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淚光閃動。
趙琥受不了了,滿心嫌惡地道︰「小舅,你找個風光明媚的好地方去談情說愛,這里不合適,再磨磨蹭蹭天就亮了……」
瘟神,退避。
俗話說︰壞人姻緣遭馬踢。
人家在那你儂我儂地訴說情意,好不甜蜜,君無瑕眼看著就要水到渠成,抱得美人歸,偏偏他一句話把好不容易要成形的圓滿打碎,人家不拆骨剔肉才有鬼。
君無瑕登時怒了,他原本就是千萬不可得罪的活祖宗,一旦讓他發怒,後果無法設想,在這種關鍵時刻被攪局,他豈能不怒?
所以,趙琥要倒楣了。
「咦!這是什麼?」地上一塊石頭被君無瑕踢了,它滾了滾撞上另一塊石頭,頓時兩塊石頭同時碎裂,粉末參雜著亮閃閃的光。
「好像是……銀?」季亞襄湊上前一瞧。
「銀……銀子的銀?」他一臉見錢眼開、兩眼發亮的樣子。
「是,銀子的銀。」
君無瑕一副樂呵樣地看向趙琥,「小琥子,你不厚道,有這等好事怎麼沒知會一聲,一個人想私吞。」
「小舅我……呃!正想著孝敬你。」看他並沒有立即揭穿的意思,趙琥話鋒一轉,陪著笑臉討好,腦中突然有了個點子——將君無瑕拉下水。
「哎呀!怎麼好意思拿小輩的銀子,我自個兒都錢多沒地方裝,煩心銀子太多花不完,不過,既然是小琥子的孝心,我勉強笑納了。」國庫缺銀子,正好填一些進去補空。
「小舅滿意就好,我每個月再另有孝敬。」趙琥一使眼色,讓人把銀子搬出來,心想原來他也是貪財的,能用銀子收買。
兩口大箱子放在地上,沉得很,一打開,堆滿亮晃晃的銀子,一錠十兩,一箱一萬兩。
「嗯!懂事,小琥子有前途,記得叫人把銀子搬到縣衙後衙,讓寧家小子收好,有好處大家一起享用。」看到銀子,他心情特別爽,爽到想揍人。
趙琥自以為明白話中之意,露出奸詐的笑,若把寧相一派也拉到福王府陣營,他可是大功一件。
「是,我明了,多謝小舅成全。」
「曖,一會兒有你謝的,在咱們官場有句不成文的話,見面分一半,你懂吧?行之有年了。」他挑了挑眉,好似話中有話。
「分一半?」雖然不解其意,但趙琥有著很不祥的預感,似乎不是好事,會讓他損失慘重。
「別說小舅心太狠,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一個處置不當抄家滅族,我也是背了極大的風險替你隱瞞,你要知恩圖報。」君無瑕嘴上說得煞有其事,實際上卻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笑出來。
福王怎麼派了這小子守財庫,傻不隆咚的,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銀子。
哈哈!他就是騙人的人,滿心只有個爽字。
「是是是,有勞小舅費心。」趙琥越來越不安,君無瑕說的話分明像是要幫他,可他怎麼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他就是快被吃掉的雞。
「不費心、不費心,樂意得很,我只要一半的銀子,沒多取。」真要全拿走小琥子還不跟他拼命?可他要放長線釣大魚,不能現在把人逼到跳牆。
「喔!好,一半……等等,一半?」是他听錯了吧!趙琥當下一愣,表情是迷糊的。
「呵呵,一半並不多,若是我上奏皇上賜給我一座銀礦,你想皇上會不會同意?」
他不是跟他商量,而是告知,要麼把銀子交出來,要麼抄家論罪。
福王和皇上是叔佷,所以皇上不會真要了福王的命,頂多交由宗人府圈禁,這輩子別想有其他作為。
「你這是想黑吃黑,趁火打劫。」趙琥頓時臉色鐵青,氣到拳頭都握起來了。
君無瑕氣定神閑地輕拍趙琥的臉,「不要想殺人滅口、毀尸滅跡,縣衙的人都知道我在石頭山,若是我沒回去,你想過下場嗎?」
趙琥咬牙切齒,「你……」欺人太甚!
「我二哥一生氣起來比我還可怕,勸你莫要輕舉妄動,一座福王府還不夠他拆。」沒辦法,靠山多就是囂張。
「一半太多了,我沒法交代……」父王派他到奉春縣是為了查銀子短缺一事,懷疑有人私自偷藏,可這人還沒揪出來又得破財,父王鐵定饒不了他。
「那是你的事,自個兒想辦法,不過你也真是不長進,從小到大每回遇到我都沒贏一回,你怎麼會認為我被你當成棋子任意擺布,天真是種病,得治。」
君無瑕笑著扶季亞襄的手肘往外走,不踫及她手背上的傷口,不把趙琥的怒目相視看在眼里。
「對了,我會在石頭山附近的出入口布下崗哨,檢查來往的車輛,確定無礙方可放行,我是奉春縣縣令,奉春縣境內都歸我管,就算你搬來福王壓我也沒用,他只是藩王,還不是皇帝。」
君無瑕話語漸冷,語中暗含告誡,福王好好的做好他的藩王,可保百年富貴、一世尊榮,可是若有其他的想法,為免百姓生靈涂炭、流離失所,在位者可不會心慈手軟。
皇上知道你們有蠢蠢欲動的野心,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同族不相殘的分上,還是給你們一次機會,望爾等深思,以天下百姓為重,勿起干戈誤終身。
其實皇上早曉得福王對皇位的睹觀,前幾年福王封地便傳出當今皇帝非正統,皇帝的祖父留有遺旨,傳位于麗貴妃之子,八皇子,如今的福王。
麗貴妃成了太妃,移居宮外的清琬庵修行,長年不問世事,算是半個方外之人。
遺旨之事是否為真無人知曉,但已經傳過兩任帝王了,此事再提已無任何意義,百姓不在乎誰當皇帝,只要給他們吃飽飯就好,因此這件事傳了一陣子便無疾而終,不曾再听人提起。
不過說著無意、听著有心,這事還是傳到皇上耳中,皇上派了皇家暗衛前往福王封地查探,繼而得知是福王府所為,意圖不明,因此皇上與君無瑕私下密談三、四個時辰,不久後他便趁亂離京,出任奉春縣知縣。
不言不語,神色陰郁的趙琥像一條毒蛇,用著陰冷的蛇目盯著行走沉穩的君無瑕,久久未眨眼,直到兩人的影子快消失前,他又陰惻惻地看向被君無瑕扶著的女子。
分一半銀子?作夢。
好不容易從眾兄弟手中搶來這肥差,本郡王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君無瑕,既然你不仁,休怪我無義,你想逼本郡王走投無路,本郡王不會坐以待斃,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沒人永遠是輸家,看誰笑到最後。
「虔侍衛,妹妹呢,還沒到嗎?」他的後手也該派上用場了,不能讓君無瑕太過逍遙。
「快到了,在百里外的長陽縣,以郡主的行程三天後抵達。」走得慢是因為郡主吃不了苦,走走停停耽誤了不少時日,吃要吃好、住要住好,否則便使小性子。
「好,等她到了之後就安排她住進縣衙後院,讓她纏住君無瑕,使他分身乏術,再也無法插手我們的事。」真當他只能低頭挨打嗎?真正的絕招還在後頭,叫人防不勝防。
「是,屬下遵命。」
趙琥冷笑,「至于那個女的,打探出她的出身和日常作息,把她的事透露給妹妹知曉,咱們不用出手,坐山觀虎斗,我看君無瑕還能笑到什麼時候。」
「是,屬下立刻去辦。」
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虔侍衛的辦事能力不下王府長史管中南,趙琥有意提拔他為自己人,為他所用。
自認為已勝券在握的趙琥露出得意的陰笑。
「哈啾——」
君無瑕兩人離開礦洞不久就被歐陽晉等人找到,護送著回到城里。
而他也不先回縣衙,反倒是送季亞襄回家,走到家門口,忽然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翼面色不佳,冷著臉回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著涼了?」季亞襄憂心地抬頭一望,看他有沒有發燒的癥狀。
「沒事,是有人在算計我。」看來那小子不傷筋動骨不知道怕,他給的教訓還是太輕了。
「嗄?」他能預測吉凶?
看她一臉訝異,君無瑕笑著輕點她鼻頭,「我從小就有一種異于常人的天賦,無病無災若打一聲噴嚏,表示某個人正起壞心眼,準備設計陷害我。」
他每每預做防範,每回都順利月兌險,再將計就計反將對方一軍,讓對方吞下自己布下的惡果。
這種天賦讓他在京城橫行無阻,從無敗績,旁人酸言酸語道︰「莫不是天生命好,才會事事順心,逢凶化吉,同一條走著,別人踩到狗屎,他撿到黃金。」
「如果是兩聲呢?」季亞襄好奇的問。
「是你在想我。」他不忘調情,一拋媚眼。
「呸!又胡說八道。」他這一張嘴沒一句真話,油嘴滑舌。
他眉飛色舞道︰「不罵我不要臉了?」
她一頓,面頰微紅,「反正你不痛不痛,說多了我反而替你害臊,人沒臉沒皮,我給你臉何用。」
死豬不怕滾水燙,皮厚如牆。
「看來你是為我動心了,我該準備聘禮上門提親了。」年底成親,明年就能手抱佳兒。
「你敢——」八字還沒一撇,由不得他胡來。
「我就敢,男人激不得。」這世間還沒他不敢做的事。
「你……」太張狂了。
兩人正斗著嘴,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
「什麼敢不敢,襄襄,你不是說到外地接活,當天就回,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出門尋女的季天魁遠遠就見到兩人。
「爹?」怎麼會這麼剛好!
不等父女閑話一番,厚臉皮的君無瑕躬身一挹,「季師傅,在下戀慕令媛已久,兩情相悅,比翼雙飛,欲聘令媛為妻,不知你可應允?」
季天魁僵立無語,瞠目結舌,久久無法回神,他連自己回了什麼話都不記得,只知女兒要嫁人了,而他半件嫁妝也沒備……
第十章 對付爛桃花(1)
「君無瑕,你出來,我費盡千辛萬苦才從京城趕來,你不能不見我,我鳳未央今世今生非你不嫁,你要敢不娶我,我一頭撞死在你君家大門口,死也要當你的妻……」
面對這番喊叫,君無瑕連從榻上起身的意思都沒有,他已經有主了,可沒興趣再被逼婚,形同入贅到鎮南王府。
那日君無瑕送心上人回家,半路遇上前來尋女的季天魁,半句沒多說就開門見山求親了,把「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老父親驚到變啞巴了,張口結舌「啊」了老半天。
接著無恥的趁著季天魁震驚時,把話說得天花亂墜,把老丈人哄得腦子一團亂,听人說了聲「好」,他也應好。
等回過神來季天魁才愕然發現自己被糊弄了,急得抓耳撓腮不想認這門親,寒門小戶怎麼匹配得上高門貴公子,不是他看不起自家女兒,而是高門世家規矩多,又往往高高在上瞧不起人,自己又無法當她後盾,女兒進門後怕是會受委屈,受了委屈自己也沒辦法替她出頭。
誰知只有更無恥,沒有最無恥,君無瑕這廝居然有備無患,早早把婚書擱在身上,時時刻刻想著把佳人拐上手,季天魁一時昏了頭被他三言兩語哄騙,蓋上指印,讓季天魁想悔婚都來不及。
好個哭笑不得的婚約,太兒戲了,讓人無言以對,除了腦子有病的君無瑕外,沒人笑得出來。
「她要去哪個君家撞牆,是護國公府、護國將軍府或小舅府上,她一個人能一分為三嗎?還是一人切三段,一府分一段;還是先撞護國公府,不死,再接護國將軍府,再不死,三撞小舅府邸,應該死了吧!若不死就冤了……」白痛了。
不用問,這麼沒腦子的話肯定出自顧寒衣嘴巴。
一般人想到的是別讓她死,趕緊將人拉住,別為了婚事不成而輕生,年紀輕輕要想開些,不要枉送性命,或要是真死了可如何是好,怎麼向鎮南王府和福王妃交代,這可是他們的心肝肉,哪能有一絲閃失。
又或者想說怎麼鬧到要一頭撞死,沒那麼嚴重吧!君家三兄弟全是不好惹的刺頭,兩方若是對上了,那是拿斧頭砍石頭,誰硬還不曉得。
「她不敢撞,頭會痛。」不過是放話威脅而已。
「也對,像她那樣嬌生慣養的人哪舍得死,擦破一點皮就大呼小叫,活似挨了幾千刀,真要去撞我還高看她三分。」鳳小胖慣會裝模作樣。
歐陽晉挑眉,「人都死了才三分?」可見也是個沒心沒肺的。
「至少我會去上香,多燒點紙錢讓她一路好走。」這也算仁至義盡了吧!沒往棺材潑糞已經算是手下留情。
鳳未央瞧不起顧寒衣,嫌他武人粗鄙,顧寒衣對鳳未央沒好感,覺得她太嬌氣,像頭豬,兩人從小互看不順眼,一見面就打,快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若非顧寒衣和君無瑕是甥舅關系,不然鳳未央早找人殺了他。
「不怕她做鬼來纏你,拖你下去和她作伴?」歐陽晉信奉鬼神之說。
聞言,顧寒衣哈哈大笑,「要纏也是纏我小舅,他才是她死也惦記的人,我算哪根蔥、哪根蒜,比不上小舅一根寒毛……噢!誰扔我,偷襲非好漢,快站出來,我保證留你全尸。」誰這麼黑心,用吃過的棗核丟他後腦杓,都腫了小包。
「你要留我全尸?」他先把他打成殘廢。
一見君無瑕的冷眼,顧寒衣安靜了,他能跟小舅叫板嗎?只怕直接被打個半死送回京城,府里娘親的河東獅吼還要吼得他耳聾。
「真讓她日日在外頭鬼吼鬼叫嗎?我和我爹都出不了門。」悶在家里的季亞襄快受不了,瞪向某位躺著吃棗的大爺,氣惱他招了個大麻煩讓人心煩。
鳳未央一到奉春縣就被趙琥送進縣衙,她一見心上人,那是歡欣鼓舞,心花朵朵開,又使出纏字訣逼他娶她,跟前跟後,連去茅廁也跟。
君無瑕也絕了,直接住進未婚妻家,你看桃花舞春花,我見杏花白、李花紅,詩情畫意影雙雙……當然不可能,他被季亞襄用掃帚打出去,鞋還掉了一只。
那他現在為何能住進來?主要是因他臉皮厚呀,前門不通走後門,還收買關曉彤當說客,竟然達成了目的。
但是他來了,鳳未央也要來,仗著郡主身分要將季家人趕出自家門,還砸毀了不少家具和器具,甚至樹上沒剩下幾顆柿子的柿子樹也慘遭風暴侵襲,被鳳未央的鞭子抽得枝斷干折,只剩半截樹身。
氣不過的季亞襄也不管胳臂是不是揮不過大腿,一張狀紙告上衙門,以損毀、私闖民宅罪名狀告當朝郡主。
君無瑕接下狀紙,自個兒為證人,當場棒打郡主十大板,並押入大牢先關上三天。趙琥怎可能讓她被關,憑借郡王身分把哭哭啼啼的表妹帶回住處命令侍女上藥,休息三日又回縣衙,表示服完刑了。