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狐狸與傻公主 第33頁

「別高興太早,我還有兩件事沒說呢。」瞧這臭小子樂的,真是愛到沒藥治了。

「還有什麼能比這事更令人開心呢?蒲兄,你就把話說直了,別吊我了。」

「一則你蠱毒未解,性命仍有危慮。二則小泵娘的痴癥有好轉。」

「真的?萬幸呀!天可憐見,我終于能還給嚴熾書一個完整的平曦了。」玄殷喜不自勝的說著,瞳眸里隱約閃著絲淚光。

「欸,我說你呀,話是只听一半嗎?我說你有性命危險耶!」玄殷的反應讓蒲松澤忍不住朝他翻了個大白眼,上前解了他的穴。

「從喝下蠱毒那時起,我就沒敢盼著長命百歲,又何須在意何時斷氣呢。」轉了轉僵硬的脖頸,玄殷嘴角帶笑,語氣卻消極的叫人悵然。

「明明愛得極深,難道不想與她共偕白頭嗎?」

「想就一定能成嗎?連你都解不了我體內的蠱了,除了盼她平安外,我還能奢求什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愛她就長點志氣吧。」嘆聲說完,正要步出門的蒲松澤又突然開口說道︰「小泵娘的病才有起色,倘若看你的眼神有異,待你疏離,你可別窮緊張的逼追著問,萬一將她嚇得又藏縮回那痴癥殼里,我可是不負責的。」

眼神有異、待他疏離……看來還是落下後遺了……

玄殷一個怔神,蒲松澤都出了房門好一會兒,直到熟悉的溫婉女音從屋外傳來,他才循聲望向窗外。

懊說心有靈犀嗎?正與蒲松浦說話的平曦同時也轉過了頭,水靈靈的清澈眼神恰恰與玄殷對個正著。

「曦兒……」唇瓣輕嚅,玄殷竟沒敢喊出聲,因那匆匆回避的一眼陌生,讓喚聲全鎖哽在喉間,叫他吞不下咽不得地哽痛了心。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殊知南柯一夢,終是惆悵易醒。

縱使早知道治平曦的痴癥會有後遺,縱然早在心里揣測過無數回她恢復正常後會如何看待他,玄殷還是找不到一個坦然接受的方式。

嚴熾書早已奪回帝位,再沒有人威脅得到她的安危,心中那絲可笑自私的僥幸,那份盼著她仍痴傻的理由沒有了,玄殷這才驚覺自己始終不敢面對的恐懼是什麼。

原來……最怕的不是死亡,不是她永遠傻得識不得愛,而是傾心愛戀的人用著疏離,甚至是憎恨的眼神看著自己。

原來……再听不到她憨甜的喊他玄哥哥,或微帶嬌嗔的惱他是只笑狐狸,是這般叫人難受。

從他醒來到現在已近月余,這些天來平曦幾乎不曾正眼看他,就算是不小心與他對上了眼,也總是微露驚疑地別過臉;除了吃飯時的難以避免,她也從不與他同處一地,不是跟在蒲松澤或大灰狼身邊,便是自個兒關在房里。

那樣的陌生與疏離無時不刻地折磨著玄殷,讓他幾乎懦弱地渴盼著蠱毒再發作,能困在那幻夢里不顧一切……

然而蒼天最殘酷的便是在你想勇敢時叫人軟弱,在你想懦弱時卻逼得人不得不勇敢。

深吸幾口氣,玄殷提起步伐朝蹲在一方泥地上的平曦走去。

「曦兒在忙些什麼?」像怕驚擾了她般的小心冀冀,玄殷為自己話聲里的微抖感到丟臉。

「……」抬眸望了他一眼,斂眸不語的平曦頭垂得更低,培土種花的舉動卻顯得慌張而焦急。

「曦兒在種花嗎?我來幫你。」近乎祈求地說著,玄殷撩高了衣袖,直接蹲在她身旁。

幾乎在玄殷蹲下那刻,滿手褐土的平曦立即像受驚小兔般跳了起來,倉皇不安的朝旁挪了幾步,看著他的眼神除了驚怯還帶絲不甘。

「你別怕,我只是瞧你種得頗歡愉,想同你一起體會罷了。」奮力壓下心頭那股受傷與難堪,玄殷淺淺笑道。

「那……給你種。我、我要去喝茶。」局促地說了句,平曦將手里的木鏟輕扔給他,慌慌張張地轉身要走。

眼捷手快地拉住她的手,玄殷揚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你別走。要走也是我這擾你雅興的人走才是。」

平曦急欲抽回手的舉止讓玄殷心口泛疼,唇角那抹笑添了幾許苦澀,松了手讓柔荑從掌間離去,「對不住,我不該打擾你的。」一見著他,她躲都來不及了,還談什麼重新讓她認識自己呢?

深黝的瞳眸深處有著悲傷,盡避心中那股酸疼苦痛幾要叫人滅頂,盡避再怎麼不舍、不甘,玄殷也只能黯然神傷的轉身離開。

寂寥落寞的背影映入眼中,緩緩蹲子的平曦掏起花種撒入坑內,淚卻無聲滴落,隨著培土的動作融入、肥沃了土壤。

「小泵娘,你若想他活命,便得配合我演場戲了。」

「演戲?為什麼?又演何戲?」乍聞蒲松澤已聯系上中原天朝的消息,平曦一陣心慌,再听到他要自己扮戲做假的要求,更是萬分不解。

「陌生、疏離,必要時甚至絕情憎恨。那小子死心塌地得緊,不這樣的話,恐怕他一定會堅持跟你回京。」

「我不能繼續假裝痴兒,跟你們同往南蠻陪他解蠱嗎?」就算是不被允許的愛,她仍想留在他身邊。

「實話跟你說了,因為那小子光惦掛著你的痴癥,一心一意只想早日將你帶回你兄長身邊,所以我跟他說你的痴癥已有起色,只是興許有記憶不全的後遺。」

蒲松澤的意思平曦听懂了,只是一定要這般狠絕相逼嗎?會不會戲演到最後,真讓他斷了這份情?那……她遺落在他身上的心該如何是好?

「這也是不得已的手段。再說了,你帶著身孕,有辦法同我們跋山涉水到南蠻嗎?」

「身孕?!我、我有身孕了?」恍若晴天霹靂般的突然,平曦不可置信地撫著自己平坦的肚月復。

「是的。所以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肚里的小生命想,先回中原養胎待產。我承諾,定會還你一個健康完整的夫君。」

相識的歲月到底幾載,她記不太清楚了。可她明白,他將性命置之度外,毅然堅決的將她護在身後已經夠久了。

這一次,換她守在他身後吧。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哪怕要變成忘恩負義的絕情女子,她也無怨無悔。

抿唇輕咬,平曦掬起另一花種,傾盡所有情感地植下,灌溉以淚珠,盼花開時分,有情人能懂得這方由忍冬花、萱草、紅櫻草以及山月桂織就的花情心意。

忍冬花是他曾賦予,而她遲以回報的奉獻;萱草與紅櫻草承諾她的難忘與不悔,山月桂則是她盼他安歸的期望。

尖銳刺耳卻熟悉的鶚鳴響在天際,穿透山頭在耳邊縈繞不絕,然而負手靜立的玄殷卻絲毫沒有揚手鳴哨的打算。

他很清楚,只要他鳴聲口哨,白鶚便能找到他,而那同時也代表著嚴熾書派來的人即將來迎護他與平曦歸返京城。

但這一刻,玄殷卻很難不私心地盼著再拖些時日,哪怕平曦待他從陌生到疏離,甚至那雙晶亮瞳眸中漸生出怨懟與恨意,他都想貪圖。

依嚴熾書愛妹情切的心思,回京後他定會顧及平曦的想法感受而不允他接近她。那麼,到時的他擁有的又該是什麼?

「那黑尾的白鶚都盤旋三日了,你還不打算喚它,是想它累死還是想山下那些人死心離去?」

「……」沉默不語,玄殷依舊仰望著天際。他很清楚蒲松澤催促他的用意,是因為他想帶自己到南蠻解蠱,他更相信他絕對做得到,只是他仍在釋然放手與執著堅持間掙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依小泵娘現在待你的態勢,你的堅不放手只會換來更深的怨懟,何苦呢?」感慨輕嘆,蒲松澤語重心長地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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