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我要是姑爺,定會心想,這小丫頭真厲害,前頭賣身葬父、後頭就成了品味軒的管事,怎會聯想到我頭上?何況你們也說,當時我人在樂梁,哪有那麼容易攀扯上?
「別擔心,沒事的,往後好好經營品味軒,說不定你們幾個就靠它發家,回去後我會問問紫袖幾個,如果她們也想到外頭闖闖,我會想辦法把她們給送出來。
「你們的身契我暫時留著,日後若踫到有事,你們還有我、有黎府這塊招牌可以靠,等你們尋到好男人,我就把身契還給你們。」
「當初我們說過的,要跟著小姐。」秋桐搶上前說道︰「我們還指望著小姐帶我們在商場上叱 風雲。」
「還叱 風雲呢,你以為我是誰啊,一代梟雄?你們家小姐不行啦,一身本事和英雄事跡只能任塵土淹沒。」
說起這話兒,她心里不無落寞,但想起黎育岷那張溫柔的臉,她笑了。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想不出小姐怎會做出這個傻決定,是讓步了嗎?于世間對女人的壓制上頭讓步,願意自折翅膀,不再向往高空飛翔?
辦好事兒,童心領著紫裳回黎府。
深吸口氣,胸口的壓迫感還在,不過,她有信心克服。
再看一眼那道厚厚的門、高高的牆,這里將是她的終生依歸,換個眼光、換個角度,她必須有身為黎府媳婦的認知。
唉,老是自詡聰明,可到底是個女人,再會撲騰終究得學著與世間妥協。不過沒關系,她有育岷,一個承諾予她一世幸福的男人,所以她相信,自己一定會過得很好!
第十七章美夢轉頭空(1)
紫袖和紫襄的表情很奇怪,連紫裳這種有勇無謀、粗心大意的人都看出來了,但童心太雀躍,完全沒發現。
知道黎育岷在書房後,她連梳洗都等不及,直往書房奔去,還不允許丫頭跟著,開玩笑,要趕進程的呢,童黎兩家都等著他們開花結果。
童心一出門,紫裳就拉著兩人問︰「發生什麼事?你們兩個想地古怪。」
紫袖皺眉道︰「幾天前,四爺領了個女子上門。」
「什麼意思,什麼叫做領了個女子上門?四爺要納妾嗎?可四爺同老爺訂過契約的,怎麼可以……等等,你們先說說,那女子美嗎?比徐靈雪還美?」
「不見得比徐靈雪美麗,但她勝在氣質,她溫柔和善、性子婉約,似水般的佳人,和四爺站在一起很般配。」
紫襄垂下眼瞼,她們明白,那是四爺想要的妻子,四爺便是想把小姐塑造成那副模樣。
「夫人、老夫人都不管嗎?」紫裳急得跳腳。
「夫人陪老夫人回樂梁老家,听說四夫人這胎懷相不好、有危險,四夫人是公主,要是出意外,難保皇帝不怪罪下來。」
「那老太爺、大老爺呢?!」
「都忙著呢,大老爺出京辦事,老太爺被皇帝召進宮里,已經好幾天沒回府。」就算他們在家有什麼用?一個大男人怎會管孫子後院的事。
「意思是四爺趁著家里沒大人作鬼?」
紫裳此話大不敬,可事實就是如此,紫襄、紫袖低下頭憂心忡忡,小姐這會兒過去,不會出什麼事吧?
「我們去把四女乃女乃給追回來,別讓她受委屈。」紫裳義憤填膺地道。
「傻瓜,康園早被圈起來了,若是能出去,我們早就到童府報訊。」
「所以女乃女乃也出不去?」
「女乃女乃是主子,那些嬤嬤敢攔?」紫袖一臉受不了地看著紫裳。
「那怎麼辦才好?還是……我們合力沖一回?」紫裳大膽說道。
想他了,很想很想,心里頭滿滿的都是黎育岷,想他的笑、他的眼、想他的每一分表情。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願意為一個男人封鎖雄心,從沒想過,會自願為男人舍棄凌雲壯志。
但她做了,有不舍、有落寞,不過沒有後悔,從現住起,她看箸他的眼光中,再沒有半分罪惡。
「四女乃女乃。」黎育岷的小廝守在門口,看見童心,迎上前低頭為禮。
「四爺在里頭?」
「是,我進去稟告四爺,四女乃女乃來了。」
「不必。」她微微一笑,雙手推開門進去,這樣有些不規矩……但小別勝新婚嘛,因為太想念,一點點的不規矩,他可以忍受的吧。
雙腳踩進門,她揚起笑臉,目光落在桌後的黎育岷身上,可是……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他不是坐著,是站著的,站在一個女人背後,那女人坐在他的位子上,提筆寫字,而他靠在她身後,品讀她的作品,那畫面安寧和諧得……讓人惡心……
她想吐!
黎育岷放下白玉紙,抬頭一發現她,眉心緊蹙,那個表情叫做不歡迎,叫做被打擾,叫做生氣!
「怎沒讓人進來稟報?」他的口氣淡淡的,不見喜悅。
童心氣樂了。
稟報?好讓奸夫婬婦有所準備,好教正室嫡妻看不到半點曖昧,好使別人以為她多疑多心善妒?轉瞬間,她的心情成了潑婦,只不過理智沒讓自己的嘴也變成潑婦。
斂去思念,斂去欣喜笑顏,童心強壓胸口突如其來的疼痛,高高地仰起下巴,轉身把門關上,背過他們時,她狠狠咬住下唇,不允許自己懦弱。
低下頭,她對自己喃喃暗道︰「別急、別怕、別慌,你可以的……」
看著她,黎育岷知道她在暗念什麼,他有經驗的。
當她回身再次抬頭,臉上又能掛起虛偽笑容,就像過去面對強勁敵手那樣。
「這位姑娘是……」
走近,她把對方看個清楚。很漂亮的一個女子,小家碧玉,眼楮不大,但柔和似水,五官不突出美艷,但安排在一處兒,有著令人說不出的舒心爽目,她淺淺一笑,露出貝牙,恬淡笑意把童心的猙獰比到八百里外去。
「她是卓姑娘,父親是致仕的卓大人。」
「卓姑娘光臨寒舍,婆婆怎麼沒招呼?」
讓一個男人來招呼姑娘家,會不會逾越了?黎府不是處處講禮,把規矩看得比天高的書香世家嗎?名譽吶,孤男寡女的,傳出去還要不要名聲?
「卓大人致仕回鄉,卓姑娘已過及笄之齡,便托我在京城為卓姑娘尋一門好親事。」
所以呢?尋不著便自己收用了?趁著妻子不在,花前月下紅袖添香水到渠成,到時她不認也不成?反正現在鬧和離已經來不及,五成股份已經落入皇帝口袋里,她總不能叫皇帝吐出來。
「是嗎?需不需要我為卓姑娘費點心思?我挑丈夫的眼光還不錯的。」說完她向黎育岷投去一眼,這話里有十分惡意,就算卓姑娘听不明白,她的表情眼神也寫得分明。
「童姐姐,你別多心,我與黎哥哥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被了沒啊,又來一個喊她童姐姐的,怎就那麼多人喜歡當她的姐妹?
深吸氣,強壓狂怒,原來自始至終不是他們逾矩而是她多心,原來這時代的女人出門賺銀子會敗壞名聲,孤男寡女關在一起卻無礙名譽。哼,她真想為這兩套標準拍手。
「玉禾,沒你的事,你先下去,我和她談談。」
黎育岷對卓玉禾溫柔一笑,那樣的笑臉是童心熟悉的,本以為是自己的專屬權利,原來……並不是。
吞下口水,她突然發現連吞咽都變得困難,好似她吞的不是口水,而是沉慟、是委屈、是夾雜著無數情緒的怪東西。
千把萬把刀在她心口不斷戳刺,千支萬支利矛齊齊用力,好似非要把她的心斬爛搗成泥方肯罷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