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暗吞噬的五感早沒了知覺,然而下月復那股欲焰卻似不滅的火,
……
被黑暗吞噬,他並無懼意,可總還是心有牽掛。
平曦……那個見不著他會哭的傻曦兒呀……多年前初次蠱毒發作,他嚇哭了她,可隔天她卻仍是說要陪他;這次的發作或許也是最後一回了,他的慘樣一樣又嚇哭了她,他試過要安慰她的,只是還來不及哄停她的淚水他便昏了。
她還哭著嗎?可還有同當年那般陪著躺在床上的他……
「曦兒……」
別哭呵,他會心疼的;別傻傻陪著呵,他會離不了魂的……
「曦兒,別哭,別讓玄哥哥死了還放不下心呀……」
伴不下的懸心牽念滾出喉間,處在無邊迷離中的玄殷渾然無覺,卻讓喝著茶的平曦急匆匆地回到了榻邊,「玄、玄哥哥,我在這里。」
最最耳熟的嗓傳入耳里,意識渾沌的玄殷雙眸緊合未張,卻仍惦記著她的淚眼迷蒙,雙唇奮力張合,像是餃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安撫般。
「不想我哭,你就醒來;放不下心就別咽氣,說就算下黃泉也要牽著我的明明是你呀……」再忍不住緊鎖嘴間的嗚咽,平曦嚶嚀哭著,俯身抱緊那總是守在身後的玄殷。「你這老耍弄人的笑狐狸,要再不醒,我就是陪著你的尸身也要拖著你的手。」
懊說是老天垂憐嗎?竟讓他命喪黃泉前,還能有此真實得不似妄想的美夢。他渴望許久的、那個不痴不傻不無知的平曦,正惱極般地嗔聲嚷他笑狐狸呢……
「能讓我深愛的曦兒這麼抱著,我就是下地獄也甘心……」
夢,總是容人妄想放肆的。無須壓抑更無須隱忍,玄殷回抱的力勁有著強勢的霸道,分不清是蠱惑或是亟欲抒釋情衷,泛白的薄唇尋著平曦的瑰女敕,緊緊吮吻。
熾熱的唇舌封鎖了帶著泣音的呼息,奪走了怕失去的心驚膽顫,更燙著了心,勾動那幕平曦不敢深究的記憶。
那一年,佛寺靜地的夜里,他微帶醉意,而她心慌意亂?,他用掠奪般的吻試圖擊潰她的心牆,禁錮般的心牆雖未崩毀,卻被他那句「為什麼就是對我的愛視而不見」給攻出了裂痕……
當時的她確實不懂……不懂他因何而愛、又是如何地愛著。
而現在,她縱使仍是茫然,卻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因為他那激狂的舉止讓她逃無可逃地被迫面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給的愛有多深、多重……
沉溺吧……淪落吧……就算只有這一刻,讓她在他懷中貪圖吧……
心思柔軟了身軀,平曦放任自己與玄殷緊密貼合,獻祭般地在他渴切的熱吻里臣服,甚至傾盡所有的回吻。
多美的夢呀……他終于能毫無顧忌地抱著心中所愛,終于能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這一夜,遠離塵囂的山林木屋里,玄殷不再是平曦眼中的笑狐狸,她也不再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傻公主,僅是天地間的一對痴情兒女。
他盡性,她溫馴,逞欲與承歡交織出的濃情熾欲將兩人緊緊纏繞,再沒有誰能月兌逃,也再沒有誰能離得了誰。
中原,龍熾皇朝。
「圓、圓常侍……」剛伺候嚴熾書歇下的圓子才踏出昂龍殿外,正準備去好好沐洗一番,豈料早先跟他告假出宮的小太監卻慌慌張張地邊嚷邊沖撞了來。
「你這該死的小崽子,在皇上寢殿外大呼小叫的,想找死呀。」一把揪住了小太監的耳朵,圓子壓低了嗓罵著。
「小的該死,可小的真是有相當重要的事要跟您稟報呀。」面對內宮大總管——中常侍圓子,小太監就是耳朵被揪紅了也不敢喊痛。
「就你這小崽子,能有啥要事呀!」看小太監一臉慎重其事,圓子這才終于肯松手。
「就是啊,今兒個小的不是告假返家嗎?然後您知道小的接到啥消息嗎?」跟在圓子身後的小太監一臉興奮,緊張地猛搓著手。
「給我講重點!」腳步沒停,圓子轉頭氣瞪了小太監一眼。這死崽子,拖著他休憩的時間,還裝神秘!
「哎呀,小的這不就是不會說話嘛。」縮了縮腦袋,小太監直接將塞在衣襟里的信拿了出來,「這信請圓常侍過目。」
不甚情願的接過信,圓子斜睨了小太監一眼,這才懶洋洋的展開了信。然而隨著信中字句及一塊雞血玉蝠入眼,圓子倏地揚眉一頓,連嗓音都忘了壓低地開口︰「這……你說這信是哪來的?」
「是小的舅舅從山里托人捎來的。听小的娘說,舅舅長年隱居蠻夷深山,久久才會托經商旅人帶些補藥回來,沒想到這回竟還梢了個大消息來。」
「當真不假?你要知道欺君可是要殺頭的!」雖然為能解皇帝的深憂而心喜,可圓子仍沒忘謹慎求證。
「小的以人頭發誓,倘若有任一字偏差,願遭五雷轟頂。」咚一聲跪下,小太監一臉認真的攤掌立誓。
「得了。快起來,隨我入殿。」
幾個大步一邁,圓子輕巧地來到龍榻前,大著膽子低聲開口,「皇上,請恕奴才斗膽,有件事急需向皇上稟報。」
「揭簾說話。」雙目雖是合著,可心情沉重的嚴熾書根本沒睡著,也因為清楚隨侍多年的圓子絕不會無事擾他,開口同時也緩緩坐起身。
利落的掀開以金絲描線的紗簾,圓子俯身在嚴熾書耳邊低語道︰「啟稟皇上,有長公主的下落了。」
話聲才落,但見嚴熾書霎地起身展臂,圓子連忙將挽在臂上的玄黑常服罩上,同時將方才小太監給他的信呈上。
「可信度有幾?」
「啟稟皇上,若依信內這塊應屬玄相所有的玉蝠來看,八九不離十。」看嚴熾書神情緊肅,善體君意的圓子又續道︰「奴才大膽建議,就是一線希望,試試無妨。」
「宣國尉、都軍護尉、禁衛上將軍即刻到御書房見駕。」
數個時辰後,曙光才現,一只白羽黑尾的鶚展翅飛出了重重宮闈,同時一隊黑衣輕裝的人馬也匆忙地急馳出宮。
合了幾日的雙眸一睜,蒲松澤帶笑的臉龐映入眼簾,讓美夢乍醒的玄殷著實愣了下,是說他也沒料到自己竟還有醒來的一天。
那夢多美呀……有他、有平曦、有纏綿、有相伴、有再也不分離的相擁與牽系。——眸光盯著屋頂,玄殷不由得幽幽低嘆了聲。
「臭小子,醒了就別夢了。」一記響亮巴掌拍在臉上,伴著蒲松澤恥笑的聲音,將玄殷狠狠打回了現實,忙伸手制止那就要再拍來的巴掌。
「曦兒呢?」眸光在室內掃了一圈,玄殷開口的第一句不是我沒死,而是先關心擱在心尖上的人兒。
「在屋外同大灰一起。」轉身從桌上端了藥碗,蒲松澤一見玄殷作勢要下床,指尖幾下輕點便讓他動彈不得。「急慌啥?大灰又不會吃了她。先把藥喝了。」
將藥碗抵在玄殷唇畔,蒲松澤有些粗魯地將藥灌完後,又開口說道︰「趁著小泵娘不在,有些事我得先同你說說。」
「咳咳……」嗆咳了聲,玄殷有些不滿的開口︰「有什麼事不能等我看過曦兒再說嗎?」
「不能!你還想不想帶小泵娘回中原?」睨了玄殷一眼,蒲松澤在木椅坐定後,氣定神閑地給自己斟了杯茶。
「蒲兄聯系上中原那頭了嗎?」被點了穴的玄殷身不能動,話倒問得急躁。「我的確是托商旅友人帶了信,沒意外的話,京城那里應該已收到消息了。」
「那真是太好了。」死里逃生的幸運都不及有機會將平曦安然的帶回宮來得令人振奮,玄殷神情釋然,大大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