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吧,華逸,不屬于你的就放手吧!
入冬的第一場瑞雪降下時,範貴妃亡逝。
在範貴妃移靈皇陵後,華千華獨自一人站在東寧圔前,刺骨寒風迎面吹來,刮得她衣衫飄飛。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蕭瑟的東寧園,直到有人輕步來到身後。
「千華。」
「四哥。」她回頭輕喚著。
「……我去跟父皇說,讓你搬進豫王府吧。」瞅著她削的臉龐,華逸壓抑著擁她入懷的沖動。
她輕揚笑意,搖了搖頭。「不用了,母妃走了,父皇心里不好受,我在宮里多少還能伴著他。」
「可是……」
「四哥,我不打緊的,還有很多人陪著我。」頓了下,她笑著道︰「我還有很多針線活要忙呢。」
「針線活?」
「青齡說,雖然我是金枝玉葉,但禮總是得守,成親要用的鴛鴦被還是得要自個兒動手繡,才能討個好采頭。」
華逸僵硬地調開目光,啞聲道︰「還那麼久的事,何必急在這當頭?」
「不算久,這個年快過完了……母妃已經幫我定下婚期,就在後年的三月,鴛鴦被上的交頸鴛鴦,我真不知道要繡到什麼時候。」她雖有雙巧手,但是針線活真的不行,差勁得連自己都看不下去。
華逸走到她面前,替她擋去了迎面寒風。「千華,最遲明年二月,四哥便要帶兵支援北方霧城,也許你出閣時趕不回來。」
「……怎會?」
「如果四哥趕不回來,你不會怪四哥吧?」
華千華想握他的手,可一想起之前拉他的袖角被他抽開,便教她忍住了。「四哥,這回戰事險嗎?」
「不險。」
「你從不說老實話。」她微惱道。好端端的怎麼又鬧起了戰事……「為什麼非得你去?朝中將領不少,為何每有戰事便要你支援?你平時忙著操演,忙著移防,軍務已經夠繁重了。」
分明是有人蓄意要調他離京的,不是嗎?他貴為豫王,哪里會需要他老是領軍支援邊境?
華逸淺淺噙笑。「你倒是清楚的緊。」不管怎樣,她至少是在意他這個四哥的。
他並不在意皇後一派要如何對付他,他擔心的是他不在京城,怕她獨自在宮里會著了道。
「母妃尚在時常叨念,說你總忙著,不知道何時才能有子嗣。」雖然,她壓根不想知道他何時會有子嗣。
華逸臉色有些不自然,轉了話題道︰「要是怕我冷落你四嫂子,你就到豫王府吧,畢竟我這一趟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京。」
「四哥……」她不想去。守妃伶是個好姑娘,問題是她,她內心藏著丑陋的嫉妒,她壓根不想跟她相處。
「就當四哥求你,去幫四哥照料那些花草吧。」
「可是父皇會答應嗎?」
知道她動搖了,華逸笑眯眼道︰「我去求父皇,父皇定會答應的。」
再跟她聊了會,他便直接走了一趟南天宮,得到了皇上首肯,正回頭要跟她說這好消息,一出殿門卻遇見了華透。
「四弟怎麼不干脆求父皇廢了千華的封號,將她貶為平民?」
華逸冷冷瞅著他,噙笑道︰「三哥他日登基後會將親生女兒貶為平民?」
華透揚起濃眉,笑問︰「四弟認為父皇會將皇位傳給我?」
「三哥,我不爭的,該是你的就拿去吧。」他遵守著母妃的教誨,只求讓他和千華各自婚嫁,保住千華。
第六章 朝中變天了(1)
翌年正月過後,華逸頂著漫天風雪,領軍支援霧城。
而住進豫王府的華千華卻是渾身不對勁,只因守妃伶待她太過和善,儼然視她為閨蜜般的親近,話題總是繞著華逸。
她看得出來,守妃伶已經愛上了華逸,每每提及華逸便難掩嬌羞,任誰瞧了都覺得守妃伶天真惹人憐愛,然而,她體內的嫉妒卻不斷地發酵著。
看守妃伶念著華逸寫回的家書,不過就是短短幾行字也能教她開心數日,華千華鄙視著……鄙視著厭惡她的自己。
好幾次假借著入宮探視父皇而避開她。
然而,卻也在入宮探視父皇時,發覺他衰老得極快,慢慢的,已臥床不起。
她曾經偷偷替他診了脈,卻暗惱自己診脈真的不行,壓根診不出他這脈象到底意味著什麼,只能大膽臆測恐怕是有人等不及要搶皇位了。
所以,她猜的並沒有錯,霧城壓根不需要華逸支援,不過是刻意調他離京罷了,這一點難道他沒察覺?眼看著時序已經入秋了,皇上恐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她該不該告訴華逸這個消息?
華透迫不及待要坐上龍椅,待他登基之後,他會如何對付華逸?
霧城一再傳回捷報,他是否會因功高震主,招致華透的殺意?
她在千華園里反覆思索著,卻不管她怎麼想都覺得有種違和感。她的夢境里,她是被王爺給斬首的,可是王朝的王爺只有華逸……難道最終坐上龍椅的會是華逸,而華透被封王了?
可是華逸一旦坐上龍椅,華透又怎會有本事殺她?
忖著,她煩躁地將這事丟到一旁,考慮到底要不要將京城的事告訴華逸,一方面怕他戰前用兵受影響,可不提醒他防備又怕他著了道。
懊不該給他寫封家書?
正猶豫著,一片黃澄的銀杏葉飄落掌心,她抬眼望去,銀杏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染黃,一陣風吹過,銀杏葉如玉蝶般飛舞著。
她想,寫吧,就當是佛陀的意思。
遠在霧城的華逸站在哨樓上,思索著要如何徹底防堵外族一再入侵,除了運用地形優勢,是否要再建築高牆。
「王爺,京城來的家書。」身為副手的開武揚著笑將家書遞上。
華逸瞧也不瞧一眼。「擱在我房里吧。」打他來到霧城後,會寫家書來的只有妃伶……一開始以為是千華,教他欣喜若狂,幾回過後,他已經死心了,畢竟千華本就不愛寫家書,就算寫了也不過是短短一行字。
然而,她卻不懂,那短短一行字,哪怕只是一句一切安好,都是支撐他心神最有力的話語。
為何那時他沒有察覺?如果早點察覺,是不是還有轉寰的余地?
沒有察覺華逸心思走遠,開武摶著兩封家書,便要朝他的房間走去。「王爺一會回房看吧,這次來的可是兩封信呢。」
華逸回頭。「兩封?」
「嗯,兩封。」開武揚了揚手中的信。
華逸瞥見其中一封信上的字跡,隨即搶過,回到房里拆開信,一目十行地將華千華所寫的信看完,思索了下才在案前坐下。
「連父皇都不放過?」華逸低喃著,沒想到華透竟可以心狠至此。
要他帶軍支援,他眉頭沒皺地接了旨意,甚至承諾了絕不與他爭,這皇位必定是落在他手中,又有什麼好急的?
垂眼看著信上娟秀的字體,不禁探指輕撫著。千華必定是擔憂極了,才會寫了這封家書要他有所提防,那遣詞用字,就跟天底下所有的妹子對兄長的關心一般,他該慶幸了,至少還能與她兄妹相稱一輩子。
輕柔地將信摺好,正欲放進信封時,卻見里頭還有一物,倒出一瞧,竟是一片干燥的黃澄銀杏葉。
看著,眸色暖了,拾起銀杏葉,忖著這是她特地拾起的銀杏葉,上頭是否還有她殘留的余溫和香氣?
他親吻著銀杏葉,思念著,卻不準自己再貪求,不能再貪求,他已經答允了母妃,況且眼前的局勢豈容他耽于兒女私情?華透必定是從各方搜集消息,才會大膽猜測千華非父皇親生,這事非得小心應對不可。
為保住千華,他可以不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