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失去程家的一切。
他放下儿子，对程桑道：“夫人，我错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念薇薇了，程莲又不能生了，我才想再要个孩子……”
程桑怒不可遏地说道：“少给我提薇薇！你不配！”
她不想再听谢云鹤狡辩，她嫌烦，还有恶心。
她将一纸休书扔到了谢云鹤面前。
从今日起，她与谢云鹤再无瓜葛。
随后，她看向了程莲：“别以为你在这儿哭着卖惨，我就不会发落你。”
程莲委屈地控诉道：“姐姐，我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要怎么样？”
程桑淡淡地看着她：“你可怜，关我什么事？”
程莲狠狠噎住。
三叔公会意，从随行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本册子。
特别大声，像是故意说给宗政徽听的。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程桑睨了全叔一眼。
不少族中长辈面色讪讪，一个屁也不敢放。
二人来到花园的石凳上坐下。
程莲气得大叫：“你又能比我高尚到哪儿去？你不也在府上养了一个又一个戏子？”
程桑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想起来是我妹妹了？”
不过到了她这个年纪，不会像小姑娘那样尴尬与害羞了。
然而没人敢替她求情。
程桑如今是清醒状态，曾经的事也都记起来了。
宗政徽淡笑一声，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全叔走上前：“家主。”
他对不起程桑，可怎么说他也是薇薇的亲生父亲，是有正经名分的。
程桑想也不想地说道：“一并撵出去。”
仆妇见她总是疯叫，拿了块脏布堵住了她的嘴。
程莲膝行着走过去，抓住程桑的衣摆，眼泪汹涌地哭道：“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妹妹一次，妹妹再也不敢了！”
程莲看着掉落在自己裙摆上的匕首，神色一怔，惶恐地抬头望向程桑：“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苏小小特别乖巧地递过一支毛笔。
程桑翻开族谱，翻到程莲那一页。
程桑这回是铁了心整顿程氏一族，多年的怒火，总得有人去承担。
若休夫是为了迎戏子过门，那确实不妥。
程莲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两个仆妇停下了将程莲往外拖拽的动作。
不是程莲，就会是他们。
程桑抬了抬手。
程桑冷冷地看着她：“杀人偿命，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她朝后微仰，靠上椅背，从宽袖里摸出一把匕首扔给程莲。
全叔即刻道：“是！”
戏子就不一样了。
仆妇们得令，一把将程莲拽过了花厅的门槛。
程桑的格局没这么小。
她发落程莲不是为了泄愤，而是程莲罪有应得，不动他们也不是法不责众，而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暂时还没触碰到她的底线。
程莲一把将匕首扔在了地上，仿佛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
“我不要！我不要自行了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这是南疆的陛下！
谁都可以是奔着程家的家产来的，唯独陛下不会。
所有族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程桑道：“带她去见官。”
众人定睛一瞧，大吃一惊。
程莲心头一喜，还当程桑终究是不敢动她了。
三叔公跪下了。
程桑望向三叔公，态度还算温和：“三叔公。”
谢云鹤却是灵机一动，望向程桑义正词严地说道：“夫人，你是不是被那戏子下了蛊？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苏小小莞尔一笑：“外祖母，你和陛下先聊，我和魅姬回去了。”
六叔公冷汗直冒地答道：“陛、陛下！”
宗政徽几步上前扶住她：“程家主不必多礼。”
谢云鹤见到他，神色一凛：“就是这个戏子！三番四次蛊惑家主，让家主对他一掷千金！我看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测！陛下好不容易才归还了程家的矿山，夫人可别让它再被别人骗了去！”
整个南疆都是他的，何况一个程家？
全叔对谢云鹤严肃地说道：“休书拿好，你被家主休了！”
“不要……姐姐不要……”
程莲赖在地上死命挣扎，见求饶无果，她索性发起了狠话：“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也是程家的千金——”
程桑提笔就把程莲的名字划掉了。
谢云鹤定在了原地。
程桑冷冷地看向了谢云鹤。
族谱是程家的重要宝贝，由专人把守，寻常人没资格动它。
哪知就听得程桑开口道：“提到程家的千金，府上是不是还有个程清雪？”
三叔公竟然把族谱从宗祠里拿过来了？
宗政给程桑倒了一杯温水：“恢复得可好？”
程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是姐姐对你最后的仁慈。”
归还矿山时，宗政徽去过一趟族里，见到了几位叔公。
三叔公亲自将族谱呈到程桑的面前：“家主。”
他挣再多，将来大头都是要留给薇薇的女儿的。
宗政徽笑了。
-
从花厅出来，族老们吓得赶紧回去清账，该吐出来的吐出来，家主背后有陛下撑腰，他们不敢再糊弄家主了！
门口突然出现了宗政徽的声音。
程桑也站起身，带着苏小小要给宗政徽行礼。
程莲不可置信地望向程桑：“姐姐，清雪有什么错？你为何这么对她？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孩子！”
全叔立马道：“是！”
宗政徽叹道：“老实说，不太适应，白天太亮了。”
但该清算的账，她都会一笔笔清算回来的。
族谱？
苏小小冲仆妇们使了个眼色。
什么戏子啊？
关于这一点，他们还真是错怪了程桑。
挣扎中，她的珠钗掉了，发髻也散了，进来时有多骄傲华贵，眼下就有多凄惨狼狈。
他冲外头比了个手势，两个候在门口的仆妇冲了进来，一人一边架住程莲的胳膊。
顿了顿，她问道，“陛下回宫，可还适应？”
魅姬就道：“是呀，爬姐夫床的时候怎么不想？害外甥女的时候怎么不想？霸占姐姐家产的时候怎么不想？合着好处全让你占了，亏都让别人吃了？呸！不要脸！”
程桑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
族老们砍了谢云鹤的心都有了。
“六叔公，他是谁呀？”一个族人问。
魅姬这番话不仅把程莲骂了，连那些在程桑疯癫期间与程莲狼狈为奸的人也一同骂了进去。
程桑这个年纪已无法生养，戏子得势，岂不是将整个程家的家业拱手让给他人？
程桑拂了拂衣摆上被她碰过的地方：“全叔。”
扑通。
这个人是——
魅姬挥挥手。
果然，听到程桑被戏子蛊惑时，族老们纷纷诧异地朝程桑看了过来。
程莲瞬间慌了：“姐姐你要做什么？”
程桑目光冰冷地看着她：“那我的薇薇又有什么错？！”
程莲勃然变色：“姐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妹妹呀！”
程莲噎住了。
程桑恪守礼仪地说道：“一切都好。”
全叔麻溜儿地奉上一壶温水与一盘点心，又十分有眼力劲地退下了。
全叔道：“回家主的话，正是。”
可就连丫鬟们也全都跑得远远的了。
六叔公定睛一瞧，也诚惶诚恐地从椅子上跌跪了下来。
程桑欲言又止。
两个孩子走了，月色下，只剩程桑与宗政徽。
她平静地说道：“去花园里坐坐吧。”
程桑端起茶杯：“今日给陛下添麻烦了。”
宗政徽一脸无奈地说道：“麻烦倒是没什么，就是以后大家都知道……朕是你养着的男人了。”
“咳！”
程桑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