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她在飄浮,旋轉,舞動。
不對,不是她,那只是她的想像。
藥效發作到一個極致,孟穎臻閉著眼,全身軟如海綿,意識與情緒皆己經化成泡沫。
失控,徹底的失控。她感覺不到自己,思緒是散落一地的拼圖,怎麼拼都拼不完整,她是憤怒的,絕望的,但是一種可怕的愉悅感接管了她。
「喝下去。」黎湛將她抱上長沙發,一手穩住她的背,一手接過開水喂近她嘴邊。
她听話照做,喝得又急又猛,然後像個神經病一樣的格格發笑。「老天,哇啊,原來高貴的王子也會揍人。」
「迷幻藥,嗯?」黎湛眯起眼自言自語。
「你揍人的樣子帥呆了!」她咬著杯沿,情緒亢奮地晃動身子,兩頰浮現紅暈,喋喋不休。
「你在哪里學的?你跟人打過架?跟誰?黎之浚?」
琥珀色眼瞳冷冷的瞪她,他不打算回話,放任她胡言亂語。迷幻藥的效果強過大麻,每個人癥狀不同,她這樣還算輕微的。
看來野蠻女不只道德感頗重,還是老得可以當恐龍化石的保守派。青春期的美國少男少女,派對上大麻迷幻藥樣樣來,即使是上流社會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們的玩法比起普羅大眾更隱晦神秘。
只要不沉迷,通常在派對上抽抽大麻,嗑一顆迷幻藥助興,沒人會反對。這里是美國,享樂至上的美國。
出于一個有過豐富派對經驗的老手的判斷,她肯定沒踫過大麻,沒嗑過半顆藥。
「蓋上。」黎湛進房間取出一條毛毯,覆蓋在她身上。
孟穎臻伸手去抓羊毛毯,忘了手中還握著杯子,剩余的水全打翻了,她指著那攤水痕格格笑。
「打翻了,我像個白痴一樣,打翻水了。黎湛,你有看見嗎?噢,不對,你沒時間看,你正忙著揍人。等等,你要揍誰?」
「你再不閉嘴,我就要揍你。」黎湛月兌去沾了血液與酒的西裝,開始解襯衫扣子。
「你在干什麼?月兌衣服?好耶!大學畢業那一晚,我跟艾曼達還有妮可一起到酒吧慶祝,你知道的,有月兌衣舞男的那一種酒吧。」她指著他呵呵大笑,差點岔氣。
「那些男人的胸肌有多大,你見過嗎?!」
解扣的手指一頓,黎湛靜睇她酡紅的小臉,听她滔滔不絕地形容月兌衣舞男的特征,不悅的情緒瞬間填滿了胸口。
他在她身旁空位坐下,接過她揮舞在空中的玻璃杯放在桌上,抽過紙巾吸取毛毯上的水漬。
「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個月兌衣舞男長得跟你有幾分像。」她伸出拇指與食指比了一下,晶亮黑眸笑得微彎。
「我還塞了一張紙鈔在他褲子里,他要我請他喝酒,然後他再回請我吃飯。」
「那天晚上你喝了多少酒?」
「噢,只是三或四杯啤酒,然後一杯還是兩杯調酒吧?」她的眼眸往上飄,困惑地蹙眉回想。
「所以你答應那個舞男了?」他挑高好看的濃眉。
她伸出手指,左右搖了搖,邊笑邊低哼︰「嗯嗯嗯,當然不可能。那是狂歡夜,但是我很理智,我知道那個長得很漂亮的月兌衣舞男不是你。」
「我是誰?」他淡淡問道。
「你是……呃,抱歉。」她伸出雙手捧住他俊美的臉龐,眯起眼集中焦距,想用力看清楚他的模樣。
他問了一個愚套至極的問題。黎湛眼底有一抹迷離的光芒,明滅不定,他深深望進她的眸心,看透她的全部。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黎……」
溫熱的重量壓在唇上,她被封了口。她吻起來像太妃糖,發梢沐著一股果香,引領他的手去觸模撥弄。
「呵呵呵……」她在他的吻里笑個不停,長長睫毛掮打著他的臉頰肌膚,像兩只頑皮的蝴蝶。
「停止,別笑了。」他啃咬她的下唇,她的甜蜜足以令他牙疼,他發現自己停不下來。
「黎湛……你揍人,然後吻我。噢不對,不對。」她亢奮地大口喘氣,笨拙的反吮他。
「你先吻了我,然後揍了大衛。等一下,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吻我?」
「因為我想。」
「對,你是黎家的王子,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等等,好像不太對勁,啊——唔,她腦袋像一團棉花,除了輕飄飄以外,什麼也想不到。
「不對,不對。」孟穎臻忽然推開他,用力搖晃腦袋瓜,嘴里飄出格格嬌笑。
「你這家伙跟那家伙一樣討人厭,老是喜歡挖苦我,拿我尋開心,你不應該吻我。」
「閉嘴。我現在就要吻你。」沙啞的嗓音湊近她,深深堵住她揚成笑靨的粉唇。
唔,滋味真好。這便是接吻的感覺?他的味道嘗起來像酵濃烈酒。
顯然神智不清的她誠實多了,她對他有感覺,對他的吻有反應。
但是當藥效退去,恢復清醒之後,她會有什麼反應?黎湛的嘴角勾起一抹莞爾的淺笑。
「嗯……我還要。」孟穎臻昏沉沉地睜著眼,兩手扯緊往後退的黎湛,柔女敕如花瓣的雙唇高高噘起,央求著更多的吻。
他伸出大拇指摩挲她的唇,經過吸吮,那兩片唇瓣又紅又腫,像多汁的野莓一般誘人。
「不,己經夠了。」他強硬的說道,近乎命令。
她露出如同小鹿般無辜又迷惘的眼神,雙手緊抓住他的襯衫領子,上身挺起湊近,主動吻上他,卻被他躲開。強壯的大手將她壓回原位,他順手抄起毛毯蓋住她,起身取來彩繪琺瑯瓷水壺,將重新注滿開水的杯子塞進她手里。
「喝下去。」他命令。喝大量的水能幫助藥效早點代謝。
「不。」她抿緊唇線,笨拙地左右搖頭。
「喝。」他握住她手腕,逼她拿近杯沿。
她不情不願地就唇喝下,過了一會兒開始嚷著要上廁所,掙扎著要起身,卻被滑落至腳邊的毛毯絆住,差一點就撞上那面硬度可觀的紅木長桌。
他伸手拉住她,站起身的同時也將她往肩上扛,她尖叫一聲,為突然升空的高度驚喜,然後笑得像個孩子。
「哇,我在飛!呵呵呵……」
她的雙手拍打他厚實的背,兩腿不斷踢動,他不得不施力按住她。
「安靜一點。」他抱著她走進浴室。
「啊啊!馬桶,我看見了!我要上廁所!」她仰起倒掛的後腦,像發現新大陸的水手,興奮地又叫又笑。
黎湛眉頭緊皺,只覺哭笑不得。在那該死的藥效退去之前,這將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她被下藥了。
當孟穎臻從混沌的黑暗中找回自己,這個絕望的念頭隨即貫穿意識,憤怒與痛苦齊齊涌入。
她爬起身,發現每寸肌肉都酸疼難耐,仿佛昨晚經歷過一場馬拉松路跑,她的腦袋沉重得像裝了一袋巨石,一移動便被狼狠撞擊,可怕的疼痛感正撕裂著她的知覺。
她在哪里?孟穎臻看著眼前的場景,一個低調卻難掩奢華的房間,四根柱子的維多利亞式雕花大床,石音浮雕的天花板,嵌上彩繪玻璃的圓拱大窗。
正對著床的那片牆,懸掛一幅抽象畫,色彩明艷,強烈對比著房中單調統一的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