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味了?」她秀目一橫。
梆瞻還真點頭了,理直氣壯,「嗯!捧醋狂飲,你聞聞看我是不是一身酸溜溜的,酸得可以釀一缸醋。」
他故意以鼻朝她蹭呀蹭,逗得她癢得咯咯笑,順便偷了點香,在她頸側、耳後、面頰落下細吻點點。
「孔、孔方阿兄對我而言猶如兄長,除了我娘,就數他最照顧我,老說要替我攢嫁妝,讓我風光大嫁。」這些年有他幫她代掌生意瑣事,她可就輕松多了,偶爾還能偷個小懶,跑到遠處玩上幾日。
他曉得,不然她身邊有個這麼出色的男子日日夜夜相伴,他不被淹死在醋里才有鬼。「你沒對他動心?」
陶于薇笑著搖頭,捉起他厚實大手也在手背上咬一口,不過她咬得重,都見了血,她不吃虧的性子依舊難改。
「都說過他是我兄長嘛!小時候我們鄰居有個看相的張老道,他說我們兄妹長得很像,尤其是眉宇之間都有股紫龍之氣,他是陽,我是陰,他飛龍凌霄,我是地下女帝,你說好不好笑,我們哪里像了……」連娘都說他們像。
她一說完,咯咯咯地笑倒在他懷中,對道士的胡言亂語不放在心上,這事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她早就忘記了,今兒個忽然心血來潮想起來,那有兩撇胡子故作神秘的老道士。
那事過後不久張老道就死了,他的師弟前來收尸,無意間透露張老道是泄露天機而遭天罰,不然他還能活三十二年。
當然,那時她還小,加上忙著賺錢也沒多在意,看到四塊板抬出去的棺木,一度動念開間棺材鋪,但她娘笑她窮瘋了,死人錢也敢賺,在娘親的制止下才作罷。
「不說不覺得,你們在氣韻上確實有幾分神似,乍看之下兩眉和……」他突地不語,看著她眉間微微出神。
梆瞻沒說出口的是,她和孔方的眉毛及額頭和皇上很相像,只是一個較陽剛,一個較秀氣。
沒來由的,他腦中浮現個荒謬的想法——孔方他該不會是昌平帝流落民間的皇子,他的神韻和氣度透露著不凡。
同時,他也想起那一次慘烈的盜匪掠殺,若是蒙面黑衣人的目標不是她,而是……或者是一箭雙雕、一勞永逸,讓人查不出背後的真相,永遠石沉大海。
梆瞻越想越心驚,握著心愛小女人的手不免重了些,直到她不快的喊疼,他才一臉歉然的回神。
「噢!疼!你在想什麼?」看他像在發呆,連喊了他數聲也是虛應一下,活似魂飛九霄。
「沒什麼,想到你回宮不安全,我心里就無法安穩。」放她一人在虎狼之地好嗎?她實在不該堅持回宮。
後宮女人排除異己的手段猶勝于前朝臣子,她們下手之狠厲叫人打心底發顫,從不留余地。
「不是為了美貌賽天仙、艷絕無雙的大皇姊?」陶于薇小小的拈酸,同是女人,她不能否認大皇姊有驕傲的本錢,大皇姊的容貌不是美,而是艷,荼蘼開到極致的盛艷。
「這會兒換誰捧著醋喝,她,我可看不上眼,除了好皮相外一無是處,她被陳皇後養廢了,若不是有趙家人不時的看顧,她早就死在後宮的爭斗下。」一個典型的無腦貴人。
「嘖!不知是誰丟了明珠而撿石礫,不顧一切代價也要——」娶字還沒出口她就被深深吻住。
須臾兩人微喘著分開。
「不許翻舊帳。」他假裝板起臉,但墨瞳寵意甚濃。
她不服氣的一頂,「你不知道女人天生小心眼嗎?」
「心眼小好,只裝得下我一人。」濃濃笑意由他嘴邊逸出。
凡事不吃虧的陶于薇指著他胸口。「這里,我的,不準你三心二意,移情別戀,見異思遷——」
沒等她說完,葛瞻再度低下頭含住朱色丹唇,離別的愁緒太叫人不安了,他多想把她鎖在懷中,不讓她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天大的事有他替她擋。
「替你守著呢!小妖精。」葛瞻輕笑,一擰她鼻頭,雙手不放的輕摟嬌軟身軀,內心柔軟似水。
馬車進了城門,離皇宮越來越近,車內的兩人緊緊依偎。
「不要為我擔心了,我能在宮中生存了兩年,再待上一年半載也不會出事,我待多久就看你何時解除和大皇姊的婚約,別慢吞吞的,小心我逾時不候,說不定父皇看我嫁不出去,隨口將我指給某個剛打完勝仗的有功將士。」名義上是封賞,賜予皇家公主之殊榮。
此事不無可能,葛瞻心驚地坐正。「好好的待在宮里等我迎娶你,不許惹麻煩——」
一只素手捂住他唇瓣。
「哪是我惹麻煩,分明是麻煩找上我,在皇宮這個是非地哪能沒麻煩,人一落地就是大麻煩。」
她婉轉嬌笑地伸手一推,將全無設防的他推出馬車,還調皮地揮著帕子取笑。
梆瞻下車後,到了離皇宮不遠處的暗巷,一道旋風掠過,陶于薇身邊多了個面容娟秀、衣著素淨的小侍女。
「‘如意門’死士?」
「是。」很清脆的聲音。
「好,你就叫如意,今兒個我帶你進宮見識見識這里頭有多髒。」能不被染污全身而退,那叫神仙。
馬車到了正陽門,陶于薇讓車夫出示公主玉牌,不久前才逃離的她又自投羅網回到這個牢籠。
習慣性的撫著手腕上金鐲,長長的睫毛垂下,形成一道淺淺陰影,她不著邊際的試探不代表什麼,夢里的「過去」太過悲傷了,遺忘了才是最好的選擇,不用追究或細問。
人要大智若愚,別太張顯聰明才智,笨一點才會讓人失去戒心,她一向運用自如,從未出錯。
不過由葛瞻亟欲掩飾的慌亂神色看來,那些事似乎「曾經」發生過,到底是不是前世不重要,或是他也作過同樣的夢,她該輕輕揭過,他們要面對的是不容小覷的陳皇後。
「什麼,又被退婚?!」
「是呀!案皇說女兒倒不倒霉,似乎和姻緣無關,每回一有大好的遠景等著我,可是看著美好,吃到嘴里卻是苦澀的,到頭來是一場空,女兒也挺納悶怎麼這麼背。」
鮑主不愁嫁究竟是由誰傳出去了,她都快成了史上第一個楣星公主,婚姻之路異常艱辛,雖然是她自找的居多。
「水月族大王太過放肆,狂妄到無邊了,朕的女兒是他說退就能退嗎?朕派兵剿了他們,讓世上再無水月族……」豈有此理,出爾反爾,兩族的交好豈可兒戲。
「父皇息怒,其實也不能怪百里大王,女兒這次出嫁出了意外,中途遇襲,所有嫁妝都被搶走了,面對空手而去的新娘子,小有不滿是必然的。」那些嫁妝可給她換了不少銀子,裝了滿滿好幾船。
「他憑什麼?朕的女兒就算沒有嫁妝也是天之驕女,蠻夷之地的凡夫俗子哪能比得上。」陶鎮武的怒氣稍緩,看向女兒的神情布滿慈愛。「你沒事吧?父皇听到你遇刺的消息相當震驚,下令相關官員,將傷害你的盜匪擒拿到手。」
「女兒被刺了一劍,痛死了,那時想莫非是好運用盡了,天來收我,沒想到是父皇鴻運當頭護佑了我,女兒順利的逃過一劫,那些黑心的土匪真是可惡,也不知是哪尊大神托夢讓他們來劫我,女兒日日夜夜扎草人詛咒,言靈言靈,準咒得那尊大神日夜難眠,肚破腸流……」
被人奉承鴻運當頭,任誰都會歡喜地直笑,即使是皇上也頗為開懷,看著女兒的眼神也更慈藹了,全然忘了他在震怒,打算治水月族「大逆不道」的罪名,給予重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