去,驚見華逸手上抱著……
「五姊?!書生,五姊發生什麼事了?」她急著要跳下床,卻被花世澤一把拉住,回頭用被子緊裹住,她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中衣。
「用金銀花、甘草、黑豆和當歸煮解毒湯。」
「……五姊中毒了?」
「我先送她到客房,你趕緊過來。」話落,他無聲無息地抱著柳堇穿牆而過。
待他一走,柳九二話不說地跳下床,快速地穿戴好,喚著貼身丫鬟去煮解毒湯,正要到客房查看柳堇的狀況,她家相公也已穿戴好,持劍護行。
柳九苦笑了下,已經無暇勸她家相公,她只盼五姊能無事。
第十三章 不再離開了(1)
一進客房,就見華逸正在替柳堇診脈,她不禁錯愕地打量著他。
「解毒湯里有無加當歸?」他低問著。
「解毒湯不用當歸的。」
華逸冷睨她一眼。「要你加就加,她中的是斷腸草的毒,只剩一息,代表毒已歸經,惡血得除盡,不加當歸要加什麼?」
柳九愣愣地看著他。「書生,你懂醫?」
「我懂藥性。」他收回了手,輕吁口氣。「還好趕上了,她身上的毒除了大半,只要好好調養應該就沒事。」
柳九看他一眼,瞧他沒意思離開床頭的位置,只好乖乖地繞到一旁,診著柳堇的脈,發現脈是弱澀,但毒癥沒有那麼明顯,趕緊到外頭喚來丫鬟去廚房通知解毒湯要多加八錢的當歸。
「我無意打擾你們夫妻倆,解毒湯有人準備即可,你們可以回去歇著……叫你家相公把劍收起來,我如果真要你的命,他拿什麼擋都沒用的。」華逸沒好氣地瞪著站在一步外的花世澤。
柳九嘿嘿干笑,拉著花世澤到一旁勸說著,可是好說歹說,花世澤就是不回房,她也只能由著他了。
「書生,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我五姊會中毒,是誰對她下毒?」柳九干脆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她自己下的毒。」
「咦?」柳九眨了眨眼,瞧他一臉認真,她卻是狐疑得緊。「不可能,好端端的,五姊為何要服毒?」
華逸閉了閉眼。「因為金玉律擄走了她,想要強行與她……她性子剛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他拉起柳堇的手,給柳九看她指上戴的戒指,翻開瓖嵌的座台,底下恰好能放顆小毒藥。
「金玉律!」柳九怒不可遏地罵了聲,隨即道︰「侯爺,想個法子取回五姊的賣契,絕不能讓五姊再落進那種衣冠禽獸手中。」
花世澤尚未吭聲,華逸便淡聲道︰「賣契在我手上。」
「真的?你買回來的?」用什麼買呀?
「我通常都用搶的,用買的太麻煩了。」
「可是你今日搶來,要是明日他……」
「不會。」
對上華逸那再陰冷不過的笑臉,柳九很認同地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整治金玉律的,但是肯定是來陰的,不讓金玉律大病一場都難。
「書生,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有你,五姊今兒個可真的是命懸一線了。」柳九朝他福了福身。
「順手罷了。」
「是說,你怎麼知道五姊中的是斷腸草?」
「你沒瞧見她的寢房前種的是紫董?」
「……又沒開花,怎會知道是紫堇?」
「看葉子紋理,你這一點不如柳堇。」
「咱們姊妹各有所長,我擅針灸,十三擅食療,五姊擅藥性栽藥材……可是你怎會那麼厲害,光看紋理就知道是什麼花?不對……五姊為什麼要在寢房前種毒花?該不會除了紫堇以外還有別的?」
「多了,她在後院還種了曼陀羅、古鉤藤、魚燈草、醉馬草……她肯定也煉了不少毒藥以防不時之需。」他無法進她的房,所以不清楚那些毒藥她是擱在哪。
「五姊真是的。」柳九不舍地皺起眉,心想她獨自待在青寧縣的莊子里,又不請個小廝丫鬟,反倒種些毒花毒草防身,真的是……無奈嘆口氣,一抬眼正巧瞧見華逸替自家五姊收攏發絲,那擔憂眸色,輕柔舉措,他這是……
忍不住的,她回頭看了她家相公一眼,兩人無聲交流著,默默達成共識。可這共識卻教她愁了臉,直覺得這狀況棘手得教她不知道該如何善後。
不一會,適巧丫鬟端來了解毒湯,她正要接過手,華逸橫過手搶先她一步,吹涼湯藥後,單手將柳堇摟起,小心翼翼地喂著她喝下解毒湯。
這一幕看得柳九爆起滿身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的很。
她已經有了個武判妹婿,實在不想再有個文判姊夫啊!
「書生,這兒交給我,你到另一頭的客房歇著吧。」待他將湯藥喂完,柳九端起笑臉,準備卡進他的位置。
不管怎樣,都不能讓她家五姊隨便跟男人太親密。
華逸瞧著她,突地笑眯眼,「侯爺,夜深了,將尊夫人帶回去吧。」
柳九正要和他論理,豈料她家相公竟將她一把拉起。「侯爺,你等等,五姊……不能讓五姊跟他單獨一起,侯爺你听我說,你……」
听著柳九的哀求聲漸遠,華逸替柳堇將發收攏好,躺在她的身側,看著她的睡臉,帶著幾分情怯地將她摟進懷里。
為何要教他這般掛心?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教她跳月兌因果……
就在天色未亮欲亮時,懷里的人突地顫 了起來,閉目養神中的他張眼查看,瞧她氣色並無不對勁,然眉眼深鎖,像是被困在夢魘里,正欲將她喚醒,便見淚水從她緊閉的眼里滑落。
「四哥……四哥……」她像個手足無措的小泵娘,發出細微破碎的求救聲。「四哥……救我……」
他喉頭緊縮了下,將她摟進懷里。「千華,不哭……四哥在這兒呢。」果然,該消除的記憶壓根沒消除。
她就是這個樣,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同樣的性情,可如此要強的烈性姑娘竟會在睡夢中哭成淚人兒……該死的金玉律,他要如何凌遲他才好?
竟敢如此傷害他最疼愛的女人,他非得想個法子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四哥……不要離開我了……不要再走了……」
華逸輕吁口氣,抹去她不斷滑落的淚,听著她依舊破碎的央求,久久,他才啞聲道︰「好。」
就這樣吧,既然找不到能匹配她的男人,既然她是如此執意的要自己,那麼就讓他守著她這一世吧。
就在他應聲的瞬間,她驀地張開眼,那神色有些恍惚,看似清醒,實則尚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