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她笑問著,豆大的淚水滑落。
華逸直瞅著她笑中帶淚的臉龐,噙笑應著。「嗯。」
她喜笑顏開地撲進他的懷里,就像以往那般親密地偎著他,但下一刻,男人的臂膀和胸膛又教她莫名生出恐懼,一把將他推開。
她偏著頭,像是無法理解,華逸卻看穿了哪怕尚未清醒的她,骨子里已被鏤下恐懼的烙印,不想加深她的不安,他隨即坐起身,想要退開一些,她卻急忙抓著他的袖角。
「四哥……不是、不是……你不要走,不要又抽開手。」說著,淚水在泛紅的杏眼里打轉。
見她彷佛將記憶全都混在一塊,華逸無奈地嘆口氣,坐在床頭邊,噙笑道︰「沒事,四哥只是想坐著,沒要走的。」
「真的?」
「真的。」听她那再卑微不過的請求,他的心發狠地痛。「你再睡一會,四哥跟你保證,當你睡醒時,四哥定會在你身旁,而這一次四哥不會再離開你,絕對不會。」
她笑眯了眼,淚水不斷地滾落,她胡亂抹去,笑得傻氣地揪著他的袖角。
「再睡一會。」他暖聲哄著。
她難得順從地合上眼,哪怕已入睡,手依舊抓得死緊。
華逸直睇著她的睡臉,思忖著,待她清醒後,她的記憶是否會混亂……在她的記憶里,她到底記不記得,是他殺了她?
一大早,當柳九偷偷推開客房門縫偷覷時,瞧見的就是華逸倚在床頭,而柳堇似乎還未清醒。
懊不該進去?
「柳九,何時也跟人學會偷窺了?」華逸懶懶睨去。
「誰偷窺來著?」柳九干脆大大方方地進了房。「五姊狀況如何?」
「脈息頗穩。」
柳九打量著柳堇的氣色,和昨晚相比,確實是好上許多。「書生,你守著我五姊一晚了,接下來交給我吧。」
「我也想,可是……」華逸說著,眼光往下一轉。
柳九順著目光望去,輕抽口氣。「五姊……嗯,我扯扯看。」唉,五姊是因為昨兒個險些遭人輕薄,所以心生恐懼地拉著書生不放嗎?
不管是不是如她臆測,五姊這樣抓著人總是不妥,她試著要扳動柳堇的指,卻發現她抓得死緊,就連指頭關節都泛白……到底是有多害怕,才會教她連入睡了還不松手?
正試著再使點勁,余光瞥見柳堇張開了眼。
「五姊,你醒了,可有覺得哪里不適?」
柳堇皺眉眨了眨眼,低聲道︰「太吵了。」
柳九可憐兮兮地垂下頭,瞥見柳堇的手還是抓著他不放……
「你怎麼跑來了?」柳堇疲憊地閉上眼,思索著柳九怎會跑到她這兒,驀地想起昨兒個有人闖入她的柳莊將她擄走,就在她清醒後,金玉律出現了……她張眼,陣底瞬間布滿驚恐。
昨兒個,她遭他給壞了清白了嗎?
她記得自己對他一陣踢踹,心知逃不了,所以趁著他退開時,取出藏在戒指內的毒藥咽下……
「沒事,什麼事都沒發生。」
熟悉的嗓音兜頭落下,她愣愣抬眼,沒想到他竟也在這兒……
「五姊,昨兒個是書生將你帶來侯府的。」柳九小聲喃道,不敢說得太多,就怕再引起她的恐懼。
罷剛那瞬間,五姊陣底的驚懼她瞧見了。
「我……」柳堇噴著聲,不知該怎麼問出口。
他瞧見了嗎?瞧見那個畜牲要怎麼糟蹋她了?
「千鈞一發之際,我將你完好如初地帶走。」華逸一字一句,沉而清楚。
所以,她並沒有被糟蹋?吁了口氣,她坐起身子想跟他道謝,卻見他眸色僵硬地別開臉。
正疑惑時,柳九向前,快手拉起被子遮住她敞露的抹胸。
柳堇低頭I看,想起昨晚那畜牲的齷齪行徑,恐懼地緊揪著衣襟。
「柳九,差人去備點熱水讓她淨身吧。」華逸啞聲吩咐著。
「喔,好,是說,你要不要先離開?」這狀況很糟,真的!他肯定是瞧見了,雖然他很君子的調開視線,可他一定是瞧見了!
華逸輕咳了聲起身,袖角卻被扯了下,他回頭望去,發現柳堇竟還揪著袖角不放,不禁笑得無奈。
「五姊,放手。」柳九小聲說著。
柳堇猶豫了下,問︰「你不會走吧?」
「不會。」
「真的?」他總不說實話,總是騙她。
華逸笑得苦澀極了。「真的,昨兒個我就答應你了。」
「昨兒個?」她沒有印象。
「五姊,不管怎樣,還是先泡個藥浴吧。」柳九一見柳堇看華逸的眼神就頭皮發麻,只怕那是幾百匹馬都拉不回頭的。「書生,你先到外頭吧。」
柳堇瞅著被自己抓縐的袖角,突問︰「為何你讓人喚你書生,不讓人知曉你的本名?」
柳九和十三都是稱他為書生,而不喚他真名。
華逸噙著輕淺笑意。「因為,那個教我疼入心坎里的姑娘總說,我不像個將軍,像個書生。」
柳堇瞠圓眼,沒想到謎底竟是如此,就在她錯愕的當下,他抽身離去。
「你不準走遠,一會兒我就要見到你,你听見了沒有!」她喊道。
柳九瞪大眼,不敢相信她的姊姊竟對個男人如此狂妄命令著,她怎能以為她可以控制書生?他是地府文判啊!
「遵命。」
豈料,華逸回頭朝柳堇一笑後徐步離去。
柳九徹底傻了眼,好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十三章 不再離開了(2)
華逸一走到房外,就見威鎮侯府的正主子守在外頭,盡避不再如以往每每見到他就想置他于死地,但還是冷沉戒備著。
「百年里,總會出現一兩回命定之外的亡故者和命定之外的復生者,通常,不管是因何故而復生,復生就是復生了,哪怕是閻王也不得插手生死。」華逸噙著笑,狀似自言自語般。
花世澤神色不變地瞅著他,只因自己的妻子當年便是經他之手借尸還魂,偏偏他一直出現在妻子身邊,就怕轉眼便將妻子帶走,教自己怎麼也放心不下。
「說不準改天還會變成親家呢。」華逸朝他笑眯眼道。
這沒頭沒腦的話,華逸壓根不在乎花世澤究竟听懂了沒,他只是不怎麼忍心讓花世澤日夜提心吊膽地過完這一世。
「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花世澤突道。
華逸微詫地看向他,勾起壞壞的笑。「他日若有需要時,我會開口的。」他雖自認有能力保護柳堇,但有時能得花世澤這種有權有勢的人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他絕對不會拒絕。「到亭子里喝杯茶。」花世澤指著前頭園子里的涼亭。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反正泡個藥浴也得費上一點時間。
兩人在亭子里無聲喝著茶,誰也沒有先開口,華逸看著園子美景,想起當初他之所以上陽間就厚著臉皮到威鎮侯府借宿,為的便是威鎮侯府的處處美景,四季皆有花草盛放。
看著美景喝著茶,直到天色大亮,華逸掂算著柳堇泡藥浴懊是泡好了,正打算到客房瞧瞧,適巧見侯府總管到來。
「侯爺,柳五姑娘的帳房來了,詢問柳五姑娘是否在此。」
花世澤淺啜了口茶,看了華逸一眼。
華逸笑眯眼道︰「煩請總管帶他進來吧。」他猜,許是時昊敏昨兒個帶膳食到柳莊,發覺她不在柳莊,一早便找上侯府。
總管點頭離去,一會兒便將時昊敏帶來。
「華爺,既然你在這兒的話,五姑娘應該也是在這兒。」時昊敏一見到華逸,高懸的心總算能放下。
「是啊,沒能告知你一聲,害你白跑這一趟。」
「這倒不打緊,反正今兒個本來就要進城將一些絲綢交給布莊。」時昊敏說著,又問︰「五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