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常在民間走動,有些小店小鋪也許未被收購一空,我去瞧瞧好了,要是能幫上四弟的忙就好。」他面露無懈可擊的關懷模樣。
華千華回以感激不盡的笑。「有三哥在,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就在她缺人脈時,老天送來一個三皇子,倒也挺好使的,雖說利益不同,但目標一致,這樣就好辦事。
華透果然沒辜負華千華的期待,早早就將第一批藥材交給了送軍情來的驛兵,還不忘到她跟前邀功,怕是他日她會忘了他曾有這麼一番作為。
而華千華只能藉著和華逸的書信往來,確定華透到底寄了什麼藥材前往雎城,一旦確定華透沒多添加任何莫名其妙的藥材,她才隨手捎上一些東寧園里的藥材。
「這也成嗎?」華透看著她將研磨成粉的幾袋藥粉給他,哪怕他不懂藥材,也能從氣味知曉這是不同的藥材。
「三哥不也說了,外頭幾乎是找不到貨源了?窮則變、變則通,咱們雖然湊不齊做成金創藥的藥材,但也不是非得要金創藥才能療傷,好比這黃芩既能止血又能解毒,又好比牛蒡子能疏散風熱,又能解毒消腫,這些都是外傷的特效藥,而適巧我手上的木鱉仁已經收成了,過幾日曬干了就能開始炮制,待下一回的驛官來時,方巧趕得及送上。」
華透听完,笑得斯文俊雅。「瞧你這說話的模樣,怎麼覺得像極了四弟?」
「……許是我跟四哥相處的時間太久了。」她努力地擠出笑意回應。她跟華逸像?看來,他的眼楮不好,該找個御醫診脈了。
「不管怎樣,有藥材總好過沒藥材。」
「是呀。」
目送華透離去後,華千華噙笑的臉瞬間變得冰冷。要不是逼不得已,她還真不想跟這種貨色說話,累死她了。
「瞧公主似乎不怎麼待見三皇子,怎麼卻三天兩頭就與他踫頭一回?」青齡在旁送上熱茶邊問著。
她呷了口便遞還給青齡。「唯有如此才能托他將藥材送到雎城。」
「但也不必要見得如此頻繁呀。」何苦讓自己難受?「況且放任三皇子不經通報,在鐘粹宮里來去自如,似有不妥。」
「這樣才能確知所有消息。」不管是宮中還是雎城的消息。雖說她每個月都收到華逸的信,但是華逸不會據實告知她雎城的狀況的。「青齡,讓鐘粹宮里的人嘴巴都閉牢點,別跟三皇子攀談,尤其是別讓三皇子得知四皇子在雎城里的狀況。」
鐘粹宮的宮女們向來是訓練有素的,一個個手腳俐落,全都是萬中選一,可就怕嘴巴不牢靠,怕華逸寫給範貴妃的書信內容,會從宮女們的嘴巴流出。
青齡想了下,突道︰「原來公主是如此喜歡四皇子呀。」
華千華頓了下,緩緩回頭,用一種你腦袋壞了般的眼神看著青齡。
喜歡?別鬧了!她不過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母妃待她如親兒,華逸待她如親妹,她當然得幫襯著,不能讓華逸在雎城出了意外,這點待人處世的行規,她還懂的。
「難道公主壓根不想四皇子?」青齡像是沒察覺她目光里的訕笑,逕自笑吟吟地問著。「有什麼好想的?」她沒好氣地道。
「那就是想。」
「……」什麼時候開始,青齡也變成了個無法溝通的人了?
無奈嘆了口氣,她逕自朝東寧園走去,看著滿園蕭瑟的景象,不知怎地覺得心底澀澀的,像是失去了什麼,教她怎麼也無法打從內心揚笑。
入冬了,兩天前京城下了第一波初雪,她不禁想著雎城呢?那兒更靠近北方,肯定比京城還冷,可是她前幾天收到的書信,卻未見華逸在信上提起雪景,提的盡是些不著邊際的思念和囑咐,而她敏銳地察覺他的字跡有異,落筆變輕了,字末不再有力,他……受傷了嗎?真是教人厭煩的人,離得十萬八千里遠,怎還是教人這般牽腸掛肚?
他冷嗎?穿得暖嗎?吃得飽嗎?睡得好嗎……煩死了,為什麼她非得想這些無聊小事折騰自己?
可偏偏她像是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是清醒時就淨想這些芝麻小事,存心不讓自己好過,簡直是蠢到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罵自己。
清醒吧,柳堇……別以為在這里過了幾年,就真的成了華千華。是柳堇,就不會為旁人擔憂思慮;是柳堇,就該自私地只為自己著想……她當柳堇就好,成為華千華,太苦……好苦。
慶幸的是,過了這個冬天,才一開春,雎城便傳來捷報,皇上為此龍心大悅,而華千華敏銳地察覺範貴妃臉上的笑意濃了些,眼下不再有黑影。
巧的是,皇上執意要查的藥材一案也在這當頭水落石出了——原來是淑妃的皇商兄長和德妃的母舅掛勾,聯手將雎城所需的幾種藥材囤積。
德妃和淑妃雖未因此被廢,但與此案有關的人輕則抄家,重則流放,等于是將兩位妃子的外戚勢力徹底拔除,就連底下兩名皇子也跟著被淡漠以對。
偏在這當頭,五皇子還私自出宮,尋花問柳便罷,竟還鬧出人命,皇上氣得將五皇子給關進了專罰皇族的五倫塔里,不管淑妃哭倒在南天宮前,皇上依舊不理不睬,也沒差宮人將她送回靈秀宮,任憑她染上風寒。
入夏之後,雎城捷報連傳,氣勢如虹地一再將外族擊退上百里。古怪的是,二皇子在宮內莫名染上怪病,經追查後,竟意外在六皇子寢殿里找出了咒具,任憑六皇子如何喊冤,皇上仍動怒地將六皇子一並關進五倫塔。
巧合的是,沒多久二皇子就痊癒了。
這事直到中秋時,還不斷有人談起這樁異聞。
「瞧,誰能想得到幾個月前二皇子消瘦得可怕,連床都下不了,如今瞧來倒是精神抖擻的很。」路經廣林苑東邊的小徑時,青齡朝小徑旁的圔子一比,就見華逵正和官員舉杯敬酒,氣色紅潤哪像是曾得過什麼病。
而華透如往常般地跟在華逵身邊,儼然像是華逵養的狗,在華千華眼里,可以如此忍辱負重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偏偏華逵壓根沒放在心上。
華千華懶懶瞥了眼,對這宮闈中的斗爭不表意見。
雎城捷報不停,傳聞也許年底華逸就會回京,又或者最遲明年春天,皇上龍心大悅,所以才會在今年的中秋宴,邀百官進宮同慶。
而她呢,正趕著到廣林苑去,听說女眷的筵席是在那頭。
一到廣林苑,她先往皇後那里請安,而後再來到範貴妃的席邊上。
「怎麼晚了?」範貴妃親熱地握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身旁。
「在東寧圔忙了會兒,弄髒了衣裳,所以又梳洗了下才會遲了些。」華千華淺露笑意,目光不著痕跡地又掃了皇後一眼。
皇後的氣色紅潤,精氣神十足,要說她之前為了二皇子哭了數個月……這麼短的時間里能調養得這麼好,她不得不說宮中御醫真是醫術超人。
原來這場騙局的主導者一直是皇後這一派的,那麼後頭那只黃雀到底抓不抓得到螳螂呢?
「千華,你幫我瞧瞧那位姑娘如何。」
華千華回神,順著範貴妃指的方向望去。「不錯呀,長得秀美如畫,美人胚子一個,母妃,她是誰?」
「她是鴻臚寺卿的小千金。」
華千華微揚起眉,疑惑之際,見範貴妃又指了個人。「那麼,那位姑娘如何?」
「也不錯,相貌端正,雖然不是個絕頂美人,但小家碧玉頗得好感,尤其那笑容恬淡適中,應該是出身名門吧。」華千華中肯地道,瞧那坐姿、笑顏,澄澈眸子不見半點算計,所謂閨秀,大抵就是這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