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刻,請允許他貪婪地嗅聞殘存的余香。
華逸加快了速度,殺紅眼般地將外族一再逼退,甚至是無情地屠殺著。
為了趕在明年初回京,華逸鐵了心,滿身肅殺之氣讓與他親近的幾名副將都為之輕顫。
此外,他不再對京城發出捷報,待確定徹底平定了外族騷擾後,在隔年正月雪虐風饕中,帶著一支勁旅無聲無息地回京。
可惜,他終究是遲了一步,又或者該說霧城里根本就藏著華透的眼線,泄露了軍機,在他離京尚有百余里路時,獲知皇上已經駕崩。
待他整軍日夜趕回時,華透早早派人守在城門迎接他。
華逸隨即進宮,一進南天宮,看著身著白袍的華透,他單膝跪下。「臣弟見過皇上。」
一句皇上教華透面露喜色,隨即將他拉起。「四弟在胡說什麼,父皇駕崩,可沒留下由我襲位的遺詔。」
「父皇走得急,這身後事肯定沒備得周全,然而三哥長于臣弟,自然是由三哥即位。」他拿出十足的誠意,就盼華透別再對他趕盡殺絕,別逼得他沒有後路,不得不弒君。
「早朝上要是有四弟這句話,三哥就放心了。」
「沒問題的,三哥盡避放心。」父皇既無留下遺詔,那麼必然是由內閣首輔和禮部尚書、三公從僅存的皇子里推舉,他要是無心爭奪,只要在早朝上支持華透即可。
華透輕點著頭,突地用極輕的音量道︰「千華及笄了,但是因為父皇駕崩,她的婚期延後了一年,四弟可開心?」
華逸神色不變地噙著笑。「能讓千華再伴一年,臣弟自然是歡喜,但姑娘家總是要出閣的,與臣弟開不開心又有何關?」
「既然四弟肯幫三哥,那麼三哥又有什麼不能幫四弟的,待朕即位後,朕可以廢了千華的封號,好讓四弟帶她回豫州,與她雙宿雙飛。」
華逸笑意不變,甚至笑嘆了聲。「皇上在說什麼呢?千華是妹子,是咱們的妹子,說什麼雙宿雙飛……皇上想哪去了?」
華透笑眯眼,拍了拍他的肩。「是朕想岔了,瞧你日夜行軍肯定是累了,為了明日早朝,你早點回王府歇著吧。」
「多謝皇上。」
華逸的笑意始終完美地展現在眉眼間,直到踏出皇宮才褪去,在綿密大雪之中,他神色寒鷙如鬼,回頭瞧了南天宮一眼,隨即縱馬回豫王府。
一陣腳步聲傳來,又急又快,正在書房里發呆的華千華疑惑地走出房外,就見一身軍戎的華逸朝她大步走來。
「王爺。」房外一干奴婢躬身喊著。
華逸笑眯眼,對著為首的青齡道︰「下去吧,天候正冷著,到廚房去喝點熱湯。」
「謝過王爺。」青齡喜笑顏開地帶著奴婢們離開。
華逸目送一干奴婢離開,才轉頭笑睇著華千華。「千華。」他啞聲喚著,目光貪婪地在她的臉上流連著。
才多久不見,怎麼已是含苞待放之姿?瞧她傻愣地看著自己,像是不敢置信自己會突然出現在王府里,便自己朝她走近。
「千華。」他笑喚著,心想不能抱她,掐掐她的頰該是無妨,況且眼下並無他人,一丁點放肆該是被允許的吧。
正忖著,便見華千華像是回過神,展開雙臂緊摟著他,教他驀地一頓。
「四哥……我不是在作夢吧……」她啞聲問著,近來宮中沒傳來半點消息,她特地捎訊給範恩,但範恩也對霧城戰事一知半解,正擔憂著,他竟然就出現在她面前了。
華逸喉口抽動著,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抬到半空中,正欲環抱住她時——
「王爺,你回來了!」
雙手突地頓住,就連華千華也立即從他懷中退開,轉過身拭淚。
華逸吸了口氣,回頭揚笑,「妃伶,我回來了。」
還好……他尚有一絲理智。
這一夜過後,華千華甚少與華逸踫頭,只因華透已正式登基,而就在華透登基的隔日,五倫塔失火了,燒死了至今依舊被關在里頭的兩位皇子。
再過幾日,莫名的,皇後也暴斃而死,甚至多位大臣因小事惹怒皇上而入獄,朝堂上百官人人自危。
她將一切看在眼里,知曉華透正在肅清當年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將親近的人擺在身旁的位置。
大半年過去,已經肅清得差不多。
而華逸呢?
外族已平,君王已易,他是否會被要求前往邑地?而她呢,正準備住進已經竣工的公主府等候出閣。
那麼……她什麼時候才能再見華逸一面?
「公主,王妃來了。」
青齡的聲音教華千華回過神,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盡避不願,她還是起身迎接守妃伶。
「公主,這是我讓廚子備的糕點,你嘗嘗。」守妃伶一進屋,便讓奴婢將糕點茶水擺在榻幾上,拉著她分坐在錦榻兩邊。
華千華看了眼糕點,沒太大興趣,端起茶淺啜著,狀似隨口問︰「四嫂,四哥都已經回京了,你還天天到我這兒來,不怕冷落四哥?」她說著,配著茶咽下了口中的酸味。
她知道,四哥不曾來探她,那是因為他得伴著守妃伶,而她,嫉妒著,卻也厭惡著嫉妒的自己。
半晌,等不到下文,不由抬眼望去,豈料她一席話卻教守妃伶眼眶微紅。
「……怎麼了?」她不解問著。
「公主,我知道你是王爺最疼愛的妹妹,所以……能不能請你……」像是難以啟口,她抬頭以眼神詢問跟伺身旁的嬤嬤,才又低聲道︰「能不能讓王爺偶爾進我的房?」
華千華疑惑地瞪著她。「四哥近來沒進四嫂的房?」
「公主,不是近來,而是王爺甚少進王妃的房,甚至……」跟伺的嬤嬤咬了咬牙,道︰「至今都未圓房呢。」
「嬤嬤!」守妃伶羞惱地低吼著。
華千華則是難以置信極了。「怎麼可能……」仔細算算,華逸成親已經兩年多了,怎可能至今都尚未圓房?「四嫂,想來該是陰錯陽差了,你別誤解四哥。」
「怎麼說?」
華千華輕嘆了口氣。「四哥成親沒多久,母妃就亡逝,而後四哥就被派往霧城……不是四哥不願,而是近來朝中正值多事之時,再者父皇駕崩,閨房之事本就該消停的,四嫂該是清楚。」
她心里五味雜陳,有一部分不解華逸的作法,有一部分慶幸他們尚未圓房,可想著她自個兒都覺得好笑,就算現在不圓房,將來也必定會圓房,他們之間壓根沒有她能介入之處,她還在慶幸什麼?怎麼至今還不死心。
守妃伶羞紅臉,小聲道︰「公主誤解了,我不是為了圓房,我是想跟他聊些體己話,可是送了茶水過去,王爺也僅只是要我去歇著,不必替他忙活,可我又忙了什麼?他是我的夫君,為他忙活不是天經地義的?偏偏他連我送去的茶水也不喝,甚至連和我多談一句都不肯。」
華千華想了下。「四嫂多想了,我方才說了,新皇登基,近來朝中事多,而四哥掌五軍營,軍務本就繁忙,移防操演什麼的,我記得那時四哥好長一段時間連宮里都回不去,但這些雜事總有處理完的時候,或許過陣時日就好了。」
「嗯,公主說的是,都怪我什麼都不懂。」守妃伶羞怯地垂著臉,像是羞得想要找個地洞躲起來。
「四嫂別胡思亂想,該要開心四哥不再領軍出征了。」
「是啊是啊,啊……喝茶,吃糕餅,這可是栗子口味,綿密細軟,甜而不膩。」守妃伶趕忙將糕點移到她面前。
華千華笑了笑,順從地嘗著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