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女愁嫁(下) 第5頁

那兩個字不是丈夫、不是責任、不是道義,而是……歡喜。

比成就一筆難談的生意更歡喜,比打垮一個商場敵手更歡喜,那感覺滿滿地、滿滿地充沛了她的心,很舒服、很愉快、很……幸福。

又一次淪陷,讓她忘記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忘記世間事往往始于希望、結束于失望,看著他春風拂人的笑臉,不自覺地,她點頭。

緊接著,同樣的舒服、愉快、幸福也充滿黎育岷的胸膛。

他沒忘記,才多久以前,她臉不紅、氣不喘就要把自己給出讓,才多久以前,他還在心底怨她,不懂得吃醋嫉妒,可她真是個聰明的好學生,一學二學,就學會一個愛丈夫的好妻子的所有行為。

握住她的手,黎育岷帶著她大步走進廳里。

莊氏一見到童心,立刻朝她怒指道︰「這事兒四媳婦兒可得給我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她想先聲奪人,黎育岷卻不接受,他一把將童心拉到自己身後,揚聲道︰「二嬸想要什麼交代,不妨沖著我來,何苦欺負佷媳婦兒。」

童心站在他身後,第一次發現他真高,高得像一堵厚實的牆。

向來都是她站在人前,替管事、替家人、替所有需要自己的人頂住風雨,一向都是她不畏懼的面對波折。

現在居然有個男人順理成章擋在她前面,恐嚇別人別欺負自己,她輕輕咬住下唇,臉上不見半分被欺負的委屈,只有滿滿的、滿滿的笑意。

傻瓜,她哪是能被欺負的主兒,只不過發現被人這樣護著,不必動腦、不必算計,竟是這樣安全、舒服。

真糟,繼續下去,她會不會變得沒斗志、缺乏腦筋,就像前面那兩個鬧騰得正歡的女人?

心里丟出來的是「真糟」兩個字,但嘴邊的笑擋也擋不住。

「正好,那日你在場也是親耳听見的,童氏親口說喜歡靈兒,想讓她住到康園,同她姐妹相稱,一起服侍你。

「靈兒回去後把這話兒帶給我,那時,她爹恰好替她尋得一門好親事,既然知道佷兒有道個念頭,當嬸嬸的胳臂豈能往外彎?靈兒這麼好的姑娘,自然要給你留下,便退了那邊的親事,為這件事,我和靈兒的爹鬧得不愉快,她爹還撂下狠話,連女兒都不要了。

「這些日子,靈兒安安分分地待在屋里待嫁,哪知道事情經過那麼多天,你這里居然沒傳來半點消息,你們這、這……這不是擺明欺負人嘛!」莊氏又是跳腳又是怒斥,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黎育岷似笑非笑,朝徐靈雪掃去一眼,道︰「二嬸嬸這是哪里听來的胡話?就算徐姑娘滿心要攀上黎府,也不能隨口誣賴啊,好端端把女孩子家的名聲給糟蹋掉,日後還有誰敢與徐姑娘談親事?」

聞言,徐靈雪震驚不已,難道他們要否認那天的事?那她怎麼辦?嫁不成了嗎?

「四哥哥……你、你這是在說些什麼啊?那日童姐姐明明問靈兒有沒有說親,明明說要與我……」

黎育岷根本不理會她,只轉頭對莊氏說話,「誠如二嬸說的,那日我也在場,可情況並非徐姑娘說的那樣。」

「育岷,情況是怎樣,你好好說清楚,免得祖母擔心。」李氏擔心的插話道。

他轉過身,對李氏說道︰「育岷不孝,讓祖母和母親擔心了。」

「沒事,你把事情說清楚就好,到底誤會是怎麼來的?」

第十二章想要銀子不要面子(2)

老夫人一出聲就把此事定調為「誤會」,讓徐靈雪驚狂不已。

「原是徐姑娘經常往康園來,不時送東西、想與童氏攀交情,童氏初來乍到,難得有人這般熱切待她,她心存感激,也覺得與徐姑娘投緣。

「後來听徐姑娘說,親娘已亡,後母待她不好,都快過了議親年紀還無人為她操心,這話說得明白,童氏臉皮薄,也不好拒絕,這才起了意思。

「童氏家里沒有姐妹,本想認個義妹,替她尋樁好親事……這事兒,童氏與育岷提過,都怪我不好,當時被別的事情給岔開,忘記與童氏說分明,她心里想的婚事不成。」他嘆口氣後又道︰「誰知陰錯陽差,竟會鬧出這等事……」

這番話值得人推敲的地方多了。

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又不住在這府里,干麼不時往人家院子里跑,這是在討好誰啊?倘若之前不知道,看今天這陣仗,再笨的人也明白徐靈雪哪是看上童心、想與她交好,擺明是看上童心的丈夫,想來分一杯羹。

否則好端端的干麼提及自己「可憐的身世」,還怨家里不給她說親?再者,她在童心跟前說婚事無人作主,怎一轉頭,家里又馬上給她尋上一門「好親事」?這對姨甥壓根想賴上育岷。別人不懂莊氏,當婆婆、大嫂的,與她相處多年,能不明白她心里在謀算什麼?

兩人互望一眼,李氏才緩言道︰「媳婦這也是好心,想替徐姑娘謀個好姻緣,你怎麼說這婚事不成?」

「母親有所不知,童氏並不知道徐姑娘的親爹是六品官,還以為她家里只是一般的平頭百姓,便想將她說與童府的張管事,張管事雖然年輕能干,可終究是個奴才,怎配得上徐姑娘?」黎育岷解釋道。

「這就是童氏思慮不周了,官家千金再潦倒,也不能許配給奴才。」

「可不,終究要怪兒子沒說清楚,可童氏哪里能想得到,一個官家千金竟會落魄得住到姨母家里?為了官聲,哪能做出這等事情。

「前日,我與童氏解釋清楚後,她還一臉疑惑問︰官家千金不是該舉止有度、進退有節,像祖母、母親和妹妹們那樣嗎?怎麼會給男子做衣做鞋做汗巾子,還特地親手做點心送上門?

「兒子只好同她說,這就是有娘和沒娘教養的差別。童氏方接口道︰幸好當年相公養在婆婆和祖母膝下,否則如今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

這話更不留情面了,分明指責徐靈雪沒規矩、私贈男子貼身之物,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兒也知道這行為不合禮,何況是出自名門的官家千金。

當然後面那幾句是純粹討好,用自己的家教和徐靈雪相較,較量出一個結果,徐靈雪想攀上他?那是天地之差、雲泥之別,把兩人擺在一塊,是活生生在羞辱黎家。

這番對話沒有人紅脖子、扯嗓門,不見半分辯駿的激動,像是說人閑話似的,和方才徐靈雪的又哭又叫、莊氏的慷慨激昂相比較,簡直沒看頭,可是方才的激情戲,童心不覺得精彩絕倫,這會兒她卻很想用力鼓掌。

育岷罵人不帶半個髒字,他批評徐靈雪,卻帶著同情口吻,明明就是不屑,可一臉正氣凜然、悲天憫人,天……這真是最高境界啊!

莊氏听明白,徐靈雪听得更明白,她們這是送上門來教人給羞辱了,可事情就這樣算了嗎?不行!二房需要大通票號的股份……

想到銀子,莊氏腦子就糊啦,自家丈夫當一輩子的窮官,連兒子也學他爹那副調調,她這個當娘的不為兒子圖謀,難不成還指望他們爺兒們?

「不管是不是陰錯陽差,總是童氏沒把話說清楚,如今我妹夫那里已經退掉親事,言明再不管靈兒,若靈兒不嫁給四佷兒,教她下半輩子要依仗誰?」

莊氏說完朝徐靈雪瞄一眼,她會意,哭著跪爬到黎育岷跟前,一把扯住他衣服下擺,哭得梨花春帶雨。

「四哥哥,你發發好心、救救我吧,靈兒已經敗壞名聲,又不得娘家倚仗,若是連四哥哥都不肯收留,靈兒再不能活下去了。童姐姐也說,與妹妹投緣,就請收留妹妹,妹妹會一輩子盡心盡力,服侍四哥哥和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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